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若听闻这话,忙唤了府中管事来,让他派人悄悄地去寻温氏,莫要将此事闹大。
“多派些人手在城内外找。”
皇宫中如今是遍布着仁亲王的人,温氏若入了宫,那就只有死路一条,她不是个傻的,是断不会自己送上门去的。
夏荷却有些担忧:“夫人,旁人不都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吗?或许老夫人真的跑进宫了呢?”
戚若摇了摇头:“话虽如此那也得靠审时度势啊,这时候那宫里可就是魔窟了,进去了可就没有退路了。若她真的进去那也是她的造化,我没法子救她,镇国公府也只有听天由命了。”
她身子闪了闪,就要往后倒去,被秋菊眼疾手快地给扶住了。
“夫人,您劳累了这般久,快进屋歇会儿吧,一时半刻也急不来。”
戚若点了点头,任秋菊扶着自己进屋里榻上躺下了。
待得夏荷和秋菊出去后戚若却是缓缓睁开了双眼,听得外面没了动静这才翻身坐了起来。
她小心翼翼地走到窗前,又回头看了看门口,没甚动静传来,这才将窗户打开,就见祁陌给戚若留下的那两人已早早地守在窗边了。
戚若披好大氅,戴好兜帽,就随着那两人悄无声息地出了镇国公府。
“老夫人往哪边去了?”
上了辆不起眼的马车后戚若才微微提了提声音问了这话。
“夫人放心,我们循着马二和李三留下的记号定然能寻到老夫人。”
外面的王大回道。
戚若点头应了声便不再多言了。
要说她为何心生这一计,无非就想着剑走偏锋,看看能不能从温氏身上找出什么破绽来,若是因此得了仁亲王的把柄,兴许元京的局势能够尽早地尘埃落定。
况温氏在镇国公府中经营多年,这府中不知有多少是她的人,此一计也是为了引出这些个人来。
她瞒着夏荷和秋菊也是为了能将戏演得真些,而且夏荷的心思是愈发偏离自己了,她也不得不多做思量。
到得城门口,却见城门口张贴出了一告示,说是早晚开关城门的时辰变了,能进出城门的时日愈发短了。
戚若知晓,仁亲王只怕是过不了两天就要动手了吧,而这厢皇上也该是到了千里之遥的边疆了吧。
其实戚若大抵能猜到温氏会去哪里。
于这世间温氏除了恨意是半分留恋也无,她唯一执着的便是她的姐姐——祁陌的生母,如今她中了毒,药石无医,死之前定然会去她坟前看一看的。
到得镇国公府家的郊外陵园后戚若下了马车,这时候竟又下起了雪,倒是徒添了几分凄凉之感。
她远远地就瞧见温氏坐在自家婆婆的墓碑前替她轻拭着有些脏污的墓碑,嘴里还絮絮地同她交代了许多事儿。
戚若也不上前,就在远处站着,良久,才听得温氏道:“你不是想知道我到底握住了仁亲王和莫忘的什么把柄吗?”
她说着,仰头看了看跟着戚若上前的四个护卫,意思不言而喻。
戚若挥挥手,让他们去远处等着自己去了。
“老夫人如今可以说了吧?”
温氏坐在祁陌母亲的石碑前没动:“那还得你先告诉我你同莫忘是什么关系。”
戚若身子一僵,半晌没说话,她却见温氏笑得愈发得意:“你不必瞒我,反正我也是见不得镇国公府好的,你直接同我说了便是。况且……”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反正我都是要死了,你不说我也不说,就这么耗着吧!”温氏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你那么聪明,该是衡量得来轻重吧。”
“好,我同你说。”戚若往前迈了一步,“其实,是因着莫尚书握着我的把柄,他知道,我是带有目的的接近他,所以……”
为了取信于温氏,戚若没有说完这话。
也不知温氏信没信,就听得她大笑一声:“好,我同你说便是,其实啊,莫忘他……”
温氏话未完就被人横来一箭给射杀了。
戚若大惊,当下就要上前去查探温氏的生死,却是被一旁守着的王大等人给护到了一边儿去,而这时候祁陌也出来了,见戚若无事,吩咐了那四个护卫守着戚若便转身去追人了。
戚若很是担忧,忙叫一旁的四个护卫去帮祁陌,可那四个护卫是得了祁陌的令的,自然不会再遵她的话了。
她看了眼一旁口吐鲜血的温氏,忙上前捂着她的胸口给她止血。
温氏被伤得是要害,这血哪里能止得住啊?戚若就算有心要救她也是于事无补。
