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陌得到消息的时候正在军营用晌午饭,他叹了口气,到底是没多说什么,只让人进行下一步的动作。
只是祁陌没成想在进行下一步动作时王大公子会寻到他们这边想要合作。
若是王大公子站在他们这边自然事半功倍,不消他们多费劲,王思远亲生父亲之死的真相尽皆摆在了凌氏的眼前。
祁陌知晓这样会伤王思远更深,但事情已经发展成这样了,不若将一切血淋淋的事实都摊开在他面前。
果不其然,不过短短几日王家那边就传来了好消息,王平暗地里做的那些个买卖,还有帮仁亲王敛财的证据全数呈到皇上那边去了。
仁亲王那边手握军队,又有许多大臣支持他,若是他们直接发难只怕扳不倒仁亲王,只能徐徐图之。
若说军队是他的双腿,在朝中支持他的诸位大臣是他的左膀,那王家就是他的右臂。
这么些年,仁亲王养兵、贿赂官员的钱财大多都是来自王家,有了王家的支持他也才能走到这一步。
当初仁亲王为了笼络王家是费了不少功夫,直至见着王平喜欢凌氏两家才彻底坐上了一条船。
当时王平第一眼见着凌氏就喜欢上了她,可两人相差十五岁,王平的正妻也还在,还为他生了个大公子,没甚理由休妻,若是凌氏嫁过去只能做个妾室,仁亲王自然不会答应。
这有损仁亲王府的威严不说,只怕到时候王平也趁机骑在他们仁亲王府头上来。
他们要的是助力,不是供养祖宗!
仁亲王和仁亲王妃一合计,又对王平一番试探暗示,没过几日就传来消息说王平的妻子生病了,赶巧的是当月就去了。
这场病来得委实有些急了,也委实过于巧了。
谁都知道不简单。
可祁陌没成想王大公子也晓得,还一直隐忍多年,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为母亲报仇雪恨。
王家就此落败了,王平也因一笔笔贪污的银子要被斩首示众。
祁陌看着王思远,却见以往那意气风发、随性而为的小公子不见了,眼中的光尽数熄灭,被沉沉的黑替代,只余一副饱受创伤的躯体。
他有些不知该如何开口,倒是王思远先开了口,话语中是从未有过的疏远和客气,还带着丝丝卑微。
“望镇国公成全,让在下再去见家……王平一面……”
祁陌叹了口气:“你不用这般客气的,到底是……我带你去吧。”
说着,祁陌便要带着人出门。
王思远在身后看着祁陌的背影,忍了又忍,到底是忍不住了:“我就想问一个问题……”
祁陌停下脚步,转头定定地看着他。
“是不是你做的?”
这话在祁陌心中转了又转,但大局为重,他还是摇头否了:“不是。”
王思远听了这话嘴角勾起了抹弧度,可眼眶中的泪包也包不住,顺着他白嫩的面颊就滑了下来。
“不是就好,不是就好……”
祁陌还欲再说个什么却被他截了话头。
“我们快走吧,待会儿耽搁了你的事情就不好了。”
祁陌想,这样也好,无论他是想逃避还是如何,给他留个念想也好,好歹不至被逼上绝路走上歧途。
王大公子去见王平的时候就瞧见他双手双脚都戴着镣铐,头发凌乱、衣衫不整地坐在牢房的草堆上,跟以往的意气风发判若两人。
“你……你这逆子……白眼狼!老子对你那般好,锦衣玉食地将你养大,还亲自教你,让你接手我王家生意,你呢?你就是这样对老子的?你这样有什么好处?王家被抄了,你也是王家的人,你也什么都得不到!”
王平颤着手指着王大公子,显是气极。
王大公子见状却是笑了。
“谁稀罕你王家的东西?当初你王家还不怎么样的时候我娘嫁给了你,带来了她丰厚的嫁妆,你王家这才能将生意做大,有了今日。”
“后来你喜欢上了那凌氏,看中了她身后的官家背景,却是瞧不上我娘了,竟还毒害我娘。你既觉着商人在大乾没甚地位那你当初为什么不考取功名,又为什么要娶我娘?”
