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看她这边。明明夹哪道菜她都能吃好,但她不给眼神,严嬷嬷就是板着脸一动不动。偏偏她只给眼神吧,严嬷嬷看着,她看哪道菜的眼神都差不多。她本来也正是这个意思,都好吃啊,她都想吃啊!但严嬷嬷用不动表示不行,她必须明确表现出要吃哪道才行。然后吧,她也学着陈娇儿把目光定到一道菜上不动,嘴角微微勾起。严嬷嬷还是不动。她只好再轻轻额首。谁知严嬷嬷还是不动。
她急了,抬手指着那道菜,嚷道:“这道啊,我看中这道了,不是该轻轻微笑额首示意吗?我微笑也额首啦。”
严嬷嬷一愣,好半响才自责道:“恕奴婢眼拙,还请正妃主子表情做得再明显些。”
严嬷嬷会眼拙?容嬷嬷不信了,自问眼力见不如严嬷嬷。要知道在宫中皇后最得意让严嬷嬷帮着布菜。虽然严嬷嬷的品阶本不用再做这等差事,但皇后就是觉着旁个伺候着都不满意。偶尔圣上到皇后宫里头只二人共同用膳,皇后也都是叫严嬷嬷一人伺候着。每次可也都叫圣上满意,还曾笑言过要皇后把严嬷嬷让给他。皇后便笑言,圣上若是想叫严嬷嬷伺候着用膳,不如多来她宫里头用膳。这是既不放人,又向圣上讨了好。圣上当时没再多言,日后当真更勤到皇后宫里头共用膳食。严嬷嬷这眼力见,还多说什么呢?
刚刚她们二人也是看出陈娇儿其实是会使眼色的,只是柳儿胆子小,被她们二位嬷嬷盯着,自家主子急于表现又给的压力大,这才频频犯错,越错越多。而她这个正妃这头,是丫鬟太省心,却连样子都不做上一做,怕本身是不懂。所以容嬷嬷负责了陈娇儿,严嬷嬷负责了她,也是顾着今天只是第一日,不想太难为了她。怎知她居然逼得严嬷嬷自认眼拙,这当真是严嬷嬷眼拙了?
容嬷嬷一面继续无微不至地伺候着陈娇儿,一面还有余地仔细观察起了这头。
只见她确实学着陈娇儿的做法,目光先是在餐桌上游走一圈,但可能也是她心中犹豫,一时挑不出一道最想吃的,看着每道菜目光都会顿上一顿。严嬷嬷不急,还不满意,只等到她目光盯住一道菜不再动,还要看她下一步如何表示。可是等了半天,却只见她眼里头越来越急,急的她嘴巴子肉都抖了抖,面上却不曾多给些明显的表情示意啊。末了她重重一点头,下巴都抵到了胸口上。得,她确实明确表达出了“就是这道菜!”但这动作却太大了,不合标准。
严嬷嬷终于帮她夹了那道菜,但和容嬷嬷对看一眼,双双摇头。再一同回过头来看她,她没动筷子。她是没了胃口,沮丧道:“只能用些微的表情示意,动作太大了不合规矩吧?”
看她那眼里头满是委屈,容嬷嬷和严嬷嬷已经隐隐明白过来问题出在了哪里,也是心中不忍。严嬷嬷亲自劝慰道:“正妃主子既然明白,不妨再尽力尝试?”
她摇了摇头,回头看着严嬷嬷半响,直盯得严嬷嬷满腹疑问,突然道:“严嬷嬷可看出我是在笑?”
严嬷嬷诚实地摇了摇头。
于是她眼一眯,露出了一个夸张的大笑,再问:“现在可看出我是在笑了?”
严嬷嬷点了点头。
她叹了口气,不怕给自个儿揭短道:“是了。我太胖了,想要做出不明显的微笑根本叫人看不出来我是在笑。”不说是微笑看不出来,她胖得没脖子,轻轻额首也是叫人看不出来。
正是如此。但容嬷嬷却不赞同,提点道:“正妃主子的眼睛会说话,发自真心想笑的时候,眼里头啊就透着笑意。何必非得追求嘴上的动作?”
容嬷嬷这句话简直叫她醍醐灌顶。然而,她立即又犯了难,表情更加难看道:“不容易啊。我肚子饿的时候看到吃的就全部看着欢喜,这肚子不饿的时候,谁又会没事儿看到点吃的就眼里放光,还得是特别对着某一道眼里放光。我做不到啊。”
听到她如此说,陈娇儿那头早忍不住面露窃笑,觉着二位嬷嬷这下还不训斥于她?谁成想,容嬷嬷和严嬷嬷沉默半响,具又是冲着她笑了笑,眼里头满是包容。二位嬷嬷是觉着啊,这丫头当真耿直,做不到的就直说做不到也,不怕扬了自己的短处被人笑话,反倒惹人心疼。
“二位主子可吃饱了?”容嬷嬷问道。
陈娇儿那头吃了不少了,点了点头。她既然没了胃口,便也点了点头。
容嬷嬷便道:“那这餐桌上的规矩先学到此吧。二位主子可先歇息片刻。稍后我们学学站走的规矩。别看谁都会站会走路,但这里头可藏着大学问。尤其是女儿家,若想把这规矩学好了,也是要花费一番大功夫。日后那身姿仪容便要优人一等。”
陈娇儿面上不显,心里头暗自咬牙,这事情就这么完了?
她感激容嬷嬷和严嬷嬷体谅,主动顺着话问道:“可需换身更轻便的衣裳?”
严嬷嬷摇了摇头。容嬷嬷道:“此身便好,外头炎热,我们便在屋内练习方可,也不至太耗费体力。”
话是这么说,半日下来,她却决定明儿一定要想着穿上更轻便的衣裳。先是学站姿,一站就是一个时辰。不说是她,陈娇儿都是汗湿了前襟后背。这体力的消耗又哪里比一口气跑上三五千米少了。她们是贴着墙面站着,但后背不可靠着墙面借力。到了后来,她实在累得不行,时不时身子一晃,后背贴到墙上片刻,再离开,彻底汗湿的后背衣衫都会粘到墙面上,在墙面上留下一个好不明显的汗湿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