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安,将地图搬来。”李煜揉揉太阳穴,强打精神,也不知如今福州形势究竟几何了,只能等下一次传来消息。
安近海赶忙出去叫几个小宦官,将一座五尺见方的地图抬进御书房,这是皇宫御用的军事地图,上面有各地的兵力分布。。
只要拿下福州,南越就犹如被砍断一根腿,只要等消化战果,彻底占领福州,实力此消彼长之下,南唐优势极为明显。
“去将韩王叫来。”若是北宋不插手,也就这两三年的功夫,必然能够对南越发起灭国之战,如此大好形势,丢之可惜。
若是能够吞并南越,南唐的实力将超越全盛时期,未必不能跟大宋一较长短。
韩王近日都在处理暗卫之事,原本消停了一年的靖安司,最近又蠢蠢欲动,暗卫一直在调动人手,准备给与迎头痛击。可那该死的内卫,总是频频插手,让他的行动屡屡落空。
“王爷,国主有请,尽快随老奴出发吧。”安近海情绪不佳,之前御书房的对答,他是听了个真真切切。若是眼前这韩王离开江宁,恐怕萧义跟那个江王世子,将更加肆无忌惮。
“哼,此番进宫,定要告那萧义一状,这内卫也该好好整治一番了。”韩王怒气冲冲说给安近海听。
“哎,恐怕王爷是顾不上此事了,快随老奴出发吧。”韩王出手教训萧义,他安近海是一百个乐意。可今天发生的这事,会打乱韩王的所有部署,哪还会有心思寻萧义的不痛快。
“发生了什么事情,还望安公公明言。”李从善吓了一跳,必然有不同寻常的事情发生,否则安公公不至于如此,毕竟是宫里老人了,见过的世面海了去。
“此事,老奴不方便透露,王爷还是快些进宫,听从陛下安排吧。”安近海摇摇头,这事他也不敢说啊,万一出了岔子,这责任他背不动。
“也好,本王这就进宫。”李从善情知不妙,却也无可奈何。心中倒是有些好奇,究竟什么事情,让安近海如此,毕竟自己与陛下的感情,那是有目共睹,不可能被人给离间。
马车内,安近海一改往日的热络,只是闭目养神,实际也在思考,他该何去何从。可以预见,一旦韩王离开江宁,萧义与江王世子将日渐势大,他俩的背后,一定还有高人,虽然安近海不知道到底是谁。
“贤弟来了,快赐座!”李煜看见进来的李从善,眼中闪过一丝内疚。
“臣弟见过皇兄,今日怎地突然有暇,倒是好些日子没来宫中了。”李从善大大方方坐下,看了一眼身侧放着的地图,莫不是福州战事有变?
“大宋来使,贤弟也是见过的。如今福州战事,引起了大宋皇帝的雷霆之怒,欲派遣大将曹彬、潘美,率精锐南下。”李煜指了一下地图上圈出来的扬州、和州,如此一来,江宁恐怕摇摇欲坠。
“竟然是此二人,我等当早作打算才是。”李从善吓了一跳,这两位是大宋皇帝的心腹爱将,战功赫赫,是石守信等老将放权之后,真正的大将。
“如今这准备尚未做好,原本想着,有南楚吸引大宋注意,咱们行事方便些,没想到还是如此,也不知道那南越,使了什么手段。”李煜摇摇头,大宋一直盯着南楚,在全力打造水师,如今居然愿意倾力南下,当真出人意料。
“皇兄不是想好了,只管推脱到忠勇军身上便是。”之前对于此事,那也是有过计较的,最好的办法就是推脱忠勇军不听调遣,让大宋自去寻孙宇分说,忠勇军远离中原,孙宇自是无所谓的。
“大宋皇帝早已料到咱们的应对之策,让孤亲自去开封分辩,他才会相信。”李煜一脸愁容。
“这怎么可能,万万不可,我大唐尚有带甲数十万,岂可让皇兄孤身涉险。”李从善当即劝道,若是李煜当真去了开封,这岂能有的好?
