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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于夫罗的单于之名毕竟没有合理由来,不能叫人信服,所以他一直以来的执念,就是能够光明正大进入单于庭,得到南匈奴各部落大人的朝拜和臣服。
可惜匈奴南单于庭表面上是由老王在主持大局,但他等于被各大权贵架空,大家争权夺利斗得不亦乐乎,谁都想要趁机上位,谁都不服其他人,最终的结果就是内部局势一团乱麻以至于都顾不到外面了。
吕布灭张扬选择的就是这么一个时机,正好匈奴人内部纷争正凶,无暇他顾,也就不会出来阻碍他,没有后顾之忧才能够从容调度安排。
不过如今匈奴局势又有变化,于夫罗强势崛起引动了单于庭内的迎其归来的呼声越来越高,匈奴老王也表露了与他以往表现不一样的沉稳和掌控力,单于庭虽动而不乱,只是这种局面究竟会僵持多久,谁也不知道。
不过此时于夫罗处却是收到了来自于单于庭的消息,而这个消息令他又是欣喜又不免担忧,准确说这是那匈奴老王提出来的一个条件,而且经过了单于庭内部各大势力的商议,或许其中还有一些妥协,最终基本达成一致,付诸实行而传到他这边来的、一个让他能够顺利入主单于庭的条件,那便是驱逐在匈奴境内肆虐了数日的吕布大军。
于夫罗帐内,正在议事,听完于夫罗关于那个条件的说法,左贤王呼厨泉率先出声道:“单于不会真相信这个条件吧?”
于夫罗闭上了眼睛。“那你以为呢?”
呼厨泉全名栾提呼厨泉,与于夫罗乃是同胞兄弟。感情甚笃,中平五年于夫罗自立为单于,曰持至尸逐侯单于,同时封其弟呼厨泉为左贤王,左贤王也是匈奴族内部权势仅次于单于的二号人物。
与于夫罗的强硬相比,现在的呼厨泉或许是因为还年轻,胆气不足,或许是因为受到汉人文化影响比较多。多少显得保守一些,不过他的这种谨慎对于于夫罗却很有帮助,因为这样考虑事情能够显得更加周详一些,也能避免因为粗心或者鲁莽而疏漏了什么,致于贻误大计,两兄弟颇有些取长补短,平常于夫罗在做决定之前也多能够听一听呼厨泉的意见。哪怕最后没有听从但也算是一个参考。
呼厨泉冷笑道:“条件或许是真,但这老匹夫打的什么主意以为人不知道?还不就是想要看咱们与那吕布两虎相争,他好坐收渔利,他想当渔翁,也不问问咱们愿不愿意做鹬蚌?”
听着呼厨泉的话,于夫罗沉思片刻。点点头道:“你说的不错,这老王一直都自恃自己的资历和身份,想要压我一头,如今我声望正隆,他就想要利用吕布那边先打压我一头。更关键是希望我和吕布斗个两败俱伤,才想出这样一个主意来。不过他却不知道我手下儿郎们的实力。想得倒是好,却未免太过自以为是,难道那吕布的兵还能强过我麾下勇儿?到时候我率兵扫荡了吕布,风风光光进单于庭去,倒想看看那时他是什么脸色。”
呼厨泉这时反倒又劝道:“单于还是切不可大意,这老王也不是头脑混沌之辈,想必也会考虑到这一点,既然敢出来,恐怕他还有后招;且那吕奉先在原本在并州就有飞将之名,在中原也是颇有威名,恐怕也不是那么好对付。”
于夫罗想想也是,不说老王暗中打着什么主意,就说那吕布的名声怎么来的?还不是建立在他们这些异民族人的鲜血和尸体上来的,于夫罗此前并没有与吕布真正交过手,但他也不会真的小瞧于他。
因为其父的关系,曾经的于夫罗对于汉朝也是带着一定尊重的,虽然劫掠边境汉人的事情也是时有生,但这也并不妨碍他对于汉朝以及他们的人和文化的重视,他不会像是一些匈奴人将汉人看得一文不值,这不过是上位者洗脑的一种手段,他认可汉人之中也是有着真正的勇士的,这吕布就绝对是其中之一,而且就是在朔方郡,于夫罗也能听到一些有关于中原的传说,这吕布在虎牢关下几乎是以一人之力扭转乾坤的那一场战役堪称经典,也绝对是令其真正扬威天下的开始,光就这一点于夫罗也不可能轻视吕布。
半晌后,他沉声道:“不过我意已决,兵还是要出地,而且此次我要一战胜之,不仅要让那老匹夫无话可说,顺利入主单于庭,我还想要去中原瞧瞧,听说雒阳的春天不错,我倒是想要去看看那番景致。”说这却是张狂大笑起来,他一个粗犷大汉哪里真地有那种性质,这只是在表达他的一种野望。
