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府的前厅这会子还很是热闹。
因着赵炳成一直拖着还没成亲,小妾又登不了大雅之堂,赵夫人更是不愿放权,她只好事事亲为,这厅堂中的女眷自也她招待了。
就在此时,一丫鬟行色匆匆地走来同她耳语了几句,只见她面色登时变得分外难看,笑了一整日的脸立时垮了下去,只听得她低声咒骂道:“狐媚子!”
此事不能耽搁,正正好也要开始送客了,她笑着打了几句圆场,同赵老爷和自家儿子使了个眼色便急匆匆往后院去了。
“早晓得她能惹出这许多事儿来我就该将她打发了!都怪我心软,炳荣说什么上京赶考要安心,这安的是哪门子心啊!分明就是来给我们家添堵的!那侯府是好惹的吗?”
一旁的两个小丫鬟这时候也不敢开口,生怕赵夫人迁怒,还是服侍赵夫人多年的老妈妈先开了口。
“夫人别急,如今她有了,二公子自然更是舍不得,以后把紧些才是。不过……”老妈妈压低了声音,“既然这事儿被国公夫人知晓了我们倒可以借借这阵风。”
赵夫人很是精明,心中也有了思量,但此事着实是令人头疼,她嘴里又忍不住骂了几句:“我当初就不该答应让那狐.媚子进这个门儿!他们家的人没脑子不说,尽会贪些小便宜!”
“那对夫妻还真是好样儿的,我们带他们到元京来不感恩也就罢了,还妄图毁了我儿这份金玉良缘!当日国公夫人就传信来给我说了,意欲就是为了警告我赵府,让我们好生安排,如今还出了这档子事儿……若不是他们搬出去了,不然我非得好生整治他们一番!”
可不是,饶是他们可以用这个法子将戚梅给除了,还能让赵炳荣不多加怨怪她这做娘的,他们赵家也是得罪了国公府和侯府了。
就算他们能看在阮家小姐的面儿上不同他们赵家计较,难保之后仕途不会受影响。
她紧赶慢赶着,终于是到了她安排戚梅住的院子,却听那不知轻重的小浪.蹄子用着惯常哭哭啼啼的腔调道:“三妹妹,你怎么……怎么帮着外人来欺负我啊……我……我还怀着你外甥呢……”
戚若坐在那里静静地看着戚梅做戏,想了想这事儿不是小事,两人也还没圆房,后悔也还来得及,到底还是招手让秋菊附耳过来。
“去宁远侯府寻我哥,先同我哥将这儿的事儿都交代了,特特是戚梅有了孩子的事儿,问问他……就问他妹妹重要些还是宁远侯府的面子重要些。”
她不是不愿信阮宸,但她不过是一乡野妇人,以前虽跟着母亲见识过一些东西,但不过一星半点罢了,这侯门世家的许多事儿她还是闹不懂的。
况此等大事,关乎阮鱼的大半辈子,阮鱼又尚不知情,她只得问问阮宸的意思了,至于阮老夫人,她是不敢惊动她了,就怕她受不得刺激。
秋菊得了令就要往外走,不料还没跨过门槛就被急急赶来的赵夫人拦住了。
“秋菊姑娘这是要打哪儿去啊?”
赵夫人转眼又笑眯眯地瞧着坐在屋子里圆凳上的戚若,先是往前行了几步,这才照着礼节微微福身行了一礼:“国公夫人。”
戚若觉着好笑,以前她见着赵夫人是要行礼的,如今赵夫人见了她却是不得不行礼。
要是以往她必然会念着赵夫人大自己一辈儿,又没为难过自己,抢在她福身行礼前就将人给扶住了,可今儿她不给她一个下马威是断断不能了!
“赵夫人这是什么意思?拦住我的人是要做什么?要将我国公夫人困死在你这小小的赵府吗?”
戚若的身份今时不同往日,又被祁陌那般宠着,发起怒来气势更是不同。
赵夫人陪笑道:“这不是就问问秋菊姑娘去哪里嘛。”
“去哪里?去哪里有分别吗?去宁远侯府或是镇国公府有分别吗?”
还真是没分别,都是他赵府惹不起的。
赵夫人绞紧了手中帕子,将一通火气吞下,笑得更是谦卑:“有什么事儿咱们关起门来解决,这要是闹将出去了只怕不好看。”
“我今儿就将话撂这儿,两人还没洞房呢,就算就此将人带回去有辱姑娘家名声又如何?阮鱼背靠的是宁远侯府和镇国公府,就算往后不嫁侯门世家,嫁个跟你们不相上下的官员大家也还是没问题的,那人还不敢如此待阮鱼!”
赵夫人是不敢同戚若谈亲情的,戚仁一家子待戚若如何在石头村待过的人是再清楚不过,她也只能自己陪着小心,还要解决那下贱胚子惹出来的祸事!
