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诗啊?”大她两岁的华青云温婉的笑着,看向自己面前的小姑娘,心里却不自觉地想起那一日桃花树下的邂逅。心里想着,真是一个有趣的儿郎呢。
“我拿给姐姐看。喏,姐姐你看这个——”小盈琅没有看懂,想让姐姐给自己讲一讲为什么这样写。
而让华青云始料未及的是,那一首诗直接撞破了她的心门,彻底引出了藏在意识最深处的隐秘情感。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题记
我叫华青云,是南越华相府唯一的庶小姐,也是华家嫡系近百年来的第一个庶子女。因为,我们琅琊华家,不允许子孙纳妾——只有父亲有一个妾室,就是我的姨娘,因在祖母江老夫人身边侍奉过多时由祖母赐姓江氏,加上祖母给的名字自此就叫做江鉴书了。
我直到七岁,都不是很理解为什么父亲要和叔叔伯伯不一样,说母亲不是他的妻而是妾,又说我应当和小妹一般叫她姨娘而不是娘亲。
直到有一天,我偶然出了府到朋友汝阳县主家去玩儿,听到她说自己母亲因为几个妾室闹得心神不宁以至于卧床不起病的厉害着,才知道什么是妾室,什么是庶出。
我是庶出的。父亲说过,大哥含章和妹妹盈琅都是嫡出,而我是姨娘所生。
原来,姨娘是不同于妻子的。
我知道,母亲是大哥和小妹的生母,还知道他们的生母也是我应当敬重的母亲,在我五岁的时候离世了。我依稀记着母亲的一切,记着母亲对我极好而一直十分宠爱,记着她有时严厉有时却温雅的声音,记着天热时的扇子和天冷时怀抱中的温暖。
这样好的母亲,竟不是我的生母吗?母亲将我养在她的名下我是知道的,但是我只是妾室所出呀……
我没想到,真的没想到母亲对我的不求回报的好竟不是生母对待女儿的好,而那般亲近却又慈和的疼爱竟然落在了她的夫君与他人的孩子身上。我愧疚,也深为感怀。
而最让我后悔,我竟未曾亲口叫过我的生母一声娘亲。我从没想到我是庶出不假,尽管养在母亲身下,却是真真正正与生母江氏并不熟悉。
但是父亲在我们的教养上一贯是个有主意的。当我向父亲提起这件事的时候父亲却说,无论是在明面上还是私下里都不可以唤江氏娘亲,不仅仅是因为她并不配得上这一句娘亲。
我不太明白,但是隐隐懂了一些什么。父亲对母亲似乎是愧疚的,所以父亲才这般让我也敬重娘亲,哪怕娘亲离世也要坚持她是正妻。
这样想着,我从来也不埋怨什么。而小妹和大哥从来不因为我是庶出而对我另眼相看,府上的所有弟妹们都很是尊敬爱戴我。这让我隐隐有些愧疚,有些自卑。
老祖先便是被庶子赶出家门的嫡子,而自己作为庶子却受到家中长辈的诸多照拂和同辈的欢迎。嫡庶有别,我难道能和他们的身份相比吗?
小妹长大了,我有些和小妹相像,又有些不像。大哥和小妹的眉眼鼻梁都神似,然而我并没有这个特点。甚至于,我长得和父亲也没有很多相似之处。
我心想,这就是庶出和嫡出的区别吧。
我怎么配得上那些优秀的嫡出儿女呢?又何德何能可以随意出府,以世家贵女的身份出席那些让我有时有些羡慕但又没什么机会的盛大宴席呢?
是的,——可能,更不要说,那个如玉君子的少年郎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