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雒阳城,这座古老的帝都,自皇宫为中心,向东西两侧扩散出去,都是混乱一片的局面,而在这混乱中,也潜藏着一个个不安因子,例如此刻就在贵族聚居的永和里内某处刘姓住宅中的一对兄弟。
兄长名叫刘范,乃是益州牧刘焉长子,另一个兄弟自然就是其次子刘诞,此时这二人都在朝中做官,不过以他们宗室出身的身份,相比较各自那个还拿不太出手的官职,住在永和里这边还是更合适一些。
不过往日在人面前也算是意气风、风度翩然的兄弟二人,此刻脸上都是一样的愁眉紧锁、一副担忧深思的表情。
刘范看上去面相更加老成一些,城府也更深,虽然忧愁挂面,却还能在上安稳坐着;刘诞却是按耐不住,只稍微坐一下,就不由站起身来,在下边那堂中央处一大片空地来回徘徊走动、偶尔兜个圈子。
如此几次之后,反倒是让刘范都有些不耐起来,皱着眉头抬起头来看着他,没好气道:“你能不能别这么来回兜兜转转,没个定性儿,晃得我头都晕了,也就见得你是越来越急,却不知道可曾想到什么有用的东西出来?”
毕竟都是加冠成年之人,两兄弟其实已经分府而居,不过他们的关系亲近,也一点儿不避讳干脆就选择了两处紧挨在一起的宅子,各自分别入主,这里却不正是刘范的宅子里?
二人出身世家,又饱受儒学熏陶,十分看重礼仪,所以一向是兄友弟恭,议事的地方当然也一般是选择在兄长刘范这里,毕竟按照礼制晚辈、小辈主动拜访长辈都是应该地,没有反过来的道理,这年头若是家中无父那就长兄如父,虽说刘焉此时尚在。但毕竟远在益州相隔甚远,所以刘范就成了刘诞唯一的长辈,在他面前刘诞自然也是要恭谨有加。
此时听到刘范的话之后,刘诞果然立刻停下来,面对着刘范,苦笑一声道:“兄长啊,以此时情形叫我怎能不急?这可是性命攸关的时候。我当然也是知道只这样走来走去除了白费力气更添心焦之外也是无用,可实在是控制不住自己。”
刘范立刻知道他此番是真的急了,一时间倒也有些不知道如何安慰是好,毕竟他如果有好的法子,也不可能像是现在这样枯坐于此处,早就去想办法着手实行了。
两兄弟虽然处事都是不缺圆滑。但却不是胆小之人,这一点与他们的父亲刘焉是如出一辙,当然相比于他们的父亲,还是嫌稍小了一些。
此次就在雒阳城中,他们也算是除了伏完之外最早于那马联系上的城内贵族、朝中臣工,当然以他们父亲与吕布之间的关系来说,不管是从明面上还是从底子里。他们可就谈不上对于吕布的背叛了。
不过两人虽然有一个坐拥一方的父亲,本身能力也算不俗,但不说放眼天下,就在这雒阳城中,他们也是地地道道的小人物。
二人有足够的胆量,同时他们也与其父一样,有着不小的野心,不甘心就这么慢慢爬上去。而马的出现自然让他们看到了机会,再加上本身因为背后父亲的关系,与吕布也算是有利益之争,所以他们丝毫没有心理压力就投向了马那边。
在之前庞德他们入主贾诩等人主动撤出的雒阳城的时候,之所以能够这么顺利,与他们二人在其中所起的作用有很大关系,甚至其实真正引他们进来的是这兄弟俩。从这点上来说伏完还有点儿帮他们背黑锅的嫌疑。
要说当初虽然贾诩等人撤出,但也不是将城内所有人马都带走,除了刘协的那支羽林军以及寝宫禁卫之外,各城门处也都留下了定量可观的兵力。毕竟本身雒阳城内各营兵马互相统帅就十分混乱,吕布虽然作为当朝太尉,也一时间难以理清,只是将那些自己需要而且也看得上的一部分人收去,剩下就不管他们了。
说白了,以吕布、贾诩还有张辽他们的眼光,根本就看不起这部分城门守军,他们的战斗力其实也是可想而知。
不过入不了吕布他们的眼,但真要认真起来凭着雒阳城池之利,抵抗住庞德、徐荣他们这些本不擅长攻城的两代凉州骑兵却还是可以地,可惜这些人除了战力稀松之外,个人素质、军纪也都很有问题,都是一群纯粹的老兵油子,连张辽都懒得改造他们,烂到如何程度可想而知,被刘范兄弟一番收买,就成功做了庞德他们的“内应”,守城军变成了“开城军”。
