南仲不知姬文行心中所想,搁了茶盏,不觉喃喃出声,“过人之处……”
昱王……为太宗皇帝的幼子,身子弱,长得俊,又天资聪颖,颇有才干。因文采极好,有太祖皇帝年轻时几分神韵,甚的帝心。被立为太子后没几年,渝南民乱,平叛后夺嫡之祸中,受武将拥戴的端王即位,他被封了昱王,赶出了王宫。
他舒展了眉头,昱王被他的王叔抢了王位,又怎会对他的堂兄景帝忠心耿耿?他出使朵丹必有蹊跷,所图……可不仅是他的外孙口中的“心系大吕”而已!
他拿茶盖在杯盏上碰了碰,笑道,“过人之处!”
姬文行听得南仲的口气显然不是字面上的四字之意,予他换了杯热茶,恭敬道,“昱王于姬府有恩,若昱王爷此番……还望外公看在昱王爷救过外孙儿的份上,不吝相助!”他磕了头,便起了身。
南仲不及反应,他已端了茶来孝敬,“哎,南州府为戴罪之军,若承蒙昱王看得起,自然不会推诿!”他接了茶盏,默了一会儿,“姬家军守着南疆门户,你父成名之战又是此处,即便不出兵,对朵丹南夷的震慑亦是不小。你……哎……”
姬文行又磕头谢了南仲,不提他不得姬世羡的喜欢的事,“允太子奉皇上密旨,假借押送粮草之名,实为彻查我父谋反一事。昱王爷连夜进宫面圣,方知,允太子召集南州府,宴地,白山等地驻军,愤然共讨姬家军,缘于允太子殿下的人发现我父竟一夜间将囤积的粮草、军饷全数移走了之事,几万姬家军后也不知去向!”
“允太子是来查案的?”南皓直着耳听着两人相谈,姬家军一夜间不见了影儿,他虽甚为不解,但,姬家军确没何把柄落在人的手里……他拍了拍脑袋,似是有些恍悟,“探子传朝廷拨了军饷、粮草南下,允太子亲自押送……云里雾里兜了一圈,原是查案啊!”
南仲瞪了眼南皓,怒其不争的道,“几万的大军,怎么能说没了就没了?难不成生了翅膀会飞,你当是耍戏法?”
“姬家军先是连年征战,再又镇守飞天涧,如今擒晋……反贼有功,奉命班师回朝,怎么会反?”姬文行压下了心头的火气,晋王虽是反贼,可,仍是宗室皇子。不定何年,便又翻了身,他说不得……
“外公?”南仲捡了身旁的佩剑,姬文行忙跳开了去,“外公,您这是作何?”
“你父亲姬世羡呐?你知他几分?”他站起身,眸子狠厉,“他孤煞破军,命里带血,面相……老子都不信他不反?”他拿剑指着姬文行,字字犹如诛心,声声犹如响雷,“当年渝南民乱,南征大军疏于操练,战力尤弱,对抗暴民仍是五五之数。朵丹趁火打劫,北疆又不安分,亦想分杯羹,大吕腹背受敌。姬世羡一战成名后,自请先锋,率百十人攻入朵丹王城,生擒其王。幸得他年纪尚幼,武艺不精,残暴本性不显,将朵丹王放了回去。后奉命,姬世羡领兵远赴北疆,收复失地,以五万军突袭北蛮营地,烧粮草、屠北蛮,劫获银两不计其数,残暴嗜血,征战好杀,北蛮退败千里仍不收兵,差点血洗北蛮八国……更是将皇帝的诏令视作无物!他匪性难改,蔑视皇族,忠义难辨……此等残暴之人,你说他不会反?”
他忽地压低了声线,“高宗皇帝能一承大统,还是多亏了他!大吕临着亡国之危,亲武将的高宗皇帝轻而易举的得了皇位……可又惶惶不可终日,怕他的臣子功高盖主,杀回京城来,取了他的命,便是到死也要弄死他!哈哈!没想到,景帝夺得皇位亦是因他姬世羡,你说,你说?”
“父亲——”南皓急了,他四下看了眼,府中亲卫皆面无表情,垂眸不语,“父亲,您累了!”
“累了?喔,我可不是累了么?”他抚上眼睛,疲惫的叹了声,“姬世羡是百年难出的将才,他若是乖乖地做他的将军,也不致是人如此忌惮于他,偏偏他得了云渺大师批注的八字箴言,‘帝王之相,九龙来朝!’”
“外公,这……”姬文行震惊不已,眸子慌乱,“莫,莫说了……”
“骇怕了?莫说是你,便是我,这些年亦是战战兢兢,惶惶不可终日。”南仲扔了配剑,坐了下来,满脸颓色,“云渺大师仙逝后,我将此话隐于心间,日夜不得安!若是,褚氏皇族有朝一日,听得此八字,你说,是何番的光景?”
“我父,父亲身在北疆,”姬文行不看他的脸色,极力的将他说的甩出脑去,昱王爷予他说的是……,他道,“允太子率三地驻军拼死抵抗,以待援军,不想逢了鼠疫……编入姬家军的流民染了鼠疫,人死了半数之多。朵丹故技重施,犯进大吕,南疆告急!皇上痛心不已,正欲发兵讨伐我父亲,镇守北疆的孙将军上了说情的折子,道我父亲正于北疆查探阿寻的踪迹,这才下了旨免去了姬家军的冤屈,着允太子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