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猛然的回头,居然看到刚才那贼人去而复返吊儿郎当的坐在我的床榻上。
见我望过来,他还微微的眯了眯那双黑曜石般闪亮的眼睛,视线落在我身上,有一种无端而起的兴味在涌动。
“你怎么回来了?”
我稍稍的还是吃了一惊,他走的时候无声无息,再来的时候也无声无息,前世的时候我没有机会也没有那个心思去揣测这个贼人,可如今,他即使还蒙着脸,我都能看出他不是一般人。
风华和气度不凡。
他浅浅的眯着凤眸,轻轻的坐直了身子,弓起一条长腿,另一条腿悠闲的晃着,面罩之上,那双锐利的黑眸紧紧的攫住我,与我对视:“无处可去,便回来了。”
我心底一紧,侧头看了看外面,丫鬟和婆子都还没回来,我拧了拧眉头:“我不是告诉你了相府假山后有一条密道……”
“可我突然想起了,在外面也有人追我,俗话说,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思来想去,我还是回来找四小姐帮忙的好。”
他说的如此的轻巧,却令我有种咬牙切齿的愤懑。
我的心思百转千回的动了动,这个时候硬赶他走,估计会得不偿失,毕竟我才把大夫人她们支走,这贼人身份意图不明,若是要陷害于我,那我可不容易处理。
他要找个地方待着,我想是因为他身上有伤,我看了看我准备要烧掉的那方帕子,沉着眸子,冷冷的开口:“我的处境你刚才也看见了,我不过是相府里一小小的庶女,时时刻刻都如履薄冰,你要找我帮忙,不仅拖累我,也拖累你自己。”
似乎没想到我说话这么直接,他沉默了一会儿,朝我眨了眨眼睛,温润好听的嗓音近乎像是就在耳边:“可我觉得就算死也得拖一个垫背的,四小姐,你说呢?”
“……”
我本能的沉了脸色,刚要说话,外头传来倚翠的声音:“四小姐,我已经按照你的吩咐从厨房拿来了红枣糕和燕窝粥,是现在去老夫人那里么?”
我抿了抿唇:“你在外头等我片刻,我换身衣服便来。”
言毕,我看向仍旧坐在我床榻上的贼人,干脆的指了指我的木柜:“里面有一些普通的治疗伤痛的膏药,你若需要便用,我能帮你的不多,但你别害我,不然,哪怕你再有本事,我也不会放过你。”
他不疾不徐的抬头,漆黑的双眸安静的审视着我,半晌才回答:“放心。”
我又看了他一眼,没再说话,随手从架子上取了一件鹅黄色的披风穿着,转身出了门,关门的那一瞬,从门缝处我瞥见他快速的翻身从屋后的窗边跳了出去,我的心才稍稍的放下了些。
虽然我还捉摸不透这个贼人到底想做什么,只不过我不知道为什么能笃定,他暂时不会害我。
“四小姐,手炉带着吧,天儿还有些凉。”
倚翠给了我一个鎏金镶玉狮纹炉,我接过,心中冷笑一声,不愧是大夫人的丫鬟,连一个奴才用的手炉都比我这个四小姐要好的多。
我不动声色的拢在袖子里,俏生生的温和的道:“这手炉真漂亮。”
倚翠脸上那种得意便堪堪的浮现了上来,完全不记得自己这一奴才在一主子面前这样会显得耀武扬威。
我自然也不说破,拢着手炉还提着糕点一路去了老夫人住的玉笙居,才到了玉笙居外头,便听到里面传来欢声笑语,倚翠在旁开口:“是大少爷,还有三姨娘六姨娘都在陪着老夫人唠嗑儿呢。”
微微的点了点头,我央了小厮带我进去,老夫人见我进来,忙的朝我招招手,我上前福了福:“祖母金安。”
“惜芜啊,来来来,到这边来坐。”我快步上前,老夫人拉着我的手,皱眉道,“怎的穿的如此单薄,你父亲不是从宫里领了不少的绸缎回来,菡萏院那边没送?”
