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事物属实无聊。除了每日的请安与一日三餐不可少,便没有其他事情可干了。
宫外之人非招不能入宫,即使是春姑姑和卢颖,也不能进宫来见。时望偶尔去姨母那,看见的也是与愫后二人之间的开心,与自己半分关系也没有。
说起来,此次进宫后,也未曾与愫后再有交流,她如今只有一个将军的虚职,政王也不大与她交谈,虽是公主之称,到底无夫家的背景,和孕有王种的王后根本不能相提并论。
倒也确实是个实诚人,不大掩饰自己心中所想。
时望只是粗粗拜了见,便识相走了,不打扰她二人的相处。
实在是空闲,便只能睡个午觉,醒来便是黄昏,想练练武器也不能,若是被有心之士上报,怕还是难逃怀疑。这样下去,过不了几日,便又会丰腴了。
时望叹了口气,却打不起精神来想怎么解决。
蹉跎又蹉跎,只管度过一日复一日,宫中无论发生了什么事,都飘不进时望的耳朵,唯有清风拂叶与月满银钩还算有些看头。
何况暑气渐盛,也确实懒了许多。
这个夏天,似乎格外热些,树叶打卷,暑期蒸腾,在宫中走上一刻钟都算要了小半条命,而晚间,只有蝉还保有没被晒干的活力,比刚出生的婴孩还能叫唤。
懒乏了的人,夜晚的睡眠也仍是昏昏沉沉。
这晚,时望在大殿通风处赖在躺椅上睡着,只着一层轻盈的薄纱便睡,惬意又有些劳累。
恍惚间,似乎回到了白日,皮肤上是沁出汗水的热度,耳边是恼人的噪声不断,鼻尖隐约有树叶被晒烫的焦香,倒也算集三感之大成。
这样的感觉越来越显著,好像皮肤被烫着了,噪声冲进了耳朵,有股焦味直冲鼻子,将人呛得慌。
时望本就懒在这里,不管这些不适之感,只是侧了个身继续睡,在终于无法忍受这些感受时,才有些烦闷地略眯了眯眼睛。
一霎那,五感忽然苏醒过来,好多东西一齐涌入了时望的脑海中。
热,非常的热,或者是烫。
闷,十分地闷,甚至有些喘不过气。
吵,特别地吵,不同的声音在耳边盘旋,有男有女。
痛,被微细之物刺到般的痛,一睁眼,便感觉一阵大风刮进眼眶般的痛。
这是一个火场!
时望此时被猛烈的火势包围,眼及之处,只有身下的睡塌和四周的空地还算完好,其余皆被火焰包裹燃烧着。
火圈之外,有人在呼喊大叫,应该是前来救火的宫人,但是隔得有些远,听得朦朦胧胧。
时望吸了几口气来平复心情,却猛烈地咳嗽起来,才发现自己喉间极度的不适之感,仿佛被人用力掐过那般难受。
情况不妙。
现在只有自己才能救自己了,可眼下身体的不适,仿佛让她丧失了一部分调动的力度。
她想起之前春姑姑与姨母所说,当年这座宫殿起火,母亲是发现了密道才得以逃出,她曾经也误入过这里,知道那道密道在哪。
时望强撑着往殿中那处走去,沿途不断有被焚断的碎物掉落或者挡路,越往里走,火势越猛。
好不容易躲过了千难万险,才发现那处密道的机关被火烧毁,根本不能开启了。
这该如何是好?
时望又往回走,那处与外边近些,或许能有机会等到宫人来救。
她走回那处,原先那张躺椅,被掉落的木块砸到,已被点燃,不能靠近。
周围火势越发猛烈,头顶的掉落之物越多,有些还掉在了时望脚边,被她一脚飞速踹开。
在这样的火势下,当初春姑姑是抱着怎样的心情救主的。
时望忽然笑了笑,想到了秋嬷嬷那句人各有命。
或许这本就该是她所因得的,她也并非大善之人,手下亦有不少亡魂,若说这是她的报应,她倒也认了。
时望的脑子突然好似放空般,什么都没有了,没有人,没有事,没有天地万物。
她笑得比刚才更大了些,虽然什么都不在脑子里,却仍忍不住笑,甚至还能听到微弱的笑声。
或许她该睡一觉,醒来之后,不管是什么人还是什么事,都会如她所愿。
她的眼睛越来越沉重,眨动的频率也低了下来。最后慢慢合上了眼。
或许她能在梦中,见到那些再也见不到了的人吧。
时望迷迷糊糊间,感觉到自己似乎非常温暖,而不是灼人的烫。
她在一步步向上跑着,路途有些颠簸,身体有些酸痛,耳畔似乎有人轻声歌唱,鸟儿蝶儿根本不怕她,环绕着她,伴她同行。
这里的步梯似乎格外多,跑出了汗水还看不到顶。
但是时望感觉上面有人在呼喊她,她不能停下。
终于,她跑到了最上面,一片绿荫,一阵花香,不是炎夏,而是春分,一切都是新新的色彩。
她见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就站在一棵柳树底下,仰着头看着上方。
时望走近了,仍看不清那人是谁。
“你是谁,在这里干什么?”时望问道,是她十七岁时候的声音,充满活力而快乐。
那人转过头来,好像是母亲。
“母亲!”时望大声喊道。
“耶齐?”时望疑惑着看着那人的面孔,似乎模糊了些。
“班飞,是你吗?”那人的面庞在逐渐清晰,时望耐心等待着。
就要显露出真实的面目了,时望只来得及看见那人嘴角温暖而开心的笑,便脚下一空,跌落下去。
原先的草坪还在那边,自己却离他越来越远,时望用尽全力伸手去够,却只能更加体验苦涩的滋味。
她想大哭,心口闷积着万千石头的重量,似乎也被她这一下顶开了。
“不!”
时望大喊,大哭,大肆流泪。
她想看到那张脸,不管是谁,不管是如何的模样!
可是她仍在掉落着,仿佛是一个无底洞,只能看那抹绿越来越远,却无可奈何。
时望用尽了毕生的力气,呐喊道:“求求你!”
她不知道在求谁,为什么要求,可是她想说这句话。
“求求你!”
时望睁开眼睛喊着,眼前却是一抹红,悬挂在头顶的一抹红,近在咫尺,触手可及。
顶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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