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陌走了没多会儿戚若就听见外面有动静了,该是仁亲王妃来了。
仁亲王妃甫一进得屋子,屋门就被一旁的丫鬟给关上了。
夏荷见仁亲王妃疑惑,便低头解释道:“还请王妃见谅,夫人身子不好,见不得风。”
仁亲王妃点了点头,刻意叹道:“女子若是走到了这一遭那可就是受大罪,若是调理不好只怕……这样小心些才是好的。”
夏荷没将仁亲王妃直接迎进里屋,而是让人在外间坐着,又着人上了茶点来。
戚若隔着屏风隐隐约约地瞧见仁亲王妃坐下了,这才虚弱道:“还请王妃稍坐一会儿,戚若还未打理,委实不好见客,待戚若打理一番……”
说着,她又是一阵撕心裂肺地咳嗽。
人都到这份儿上来仁亲王妃还让人出来见礼那可就是罪过了,忙道:“你且在床上躺着,你这样啊不能下地的,若是你起来陪着我,我反而过意不去了。”
戚若还是头一回听仁亲王妃这般客气地对自己说话,心下只觉好笑,这人啊,愈是见你落魄潦倒,愈是高兴,可愈是不会显出来。
她本也不舒服着,身子是一会儿冷一会儿热的,既然仁亲王妃这般说了她便顺势又躺下了。
况,她本来也不过是客气一二罢了。
“谢过王妃。这屋子里一股子药味,王妃还莫要嫌弃才是。”戚若叹了口气,话中满满的悲凉,“俗话说,病来如山倒,这风寒又找上了我,也不知我能不能熬过这一遭……怕是往后……”
仁亲王妃忙安慰道:“你是说得哪里的话,你这般年轻,日子还长着呢。”
说着说着,仁亲王妃便要绕过屏风,踱步到里间去,却是被夏荷拦住了。
戚若适时道:“王妃,我如今身子羸弱,又是风寒,怕过了病气给您,您还是莫要进来了。”
“无妨,我总要进来瞧瞧你才能安心的。”
仁亲王妃这话还真是一语双关,内涵多多啊。
“戚若惶恐,得王妃如此关怀。”
夏荷听得戚若这话便垂首往后退去了。
仁亲王妃绕过屏风,只见戚若当真一脸病容,眼眶子还有些红,似是哭过了,整个人无力地躺在床上。
她忙坐到床边来,轻拉起戚若的手道:“可怜见儿的,不哭了啊,日子总会过好的。”
她微一偏头,就见一旁的凳子上还放着半碗药,忙从凳子上端了起来:“是我不好,竟是扰了你吃药,来,我喂你。”
戚若惶恐道:“戚若怎敢劳烦王妃动手啊,有丫鬟服侍着就行了。”
“没事,我喂你吧。”
仁亲王妃摆出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样,也不管这药是不是已经凉透了,势必是要将这勺药塞到戚若嘴里才安心似的。
这本就是治风寒的药,虽说凉了却也不是不能吃,戚若知晓仁亲王妃这是在试探她,便忍着肚子里的一阵阵难受给喝了下去。
这厢两人装得客客气气的,那厢两人也交上锋了。
祁陌一到得待客的厅堂中就对仁亲王躬身行了一礼:“不知王爷驾到,有失远迎。此番,还得多谢王爷告知。”
仁亲王摆手叹道:“当时本王就该让王妃去说情才是,若是去得早不定你们的孩子还能保住……贤侄啊,是本王对不起你啊……”
祁陌眼中的伤痛恨意愈发明显,最后尽皆化为无奈,苦笑道:“王爷哪里的话?王爷屡次帮着在下,在下该谢过王爷才是,许是在下和贱内同那孩子没缘吧。”
“哪里是没缘啊?分明是……”仁亲王似是察觉到了自己的口不择言,又将后半句话给咽了回去。
祁陌似毫无所觉两人的僭越,讥笑道:“在下还有什么法子?难不成……”
他咬了咬唇,话至一半也没再说下去,可眼中的恨意却是愈发明显。
仁亲王细细打量着,觉着火候差不多了,便试探道:“若是有法子呢?”
祁陌可记着自己扯过的谎——还未完全恢复记忆,干脆似是不知其意般略带疑惑地看着他。
“本王若是有法子呢?贤侄可愿助本王一臂之力?”
仁亲王的心思是路人皆知,如今祁陌同皇上离心是他的机会,他何不用这人人都知的心思来表表诚意呢?
“皇上和皇后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饶是你也同皇上一起长大,但……毕竟隔了一层,这厢不也只是拿走了皇后的凤印吗?可明面上是拿走了,实则呢?太后可一直是向着皇后的,这……你该记得吧?”