而这时候祁陌也回来了,见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温氏是一步没有上前,就红着眼眶看着她。
温氏也瞧见了祁陌,她笑了,笑得面目狰狞,眼中满是歹毒。
“你……你就是个……扫把星……要不是为了生你……姐姐怎么会死?哈哈哈哈哈,你爹……没想到吧,你那般不孝忤逆……你爹还是舍身救了你……也死了……她……”
她抬眼看向戚若:“她也不是真心待你的……你们镇国公府……一个……一个也别想逃……”
她嘴里又呕出一口血来,但她仍是执拗地偏头看向一旁静静矗立的墓碑,属于祁陌母亲的那块碑。
“姐姐……姐姐是我的了,你们谁也别想抢走……她来接我了……”
温氏眼中晃过二十多年前的事儿。
她还记得她姐姐嫁人那日,她姐姐那般欢喜,阖府上下更是一派喜庆,整个温府都泡在红色的大染缸里似的,可她只觉扎眼得很。
她心中好恨好恨,最爱她的姐姐不在了,没有人再爱她了,她只能孤独地死在那个深宅大院,作为一个谁也不待见的庶女。
现今好了,她姐姐来接她了。
她的手缓缓伸向祁陌母亲的墓碑,恍惚中,仿佛又看到了那个总是温柔如水的女子,那个女子对她说,姐姐最爱小妹了。
戚若看着断了气的温氏,终于是放开了手,一抬眼,却见祁陌站在那里从始至终都没有动过。
她轻启唇瓣,颤声唤道:“阿陌……”
千言万语,她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阿陌的姨母不在了,而是她将人故意放出来的,是她将人置于危险之地。
“对不起,阿陌,是我对……”
“你有什么错?”祁陌看着躺在血泊中的温氏,双眼发直,“都是她的错,她该死!她该死!”
戚若惊诧万分,迟疑着上前将祁陌拉入怀中。
“阿陌……”
祁陌也回抱着戚若,声声重复道:“她该死,该死……”
雪,仍纷纷扬扬地下着,说好要一起赏雪的人却是无心此刻之景。
戚若不禁打了个哆嗦。
她觉着今年的冬日好似格外漫长难熬,就算被祁陌紧紧抱着,似要将她嵌进身体里,她也觉着冷得很。
良久,祁陌才平复好了心绪,淡声解释道:“是她……想要害死我,可没成想我爹拼死护下了我……”
再多的祁陌没说,不是信不过戚若,只是觉着这时节她知道得愈少愈好,她更不想徒惹她担忧。
戚若没想到温氏竟狠毒到如斯地步,她那不单是偏执了,好比一个疯子,毫无道理可言。
只是她听祁陌、也听旁人提过此事,说是老镇国公当时是在战场上为祁陌挡刀去的,是匈奴那边的人下的黑手,而如今温氏却……
温氏不过是个深闺妇人,哪里来的那个胆子?该说是哪里来的那个本事,能同匈奴人勾结在一起?那只有可能是她和大乾的人合作,通过那个人一起通敌叛国!
是谁?还能有谁?
戚若吓得小脸煞白。
她费尽心思追查数日的真相就摆在了眼前。
祁陌曾说过,他当时被匈奴人追杀才受伤失忆误打误撞到了石头村的,而匈奴人能到达锦州这地界定是同大乾中有权有势的人有勾结。
这人据他们探查,该是仁亲王,而自己的父亲莫尚书不就是仁亲王的肱骨心腹吗?
她愈想愈心惊,愈想愈心凉,禁不住往后踉跄一步,被祁陌眼疾手快地扶住了。
“是又不舒服了吗?也是,今儿发生了那样多的事,你肯定心下害怕。”祁陌转眼想到了前后脚到他手上的府上的信和温氏的信件,“我听府中传来消息说前两日你遭遇刺杀了,这回跟我一起去梓州吧。”
戚若恍惚地看向祁陌,心中更是惶惑不安,竟是吓得一把抽回了手,急急解释道:“阿陌,我……我方才同老夫人说的,我跟莫尚书……我是骗她的……我就是……就是……”
祁陌对于戚若的这番动作很是不解,也没多想,只以为她还在害怕,忙柔声安慰道:“你别急,我知道的,我知道你做这一切是为了我着想,想将事情查清楚,没事了,都清楚了。”
他看着地上的一滩鲜红,眼中存着很深的思量,还掺杂着愤恨、难以置信,甚而一丝伤怀的复杂心绪。
“你跟我一起去梓州吧,至于仁亲王那边你不必顾忌,我自有我的说辞。”
戚若是真的怕了,不是于祁陌的态度,而是这真相,这血淋淋的真相让她不知该如何面对祁陌。
“不,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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