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廖飞辰对儿子管教的是否有些过了,都不得不承认,他是个好父亲。
令连城很羡慕的好父亲。
而他甚至……连自己的父亲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那个曾经呼风唤雨叱咤风云的男人,到头来竟连一张画像也没能留下。
他捏了捏手指,闭眼深吸了一口气。
若是慎王还在世,他便不会是连城,便不会是这样一个思虑深沉满心算计的人。
他的父亲足够强大,强大到让他完全可以一辈子无忧。
没后盾的孩子啊,只能拼了命自己杀出一条活路来。
他嘴角泛起一丝看不出的苦笑。
总之,廖子贞在沅州,一定是在沅州。
廖子贞是廖飞辰的命,只要控制了他,便能一举成功。
可是廖飞辰是个谨慎的人,他究竟是把儿子藏在了哪儿,没人能知道。
“我同子贞那孩子也许久未见了,倒是有些想念。”
廖飞辰略显紧张的“哦”了一声,“那混账东西,听说最近犯了什么事儿,被上面儿的给关禁闭了,现在在军营里困着呢。”
又故意装作骂骂咧咧的样子,呸了一声,“真是活该!让他不听话!”
连城却笑道,“孩子吗,年少气盛也是应该的。子贞是犯了何事,严重么?”
廖飞辰将手往大腿上一撑,“不严重,不过是值夜是打了个盹儿。”
连城明了,点了点头。
“军营之事,叔父又是如何得知的?”
廖飞辰伸手,抹了抹额头,干笑了两声。
“这——我……”
“子贞被关禁闭的事,也就是这两天的吧。叔父您能这么快就得知……子贞应是就在沅州成内吧?”
廖飞辰想摇头说不是,可一抬眼,就对上了连城阴鸷的眸,要到嘴边的话顿时就咽了回去。
连城那么说,便一定是已经确定了此事的。
此时他若是急着否认,不是此地无银么?
“诶,是在沅州,才来不久。”
连城又道,“近来有位故人正在军营里,我想打听一些事,不知叔父可方便引荐一位知情人?”
廖飞辰额上又冒了些细汗。
“这……军营要地,不得往外传消息的。”
“那叔父又是如何得知子贞的消息的?定是有什么熟人在里边儿吧。叔父不必担心,连城不过是想打听些人事,与军营绝无半分利益冲突。”
“可若是——”
“叔父真是年纪大了,”连城目光有些阴冷,“怎么现如今求您半件小事,都难于登天么?”
廖飞辰忙道:“不敢不敢!属下方才并无半分犹豫,不过是在想改如何引荐罢了。”
“如此看来,却是我误解叔父了。”
后来廖飞辰告辞的匆忙,连城望着他焦灼的背影,眼神渐渐变得冰冷。
这就是他曾无条件信任的叔父。
曾经他还说什么为了少主,宁可一辈子不娶妻不生子。
说什么愿为少主舍身献命,上刀山下火海。
说什么少主就是他的亲生儿子,少主的事就是他的事。
可后来还不是照样娶了老婆,生了大胖儿子,过的有滋有味的。
为了自己的儿子,他可以抛弃曾经誓要效命的少主。
一边在连城跟前装作忠心耿耿的下属,转身却去了天师面前替自己儿子求路。
连城狠狠的捏了捏手指。这一趟来沅州,收获还真是不少啊。
“少主。”有人进了门,前来禀报。
“查到了么?”
“回少主,查到了,廖子贞现如今并不在军营里。”
“没这个人?”
“没有,名字被划掉了。”
“划掉?是列在死亡者名单里了么?”
“大约是算作失踪者了,上面就当他已经战死沙场了,不会追究人去了哪儿。”
连城点了点头,“廖飞辰什么时候这么有本事了。”
不对劲。廖飞辰在江湖的身份不过是个走南闯北的镖师,就算是结交了几个士兵,也定不会是权力大到可以随意的将军中人名划掉的人。
况且廖飞辰现在已经知道自己在怀疑他了,该是卖力的洗清嫌疑才是。连城说想见见廖子贞的时候,他就该一拍桌子道“明天就叫那兔崽子过来”才对。
而不是随口编了那么一个漏洞百出的谎言。
他不让廖子贞来见连城……大不是因为不想或者担心儿子的安危。
而是廖子贞现在不在他的控制之内。
或者说,他现在自己想见廖子贞,都有些困难。
连城又思索了片刻,才皱了眉头吩咐道,“去查查沈庭渊身边……有没有廖子贞的踪迹。”
“少主是怀疑廖飞辰将儿子放在沈庭渊身边了?”
连城闭了眼,“不是他将儿子放在沈庭渊身边,而是沈庭渊将他的儿子绑了过去。”
廖飞辰说反就反了,君迁子却没那么容易相信他。
廖子贞是个好把柄,控制了他,就想当于控制了廖飞辰的一切。
连城现在隐约开始怀疑,当初那个十三岁的小子贸然去参了军……会不会是受到了他人的教唆。或者,威胁。
连城闭眼小憩了片刻,才起身换了身衣服。
“准备一下,我要去见沈庭渊。”
“少主,会不会有些仓促了?”
“仓促?我和他也算是认识,现在大老远的来了,去打个招呼也是应该的。更何况,”他嘴角扬起一个讽刺的弧度,“廖飞辰都知道我来了,我不主动去见他,岂不是等着他背后对我下绊子?”
两军博弈,最要紧的便是要抓住主动权。
现如今他为攻,沅州为守。他若是没能拿到主动的地位,便会被一击而溃。
“送个帖子去沈家,就说我在酒楼等他。”
“是。”
他抬眼朝窗外望了望,外面栽着几丛翠竹,颜色却是泛黄的。
沅州这地方,不适合种竹。
长安倒也不是适合栽竹子的地方,可蔺府浣竹苑里的竹子却是难得一见的青葱翠玉。
他不自觉的弯了弯唇,眼角染上一抹温柔的色彩。
不知蔺家……现在怎么样了。
不知她……过得好不好。
那边的衡止正喝着茶,一不留神就打了个喷嚏。
枫桥关切的问,“长姐是受寒了么?要不要喝些姜汤?”
衡止摆了摆手。
昨晚又下了雨,但她屋子门窗都关的紧,并没有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