祁陌点了点头,并未开口,但两人却都心知肚明。
这凤印要是给了别的妃嫔管那就证明皇上确实有废后的心思,可若是给太后就不一样了,迟早有一日还是会还给皇后的,且也要不了多久。
仁亲王见祁陌动摇了,又接着道:“况且你之前回京之事,分明那般隐秘,却是被人暗杀,你说奇怪不奇怪?”
祁陌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仁亲王:“那不是匈奴人所为吗?”
“若是没有这京中之人的纵容匈奴人能走到锦州?”
“那兴许是别人呢?”祁陌转过身去似是不愿相信般,又强调道,“在京中通敌卖国的不定有谁呢。”
他这话是故意说给仁亲王听的,他倒不怕仁亲王生气就此将他这条线给弃了,反而这般扭捏才会让他相信,毕竟在旁人心中眼中他祁陌跟皇上可是万分要好的。
他只是没完全恢复记忆,却不是一点记忆也无。
果不其然,仁亲王虽是被祁陌这话噎了一下,却是一副越挫越勇的模样,觉着祁陌心头都明白,不过是一时难以接受罢了,又继续撺掇他。
“镇国公府子嗣单薄,如今就你一个嫡系,你又是个痴心的……可不是被人拿捏住了三寸,如今只怕你夫人是悲痛难当啊……”
祁陌双手紧握成拳,想要利用戚若拿捏住自己的分明是这仁亲王,如今却是倒打一耙。谁不晓得他在他们安平军中安插了不少眼线?知道的,不知道的,收买了该有还几个了。
只不过安平军可一直是镇国公府把持着,仁亲王想要收买能接触到军机要务的可不容易。
他知道的内奸有一个,不知道的也还在查,毕竟他当日拿命做饵,若是没有丝毫收获那他还真就是蠢了。
“大家都是聪明人,你懂本王的意思吗?皇上已经忌惮你了,功高震主,光是你这战神的名号都得叫人坐不安稳了。以前是你,现今是你的孩子,接下来会是谁呢?”
祁陌憋着一口气,全身隐忍得发颤,似是气极,最后只无可奈何道:“让我想想吧,让我想想……”
这番话下来仁亲王携着仁亲王妃要走的时候祁陌便开始光明正大地心不在焉,应付着将人给送走了。
将将将人送走祁陌就急急回醉卧院去寻戚若了,却见戚若是又吐了,忙找人寻了这几日一直住在府上的大夫来,说是胃子受了凉。
祁陌立时就火冒三丈了。
“怎么回事?你们是怎么照顾夫人的?夫人方才不还是好好的嘛,怎地胃子又受了凉?你们给夫人吃了什么不该吃的?”
戚若苍白着张小脸,无力地拉着祁陌:“不怪她们……”
可夏荷和秋菊这时候已跪在地上将一切都给交代了:“是奴婢们的错,不该看着王妃给夫人喂冷药。”
祁陌一听这话就全明白了,仁亲王妃这是又为了试探戚若。
他不愿在戚若面前撒火,更是没有生气砸东西的习惯,只一言不发地陪着戚若,照顾着她。
待戚若睡醒一觉,看着精气神好了些他心情也才好了些。
“你嫁给我好像就没过过一天安稳日子。”祁陌苦笑着替戚若将跑到她面颊上的发给顺了下去,“以前还说要保护着你,倒觉着是你一直替我冲在前面挡刀挡枪的。”
戚若从被子里伸出手拉着祁陌的大手,眉眼间满是温柔笑意:“哪里啊?你总是为我出头的,我也想为你尽一点力,何况谁说女子就一定要躲在男子后面了?”
祁陌脸上笑意真切了几分:“倒也是,是为夫狭隘了。”
“不过……”戚若娇俏一笑,“既然夫君愧疚那还得有劳夫君多疼疼阿若才是。”
祁陌一整颗心顿时酸软一片,他的媳妇儿怎地这般招人疼啊?
他忍不住上前轻咬了口她的脸颊,后又舍不得似地舔了舔:“脸上瘦得都没肉了,得快点好起来啊。”
戚若生病了,祁陌是一刻也不想离她,奈何事情多多,总得有人去办。
他将今儿从宫里传来的纸条点燃,直到火舌快燃到他指尖了他才漫不经心地将其给丢到了地上,然后转身进了里间。
戚若从未见过祁陌这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似很难决断般。
她不无担忧地问道:“怎么了?”
半晌,祁陌才道:“我要出去见王思远。”
“就我们在客栈碰到的那小公子?”戚若有些不明所以,“怎么了?”
“对啊,就那面上看着任性,其实骨子里还算良善的小公子,真是单纯得可以。只是……”祁陌定定地瞧着屏风上的画,“往后他怕是要变了,他那清闲的日子也要到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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