话落,三姨娘周燕华晃着扇子说:“四小姐院子里就一个丫鬟,还是老夫人您之前匀过去的,后来不是得了老夫人您的恩准回乡祭祖了,现在呢,大夫人安排了几个人过去,估计还不熟悉事务,弄得四小姐衣服都没得穿呢。”
老夫人一听,脸色就沉了,看向我身后的倚翠:“大夫人怎么教的?不知道给四小姐增添衣物?还是说你贪墨了那些绸缎?”
“老夫人!奴婢……奴婢不敢啊……”
倚翠吓得咣当一声就跪了下来,连连的磕头,我倒是饶有兴致的观察了一下三姨娘周燕华,以我了解的周燕华,她可不是一盏省油的灯,能在大夫人眼皮子底下平安得到生下一儿一女,现在女儿还进了宫当了嫣贵人,手段绝对不在大夫人之下。
问题是她为什么一开口就帮我?
这在前世可没有的事!
这就有意思了。
“那为何四小姐连像样的衣衫都没有?”
老夫人提高了声量,挥了挥手,两个嬷嬷气势汹汹的上前去撸袖子要教训倚翠,我收回视线,连忙上前:“祖母,您误会了呢,倚翠姐姐待我极好,只是刚到我院子并未能马上给我做新衣服,不过我一出来,她还给我带了手炉呢,你看,是鎏金镶玉狮纹炉,很漂亮呢。”
我把手炉递了过去,老夫人一看,整张脸都黑了,手里捻着的佛珠啪的就拍在眼前的梨花木茶几上,吓得一屋子的人都不敢吭声:“胡闹!一个奴才岂有这样的手炉!这还不是贪墨了主子的东西!给我拖下去,杖责三十!”
“是!”
“是!”
“冤枉啊!老夫人……”
倚翠就这么被两个嬷嬷硬生生的拖了出去,叫的哭天抢地,却没人敢拦。
我抿着唇,一副心疼内疚的样子,老夫人拍拍我的手:“惜芜,奴才不听话,就是需要教训,你还小,多学着些。”
我点点头,应了。
大少爷唐鹤峰一直没说话,他把手里茶杯的水喝光才搁下,淡淡的看向我,抬了抬手,他的心腹奴才常胜拿来一件浅绿色的褙子披风,缎面上还用仅限绣了水仙的纹样,还加了毛边,看起来又轻又暖,用来御寒再好不过了。
“四妹,母亲的丫头不懂事,大哥我便给你赔一件。你别嫌弃才好。”
唐鹤峰手指点了点桌面,常胜把褙子披风拿到我跟前,我伸手接过,稍稍的摸了摸,便发现内有乾坤,外面的缎面确实绣的是水仙花,可里子却绣着牡丹花。
在大厉朝,有几种图样百姓不可乱用,其中之一就是牡丹,能用牡丹绣件的只有一人,那就是皇后。
当然,这个规定只是口耳相传,并未有明文规定。
可朝堂中人都清楚,只要穿过牡丹绣件的人,皇后都不会放过,下场都不怎么好。
兴许别人不知道这个,但是我明白的很,因为现如今的皇后便是齐锦帧最恨的卫长皇后,齐锦帧的生母便是因为牡丹一事受牵连而死的。
如今,唐鹤峰却给了这么一件绣着牡丹花色的褙子披风给我,横竖是打量我这种养在深闺不受宠的庶女不知道,哪天给我来捅一下,我都得死不瞑目。
我不动声色的谢过,开心的把褙子披风披在身上:“祖母,大哥哥的东西当真比我的那件风好多了呢。”
老夫人略微点点头:“鹤德,做大哥的要懂得照拂年幼的弟妹。”
“祖母说的是。”
唐鹤德应了声,我肯定我看到了,他给一直仿佛透明人一般的六姨娘使了个眼色,虽然我不知道什么意思,但是绝对不是好事。
要知道六姨娘邢秋烟的女儿就是唐惜月,她最喜欢巴着唐惜惜来对我冷嘲热讽,自然她的母亲也好不到哪里去。
想了想,我当机立断,不让他们有任何对我再下手的机会,我快速起身,盈盈的走到唐鹤德跟前,福身:“大哥,惜芜谢过……哎哟……”
我突然叫了声,然后摔倒在地上,老夫人吃惊的叫:“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