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公子说得好奇怪啊,凭什么我要把我付过款的船交给你们啊?”蒲开宗一脸的络腮胡,深目蓝眼珠,高挺的鹰钩鼻。一脸的水锈,脸色黄黄的,一看就是整日和大海打交道的。
“这是原江南水军大帅韩世忠的手令,这两艘战船是江南水军委托制造的。所有权当然归江南水军了。”张曜宗拿出韩世忠的信件。这只是一封私信,韩世忠已经离任,并不能盖上江南水军总管的大印,就是说这封信件并没有法律效力。只是申明了船只的来源,所有权。希望这个外国人不了解大宋的机制吧?能被韩世忠唬住吧。
但是希望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蒲氏一族从十字军东征就已经流落大宋,至今在大宋已经繁衍数代了。虽然此人外貌上明显与国人不同,但是所受的教育都是大宋的。骨子里早就是个宋人了,除了宗教还坚持信奉着穆斯林教。蒲氏一族来到大宋身无长物,只能以本身携带的具有阿拉伯风情的器物变卖换取钱财为生,但是没有料到竟然颇受欢迎。让蒲氏一族发现了生财之道。以大宋的丝绸,瓷器贩卖至阿拉伯世界,再将阿拉伯世界的的地毯,弯刀等颇具民族风味的东西贩卖至大宋。一时就成为广州可数的大富豪。后来不知道为什么蒲氏一族舍弃广州一地,全家搬迁至泉州。蒲开宗的父亲坚守着伊斯兰教义,但是娶妻可没有坚持非阿拉伯人不娶,娶的是广州大汉商的女儿,生下蒲开宗兄妹几个,也成了广州的名门望族。
蒲开宗从小就受的汉人教育,对于大宋的官场也略知一二,自然知道张曜宗手上的这纸信件毫无约束力,无非就是韩世忠老大人的威名而已。威名又能当钱使。于是百般推脱,死不认账,何况还有和船厂的交割契约。这两艘船现在确实属于蒲开宗的。但是这就影响到张曜宗的计划了。
“蒲员外,真的不能再商量一下了吗?”张曜宗最后一次好言相劝。
“对不起,我不觉得有什么好商量的。倒是你,用普通文书假冒手令,如果不是看你年龄小,一定送你进官府问罪。”蒲开宗言辞强硬,语气恶劣。
张曜宗不由得被气笑了。“蒲员外,真的要闹到见官的地步吗?”
“是啊,你再不走,我一定送你见官。”蒲开宗已经不耐烦跟这个毛头小子纠缠了。
“那好吧,见官就见官。希望蒲员外不要后悔就行了。”张曜宗出言威吓。
蒲开宗自己想想,好像没什么把柄在别人手上。也是一副老神自在的样子。
“宋统律里不知道对于私设军队是怎么处置的?”张曜宗问黄坚。黄坚来之前就得张曜宗的教授。“私设军队,为首者斩刑,家人发配,没收家产。好像是这样吧?”黄坚说的轻松。蒲开宗却有点冒汗了,这两艘战船不管怎么说也是战船,蒲开宗当然知道这其中的厉害,本就打算提完船就稍加修改,改的像商船一样。但是现在船还在船厂,还没有改造,怎么就冒出来一个要船的呢?能给自己一个月时间,就会把这两艘船改的谁也看不出这曾经是两艘战船的。怎么这么不凑巧。
张曜宗也深深地感叹,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如果晚上一段时间,船已经交付,不说一艘船出海多少时间,就是能看见船也会变得没有一点战船的样子。那时候可真的是回天无力了。不是买不起船,但是买不起时间。重新再造一艘大船需要一到两年。所以这两艘船不管用什么手段都要拿回来。
“蒲员外,我知道你为这两艘船花了不少钱,咱们也不是巧取豪夺,你花了多少钱,我们还给你多少钱就行了。这样,你也不用担责任不是?”