对于这吕布,其实就是老王不说他也想要去会一会,而且吕布现在等于横在匈奴南下的一道屏障,只有扫开了他,匈奴才能顺利入中原,他于夫罗才能进雒阳,俯瞰天下,这是一种野心,他于夫罗、匈奴单于的野心。
大汉初平二年二月十四,南匈奴“撑犁孤涂”(天子)持至尸逐侯单于栾提于夫罗提五万大军自朔方郡出,往东进入西河郡,而后一路向东南奔驰,兵锋直指入侵匈奴境的大汉奋威将军、温侯吕布吕奉先军。
……
平定县位于西河郡中西部,准确来说它是位于西河郡与上郡交界处,在地图上便可以看得出来,在此处上郡有一个“凸起”的部位,西河郡则是一个凹陷,此处就是平定县。
平定县是西河郡一个中等县城,人口大概在两千户,有六千多人口,而且大多是匈奴人,毕竟西河郡的汉人大多被南匈奴人感到了南边去,能来到这里的汉人,基本上都是行脚商人或者是与匈奴走私中原物品的一些黑商户。
此刻正是酉时初,但因为季节的关系,这时候天已经快暗下来了,黄昏中的平定城笼罩在一片太阳的余晖中,若从远处看去,周围无形的金边,衬托得它如同一座活生生的圣城一般。
就在这时,一列绵长的商旅车队却往这边驶来,只不过在城门口却被匈奴兵拦住。
其实若非近期吕布大军在匈奴境内的肆虐,令得匈奴各部都大为紧张,这平定县平时几乎是不设防的,匈奴人可没有守城的习惯。
这商队领头的却是一个黑面虬髯大汉,看着那匈奴兵拦住自己,却是笑着上前打了一个招呼,然后问道:“怎地了,这次又是多少?”这话却是用匈奴语说的,毕竟在这里做生意,会说话是基本,而且看上去他与这些人还挺熟悉。
那四个匈奴守城兵互相对视了一眼,又低言了几句,似乎议定了,才有一个出来说道:“这次就给十吊,就让你们过吧……”
这虬髯商人立刻皱眉道:“上次过来的时候,不是才三吊钱的么,怎么这一次一下子涨了这么多?”
那匈奴守城兵反而叫起来,道:“你是不知道啊,最近咱们匈奴国境里出现了一支至少一万人来历不明的汉人军队,专门洗劫我们匈奴的部落,已经有大大小小十几个部落被他们一把火烧掉,其中不管男女老少全都杀了,比我们匈奴人对汉人还凶狠啊。你想想这种情况下,当然是要严格对待了,我还是看在你是老面孔的情况下,才对你放行。更何况你也看看你这趟比往常的队伍还要长,明显货物更多人也更多了,当然价格是要翻倍的了。况且你这钱可不是给我的,是让我去通融上面的,再说了,就你这大生意,一趟不得赚个百十贯,这才十吊钱不过是九牛一毛吧?”
虬髯商人这才展颜笑道:“那事儿我也听说了,这不是纯粹破坏我们的财路么?也不知道是哪个该天杀的汉人贼兵恐怕是中原地方呆不下去了,跑到大匈奴境内来捣乱。”
“这可是未必。”那匈奴兵却四顾了一会儿,突然凑到虬髯商人耳边道:“我倒是听说啊,这一支人马,很可能就是那飞将军吕奉先带领的,并州飞将听过吧?不过要我说啊,这汉人也就是会吹嘘,若不然怎么以往我匈奴铁骑踏破边阙的时候就从来没见着他这并州飞将出现呢?”
虬髯商人笑着应道:“是、是,你还真就没说错,那吕布啊,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什么虎牢战神,那还不是那些诸侯联兵打了败仗,想要粉饰自己的灰头土脸,所以故意将这吕布给夸大了。什么一人独斗五十余将,那多半就是他们的武将实在是太弱,哪能与匈奴勇士想比,恐怕是一个照面啊,就得被打死了。”
“嘿嘿,”那匈奴兵也笑道:“若是汉人中都是你这么明事理的人就好了,那单于庭那些贵族爷们也不需要争来争去了,直接把单于庭搬到中原去,再慢慢商量该如何分地盘、牛羊、女人的,哈哈……”
虬髯商人配合地笑了笑,然后已经将准备好的银钱塞到了对方手中,将对方手合上,然后拍拍他手道:“多谢了。”
匈奴兵感觉到手里沉甸甸的分量,不由眉开眼笑,道:“嘿嘿,快点进去吧,别让巡查官过来看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