王大公子上前拉着王平,双眼猩红一片。
“我娘就是个商人之女,她要是没遇上你,嫁给旁人,不至落到这般田地。你平日里做出对凌氏对矢志不渝、深情不寿的模样,还不是用那种腌臜手段得到了她,说白了你就是为了你自己,你想的只有你自己。”
王平面对这样的王大公子节节后退,想挥开他的手又挥不开,更是理智全无。
“你娘这个不中用的娘们儿,我说让她诈死她不愿意,让她让出正妻之位她更不愿意,好容易拿你要挟她,她终于愿意去死了,是真的死了,死得硬硬地……说白了,你娘是为了你才死的……”
王大公子听跟在她娘身边的妈妈说过此事,但不晓得事情全貌竟是这样的。
他是又痛又恨,一拳打在了王平的脸上:“王平,下地狱去吧,去我娘面前好好磕头谢罪。”
他骑在他身上打着,嘴里不停念着“去死吧”。
王大公子是皇上特批可以来天牢瞧王平的人,狱卒们不好去拦,可巧这时候祁陌带着王思远来了,将人给拦下了。
王大公子愤愤收了手:“你怎么能这么恶心?”
王平吐了口口中血沫:“我恶心?我就算恶心也还是你爹,你身上也还流着我的血!你就看看我能不能死吧,能不能死吧!”
王大公子不欲再同他多说,同祁陌行了个礼便打算走了,只是甫一走到牢房门口就被王思远给叫住了。
“大哥,你……可曾顾念过一点兄弟之情?”
王大公子脚下一顿,重重地咽了口唾沫才回道:“念不念又怎样呢?事情已经这样了,因果循环大抵如此。”
王思远苦笑一声:“我想要怪你,可是我发现我没法子怪你,我竟然不知道该怪谁。”
王大公子听得王思远这番话没再吱声,一步不停地走了。
祁陌看了眼扶着王平的王思远,转身去外面等着,可为防王平再使什么手段,他还是使了个眼色让自己的手下靠在一边儿听着。
王思远看着被打得面目全非的王平,一时不知该说什么,还是王平先开了口:“思远啊,你怪爹吗?爹对你可不差啊。”
王思远将他扶到墙边靠坐着后才应声道:“不知道,可我觉着我该怪您的,但好像我又没甚立场怪您,我今儿就来看您一眼,之后……就真的再无瓜葛了。”
王平立时拉着王思远的手:“你想看着爹死吗?难道你要见死不救吗?”
“那你该好生配合朝廷调查,不定皇上就开圣恩了。”
王思远既已看了人便再没有留下的理由,多的他也不想问了,太累了。
王思远到得牢房外,一边守着的牢头忙上前来将牢门给锁上了。
王平着急,挣扎着起来,双手抓着牢房的木柱道:“思远,我是真的没想杀你啊,人之将死,我没必要骗你,我是真心将你当作我的儿子啊。”
王思远眼眶湿润,他从来不跟自家兄长争东西,就算胸中有鸿鹄之志也从未说过要跟着王平去学经商,因为他知道,他爹疼他,但不喜他插手家里的生意。
王平许是没想过杀他,但他却防着他。
王平到底是没死,他答应皇上同皇上说一些他想要知道的事,而皇上饶了他一命,改判流放。
王平在元京混了这么多年,是个有心眼又狠厉之人,正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他在外面怕还有人给他卖命,就在他要被送去西北流放之时元京中突然传出个消息,说是他给凌氏留了个东西,若是他在半道上死了凌氏就会将此消息给公布出来。
这厢,他不但保全了自己,凌氏更成了众矢之的。
可凌氏更绝,懦弱了多年,这会子为了自己的孩子什么脸面清白也不要了,说是当初王平就是威逼于她她才嫁于他的,她生的儿子根本就不是王家的后代。
饶是如此还没有完,她竟以死明志,说是自己从未收到过王平留下的任何东西,他就是想置她于死地,那她就去找王思远的生身父亲了,而王平,最好是死在了路上才好。
祁陌没成想事情会这样发展,自得了消息后他便一直在暗中运作,想要将王思远母子保下来,可到底是没保下来。
戚若的风寒好好坏坏,好似这一遭使得她以往隐藏着的一切病气都出来了,久久缠绕不去,她知道王思远母亲自缢的消息还是因着祁陌当晚没来陪她用晚饭。
祁陌无论多忙都会陪着她用晚饭,可那日她左等右等他都不来,便着人来问,夏荷和秋菊闪闪躲躲,在她的逼问下她们才说了出来。
她呆呆坐了半晌才起身,说是要去寻祁陌。
今儿在下初雪,外面白花花的一片,冷得很,她还病着哪里受得住?夏荷和秋菊自是不让,更何况祁陌还在外面。
“我要去,他现今需要我。”
只这一句夏荷和秋菊便说不得更多,只得为她备马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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