“是是是,只是我儿是真心求娶阮家小姐的,往后我们赵家自也会好生待她。”
戚若冷笑一声:“真心求娶?真心求娶你会隐瞒戚梅已怀有身孕之事吗?赵夫人,别同我说你当时不晓得!”
话罢,戚若也不待赵夫人再说什么,使眼色让秋菊去宁远侯府。
赵夫人理亏,戚若现今又不是个好惹的主,也不敢再拦了,唯恐真将人得罪个彻底。
“我以前就觉着国公夫人是个好的,心善的,如今,就各退一步如何?”
“心善被人欺!我如今算是明白这个理儿了。”
戚若四两拨千斤地就将这句话给赵夫人顶了回去。
可一旁的赵炳荣看不下去了。
他方才一直忍着是因着他自觉亏欠了阮鱼,可如今自家母亲如此卑微,而戚若是丝毫面子也不给,他委实看不下去了。
“国公夫人,你现今是国公夫人了,我们惹不起,但你也没必要为难我娘吧,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是一点面子也不给她留,她也没对你做过什么,你……”
“闭嘴!”
赵夫人没成想自家儿子是如此不成器,这时候不说软话还要硬抗!当时在石头村的时候她就发觉了,这戚若就是个硬脾气,许能吃软却是一丝硬也不吃的。
以前在戚家能一直忍让只怕也是顾忌着那点微末亲情,后来嫁给祁陌了,整个人不是跟变了个人似的,不过是做回了自己罢了。
她愈想愈气,不无失望道:“你个不孝子!”
恰在这气氛凝滞的紧要关头大夫被请了来,而从赵夫人进屋后一直不发一言的戚梅却开始捂着自己的小腹喊起痛来。
“痛啊?还在痛吗?大夫来了,我们先让大夫瞧瞧。”
戚若早知晓这人是装的了,该说这屋子里除了看似沉稳大气实则蠢不自治的赵炳荣不晓得这人是装得外其余人都觉出来了。
“瞧大夫?我倒是想瞧瞧你的脑子。”
戚若话中的嘲讽显而易见,是半点掩饰也无。
赵夫人手中的帕子绞得更紧了,自己教训自己儿子那是理所当然,戚若一个小丫头来教训就说不过去了,可依她的身份一切又如此理所当然。
赵炳荣现今是一门心思在喊着肚子疼的戚梅身上,反倒是戚梅,装得是一副柔弱深情的模样:“三妹妹,你不满我们戚家我是晓得的,你打我骂我都好,怎能如此说二郎呢?”
夏荷和秋菊自小就呆在镇国公府中,也是祁陌的心腹了,他们既得了祁陌的令要好生服侍戚若自然是一心一意的。
说来,夏荷又要比秋菊稳重些,见了那大夫便觉出了不对,俯身同戚若耳语道:“夫人,这大夫不对劲儿,离赵府最近的医馆是赫赫有名的回春堂,我从未在回春堂见过这大夫。”
确实,戚若来这儿也许久了,既然是戚梅肚子疼,那便是顶要紧的事儿,没得耽搁这许久。
她施施然站了起来:“与其让这大夫看不若我给你瞧瞧吧,我的医术你们也该是晓得的,说句大言不惭的,不定比这老大夫的还好。”
戚梅果真慌了,就见她忙不迭地摇头:“不,不用了,我受不起……”
赵夫人原本就打算今儿晚上将戚梅给解决了,这会子还不用她来做这恶人自然是欢喜不已的,立时接话道:“是啊,国公夫人可是远近闻名的神医呢,她诊的脉定不会错的。”
戚梅面色更是难看,只能紧抓着赵炳荣的衣袖,梨花带雨地求道:“二郎,不要,我不要给她瞧。我害怕……”
戚梅这话就耐人寻味了,可戚若偏不吃她这套。
“怕什么?医者仁心,我是个大夫,还是有医德的。有没有胎动我是一摸便知!”
她见戚梅愈发怕了,而那大夫也颤着身子低着头不敢瞧他们,心中有了个更大胆的猜测。
“倒是这大夫,我怎么没见过?若我没记错,回春堂离赵府最近吧,赵府底下的丫头花了这许多时辰来偏就寻了个不是回春堂的大夫?就怕你要真有事孩子早掉了!”
说着,她已走到了戚梅近前,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子。
戚梅一惊,就要往床角缩,可前有戚若紧紧扣着她手腕子,后有赵炳荣抱着她,她是退无可退,只能伸着手任戚若把脉了。
戚若不过片刻就摸出戚梅的脉象了,抬头看了她一眼,就见她面色苍白,嘴唇颤着,脸上还有虚汗冒出。
戚若轻启唇瓣:“你这脉象,不浮不沉,和缓有力,是常脉,并非滑脉!”
她话音刚落,戚梅还没来得及反驳,一旁的大夫率先跪了下来。
“夫人饶命啊,我不是故意的,我不过是贪些小财罢了,与我无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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