“我是海商,不能用战船。那你们呢?你们凭什么用?”蒲开宗还是舍不得这两艘船,船厂为了脱手这两艘船,可是比市价低了三成卖的。以后再想买这么大的船就不可能了。
张曜宗又拿出一张盖有王府印章的信笺。上面写着着张曜宗妥善处理这两艘船厂的旧战船。
蒲开宗再次被这张赵瑗根本不知道的王府公文吓到了。连自己出的钱都不敢要了,反而一力奉承张曜宗,希望能搭上张曜宗的路子攀上赵瑗,心中却不知张曜宗对于自己这些胡人的恶念。
因为胡人精于海商,南宋为了发展海上贸易,才会将市舶司交与一个异族人手上,却没想到最后的结果,蒲康庚大肆屠杀赵氏宗室,不光是为了向元人投诚,更是为了赵氏几百年所积攒的财富。为了平息汉人的愤怒,更是屠杀了三十万泉州百姓。在这些胡人眼中只有利益,没有什么民族的归属感,既然这样,张曜宗不介意提前一些时间让这些胡人没有立足之地。历史上,蒲康庚在元末也曾再次作乱,只不过被元人镇压。明太祖朱元璋愤恨蒲氏一族投元坑宋,将蒲氏一族打入贱籍,永世不得翻身。张曜宗想的则是霸占海路,直接逼得蒲氏在大宋没有立足之地。如果胡人都像蓝帽回回,就是犹太人那样安分守己,张曜宗当然欢迎。但是阿拉伯人的凶残是印在骨子里的,张曜宗可没有时间去感化他们。
但是表面上张曜宗一副欣喜若狂的样子:“蒲员外高义啊,小的回去一定禀明王爷,赞扬蒲员外的善举善行啊,不但为我大宋保留了水军力量,还一力愿意捐献物资为我大宋效力。如果王爷知道了,一定会为大人的善举上奏官家的。也许蒲员外还能得个我大宋的恩赐呢,说不定就是我大宋一个外族官员了。”
蒲开宗明显被张曜宗的一番话给鼓动了,还能得官?要不要这么好啊?但是也有可能,听闻秦相国就是以财取官,只不过自己没有门路搭上去而已。现在能攀到未来的皇帝,当然要抱的紧一点了。蒲开宗对张曜宗更加热情了,甚至要与张曜宗结拜为兄弟。
张曜宗连忙推脱,如果结拜被别人所知,被小人污蔑,也许就不能得官了。蒲开宗只得作罢。但是怕说服力不够,主动要求捐献钱两万贯,粮三十万石,其他珠宝玉石更是无数,唯一的要求就是王府来人验收,还是怕张曜宗坑他。
张曜宗笑笑同意。有小郡主做内应,不怕这批物资落不到自己手里,想起小郡主,心中思念连连,也不知道小郡主有没有被王妃强制裹脚啊。
船到手了,船长水手就成问题了。张曜宗不敢用蒲开宗提供的人手,但自己身边真的没有人手。这两条船就还是两条只能看不能用的废船。
再次到了船厂,这回船厂的人不再阻拦,终于能看到自己的船了,但是当张曜宗满怀期望的去看战船时,只看到两个丑八怪。方头怪脑的,没有撞角,没有火炮,吃水线也不深,船也没有想象的大。张曜宗用千年以后的标准来衡量,当然会失望了。但放在宋朝当时的水平来说,这已经算得上是世界先进水平了。宋朝的管船已经开始使用水密仓,大大减少了沉船的几率。
船厂老板还在自顾自的夸耀自己船厂的水平冠绝天下。张曜宗真的听不下去了,随手在地上画了一条双体船的图形,又花了一个船底有舭龙筋,两侧有舭龙板的船型,船头有撞角,船首有火炮的船模型。船厂老板是行家,当然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的好处。张曜宗已经用脚把图案抹去。船厂老板见猎心喜,再不夸赞自己家的造船水平了,好言请求张曜宗把刚才所画船型的图纸再画一次。
“老板,刚才所画的我自然有图样,如果你能照着做出来,我就在你这里再订几十艘船。如果不能,也就没有再看的必要了。”张曜宗轻飘飘的一句话把船老板的心都勾飞了,几十艘船,就看刚才简单的样子,也不是小船。眼前这个小公子是不是跟我开玩笑啊。船厂老板不敢置信。直到张曜宗从怀中拿出数张交子,船厂老板看到每张交子后面备注的都是天下闻名的大商行,这种交子和官府发行的交子截然不同,每张交子背后押注的都是一家大商行的信誉。最小的一张扫了一眼也是十万贯,备注的商行已经是邻省最大的商会了。船厂老板这才明白今天是遇到贵人了。自己的船厂也许这次之后就会是全国最大的造船厂了,老板高兴的差点跪下来喊张曜宗爸爸,但看张曜宗年龄尚小,肯定不会满意这才作罢。
“这位少爷。您放心,你也看到了,连江南水军的战船也在我这里制造,我家的造船手艺从秦汉就开始流传,这里已是我家第二十三代传人了。我用我黄家千年信誉担保,定然按质按量为公子造好船,公子,您看你先定几条?”船厂老板恨不得跪下说话。这种客户是千年难遇的啊。如果能把单子都下在自己这里,老板宁愿今晚就让女儿来陪床。
“呵呵,一条也不下单。”张曜宗笑了一下。
老板的脸都木了。“公子你耍我?”
张曜宗歉意的对船厂老板说:“不是我耍你,实在是我连把这两条船开走的水手还没找齐呢,怎么也不敢再下单子了啊。如果能找齐水手,我当然下单子了。”
船厂老板哈哈大笑:“在咱们泉州,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水手有的是。公子放心吧,这事包在我身上,我三天之内把这两条船的水手都给您找齐。但是船长还得麻烦公子您亲自寻找了。不知道公子您住在哪里?我三天后一定给您带去好消息。”
张曜宗大喜。棘手的问题解决一个了,下面就是船长了,看来还得靠韩师傅的威名去请那个大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