只是刘范他们很快就现自己这个决定并非正确,这倒不是说不应该招惹吕布,而是不该去招惹马,如果说入城之后的所作所为都还可以解释,兄弟两个也还能够接受的话,那他们现在做的事情简直堪称大逆不道。
作为刘焉的儿子,对于少年天子刘协自然谈不上什么尊敬,但他们却很清楚皇帝这个称号所代表的大义所具备的巨大影响力,马他们也未尝不知道,只是他们并不在乎,可是刘范他们却不行,他们虽说搭上了马,却并不愿意一直受其驱使,若只是平民百姓,死得再多对于他们而言也毫无感觉,也不会有太大的影响,皇帝的身份却太敏感了,敏感到一旦他们与对其不利的消息扯上,名声恐怕瞬间就会臭掉,不仅影响自身日后的经营,还可能波及到益州的父亲。
刘范兄弟二人此时还并不知道他们那个平常看起来严格要求他们倒看不出多少对他们的看重和疼爱的父亲,此次居然会为了他们亲自率军而来,因为他们的消息已经完全闭塞了,外面的消息传不进来,里面的消息也没法传出去,这也是刘焉始终不能得到有关于他们任何消息的原因。
说到这儿,就要牵扯到另一个让兄弟二人后悔的地方,说着是助马他们入城,可二人除了守着一些能够贿赂那些城门守卫的钱财之外,可以说在这雒阳城中没有半点儿自己的势力,这也就注定了他们没有什么坚实的根基与马站在一个平等的地位上对话,也就不奇怪在成功进入了雒阳城之后,庞德根本没有将他们二人放在眼里,这显然也体现出了马对他们的态度。
不过这个时候后悔以及痛骂马他们不讲信用已经晚了,庞德尽管不屑于这兄弟二人,却对他们并没有掉以轻心,就在他们的府外,竟然还布置了专人把守,这时候这附近居住不管是贵族还是大臣都是人心惶惶,人人都在谋划着出逃的事宜,倒是没有几个想着投降,这也算是之前庞德他们的所为形成的另外一种威慑,而那些因各种原因没法逃或是不想逃只能留着的,也抓紧聚集人手看家护院,所以刘范二人府上内外出现的那些生面孔,倒没有引起外人太多注意。
不过这府里面现在已经是怨声载道了,就算一个普通下人出去买些菜,也要有人陪在身边,这可不是保护,而简直就是监视。
如果说本来还只是感到不甘的兄弟两个,现在却开始厌烦甚至憎恶起那马、庞德来,可是再怎么样他们此刻形如困在牢笼之中一般的处境,也决定了他们就算有什么想法,也无法得以实施,是以兄弟两个此时都一副苦瓜脸,还满脸忧愁也就丝毫不见稀奇了。
“兄长,不如咱们……”就在这个时候,也不知道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主意,刘诞原本忧愁的脸上竟然可见泛光,眼中也是骤亮,犹如夜间天上星辰一般,望着刘范竟在熠熠生辉。
刘范情知自己这兄弟一向鬼主意多,虽显得不够稳重,有时候却也有大用,所以这时候便“哦”了一声,然后就问道:“不知二郎可是想到什么?”说着,就真的侧耳倾听刘诞有什么高见。
刘诞涩然一笑,道:“其实说来,都到这份儿上了,我哪还能有什么太好的主意,不过咱们兄弟可以好好参详参详。”
“呵呵,兄弟就别卖关子了,但说无妨,为兄都听着呢。”
刘诞便道:“其实以我的想法,那马忘义而无信,与那吕丁董(即吕布,意指吕布历经三姓背信忘义者盖莫如是)是一丘之貉,事到如今咱们也无甚好的出路,只求尽快脱离雒阳这块樊笼,回去投奔父亲就好。”
刘范沉默了,也陷入了犹豫中,做这种决定,他远没有刘诞果决,不过却也不得不承认刘诞说得有理,与其现在过这种完全看不到出头日的日子,还不如放手一搏,虽然凶险很大,但怎么也比现在好,更何况之前对那马他们也何尝不是在搏?只不过最后,他们搏输了而已。
想及此处,刘范那颗摇摆不定的心终于也静下来,想了想他又道:“既然如此,那咱们的后路就该提前用上了,反正这也是最后的机会了。”
“嗯,”刘诞重重一点头,郑而重之地允诺道:“吾这就下去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