李煜看着情真意切的李从善,心中闪过一阵惭愧,若是他去了大宋回不来,这国主的宝座,必然是他这位韩王的,看他如今的神态,却丝毫对此不感兴趣。
可如今这个做兄长的,却要将这位胞弟送到开封去,以目前大宋对他们的态度,此行凶险万分,指不定就是下一个鲁国公。
“如之奈何?若是孤不去,整个朝堂上下,只有你代孤去,才能息了大宋皇帝的心头怒火。”李煜长叹一声。
原本正愤愤不平的李从善,闻言顿时如坠冰窖,怪不得之前安公公是那般姿态,原来是要送自己去开封,可笑自己竟然还替他担心。
“也不是没有其他办法,若是将镇海侯送去开封请罪,也是可以的。”李煜几乎是低着头说出这番话,即使这些年,在朝堂上多有磨炼,说出这番话依然是脸上烧得慌。
如今孙宇立下的战功有目共睹,可以说大唐军方第一战将,若是拿他请罪,恐怕大唐再无可战之将,那些军中战将,想必人人自危,再不敢与大宋开战。
“臣弟愿往!”李从善何尝不知道这些,事已至此,他是非去不可了,除非李煜愿意现在就跟大宋开战。
“贤弟,委屈你了,此行孤亲自给你挑选侍卫,你沿途小心些。去了对方地盘,莫要惹怒了那位大宋皇帝,想必安全是无虞的。等你回返,孤亲自去江边迎接。”李煜松了一口气,他能够开口愿往,总好过自己强迫他,总算留了一丝兄弟情谊。
“不用,再多的护卫,也不顶用。臣弟就孤身一人,他大宋若当真行此事,也算给天下人一个警醒。”李从善摇摇头,对方若真想置自己于死地,带再多的人又有何用?
李煜一时语塞,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曾几何时,俩人无话不谈,不曾想,也有相对无言的这天。
“皇兄,母后身体不好,我想去看看。”对于此行,李从善心知凶多吉少,最让他不舍的,就是如今卧病在床的母后。
“老安,送韩王过去。母后身体不好,恐怕受不得刺激。”李煜当然不能阻拦,那样的话,自己与禽兽何异?
“臣弟省得的,只是看一眼罢了,还得早些出宫,回去准备一番。”李从善知道兄长的意思,他也不希望病重的母后为自己担心,长大了,总该自己去面对。
看着渐渐走远的李从善,李煜心若刀绞,与自己一道长大,曾经形影不离的兄弟,从今天开始,恐怕再也回不去了。
是夜,韩王李从善在府邸踱步不歇,心中情绪极为不稳。握于手中的书,早已变得破乱,对于向来爱书的李从善,在以往是不可想象的。
如今李从善最担心的,就是暗卫,如今他并无子嗣,府中一应产业,就算回不来,必然被皇室收回。可暗卫为他卖命,得罪了不少人。特别是萧义统领的内卫,恐怕容不下他们,一旦自己有事,他们性命堪忧。
“去将夜鹰寻来。”李从善放下书,将破败处小心理顺合好,同时也在平复心绪。
也不知过了多久,李从善总算心中定了些,亲自研墨,他要写一封信,给一个信得过的人,为暗卫寻一处落脚处。
想了很久,终于落笔,枉自己自视颇高,不曾想居然也有今天,当真是风水轮流转。
“王爷,夜鹰到了。”李管事进来说道。
“让他进来,我有事单独与他说。”李从善将信封好,这事得尽可能保密,给他们争取一点时间。
李管事点点头,让夜鹰进门,随即关好房门,让伺候的下人都走远些。
“夜鹰见过王爷!”夜鹰进门之后,将脸上面罩摘下,单膝跪地。
“嗯,你先检查一下,小心隔墙有耳,我有重要事情说与你听。”李从善自己不通拳脚,虽说府中护卫周全,可也不知道是否有人怀有异心,小心无大碍。
夜鹰脚步极轻,将书房内外检查一遍,确定没有异样后,回到李从善面前,轻轻摇头。
“后天一早,本王将随大宋使臣北上开封,至于归期,恐怕难以预料,我走之后......”李从善虽然犹自不能接受,可却能情绪平定诉说此事。
“王爷,不可啊!”不待李从善说完,夜鹰就懵逼了。这李从善要走了,他们留在江宁,那不是砧板上的鱼肉?别看平日里一个个身怀绝技,可没有韩王撑腰,他们能不能离开江宁都是个问题。
“本王没得选,知道吗?”李从善缓了一口气,无奈说道,若是有可能,他怎么会去大宋。这江宁的繁华,一人之下的地位,闻香阁的莺歌燕舞,哪一样是能够随便舍弃的。
“为何?”夜鹰不解,你跑去开封干什么?不是跟找死一样。
“如今形势紧张,北边大宋已经做好了开战的准备......”原本韩王是无需跟他解释什么,可一想到他们今后的去留,于心不忍,将详情给他诉说一番。
夜鹰低头不语,一旦离了韩王,他们犹如无根之萍,随时一个浪花,就消失不见,就好像从来不曾出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