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怎么会!”
艾文退后半步,他看上去深受打击。一直以来,克莱德曼家族在埃罗萨就是无所不能的代表,登高一呼、从者云集!而此刻,在三兄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居然会有人拒绝家族抛出的橄榄枝,这个打击未免也太过震撼了点!
他难道不知道,只要帮助了他们三兄妹,未来无论是知识、武技、金钱、地位,甚至拥有自己的一片领土也并非不可能吗?就算讨厌克莱德曼家族,难道有这样能够飞黄腾达的机会,他都自大到不愿意接受吗?
“你说他讨厌克莱德曼家族,能告诉我原因吗?”
与大受冲击的艾文不同,夏洛特抢先一步提问,神色从未如此严肃过。
“这、这个……”
“放心,我不会怪你的,请你告诉我吧!无论结果如何,你们都帮助了我们,我们会记得这份情谊的!”
夏洛特此世12年的生命中,从未如此正经严肃。与一无所知,只是坚信着自己判断的艾文、斐雯丽不同,他明白再次失败的后果会多么严重。无论如何,他都必须把握住这仅有的机会,推开通往结局的大门。
“据、据说在克莱尔很小的时候,他的父亲就响应埃罗萨大公的征召,前往北方与蛮族进行战争。“
“在那场战争中,克莱尔的父亲阵亡,失去了家庭的顶梁柱,说好的抚恤也没有发放,他的家庭很快崩溃。“
“他的母亲为了让他活下去,据说卖身给一个残忍的爵爷为奴,那个爵爷残忍无道,经常虐待克莱尔的母亲,还在欺负她时强逼着小小年纪的克莱尔观看。“
“后来,据说克莱尔的母亲被虐待致死,克莱尔也被赶出了爵爷府,直到被旅馆老板接纳为止,一直过着乞讨、偷窃的生活。因为这样的原因,克莱尔对所有贵族,包括害得克莱德曼家族都带着深刻的仇恨。”
“啊,当、当然,我并不是说伟大的埃罗萨大公坏话。埃罗萨大公是个贤明的领导者,这些我们当然都懂,可下面总是会有些寄生虫般的存在嘛!”
末了,她害怕会引起夏洛特的愤怒,因此战战兢兢地补充道。
难怪克莱尔会这么痛恨贵族。设身处地的想想,换作是夏洛特前世遇上这样的情况,别说了痛恨了,买了炸药包与那些权贵同归于尽都有可能。一旁的艾文与斐雯丽听到这样的故事,也不禁悚然。斐雯丽更是恨得牙痒痒地,恨不得将那个坏蛋大卸八块。
但事实上,在这件事上克莱德曼家族就真的没有过错吗?当代埃罗萨大公在位期间,虽然一扫国内颓势、北击蛮族、发展经济,让埃罗萨公国成为圣洛伦索帝国中举足轻重的政治力量,但这些功绩与权柄,又何尝不是用尸骨累累、血雨腥风给堆砌而成的呢!
艾文想着这样的事,不由陷入了困惑。
“那个爵爷是谁!你们知道吗?”
夏洛特立即追问,他意识到自己已经掌握了某个关键的信息,如果能以此为筹码,或许克莱尔能够被他们说服。
“抱、抱歉,这我们就不清楚了……”
“该死!”
夏洛特一拍吧台,把两个女侍吓得瑟瑟发抖,他也来不及安慰她们,立刻翻身跃过吧台,掀开帘布冲入了后厨。
“克莱尔!你就不想复仇了吗?只要你帮助我们,告诉我们通往城外的暗道位置,我夏洛特在此承诺,一定帮你母亲复仇!”
此时的克莱尔正蹲在地上,捡洗着手中的青菜。他听到夏洛特的话后微微一震,皱着眉头不快地回过头来。
“客人,不经过允许进入后厨可不是有教养的绅士所为。”
“哈,绅士!别搞错了,我夏洛特可从来不是什么绅士!”
他不顾形象地蹲在地上,一把抓住了克莱尔的双肩,后者厌恶地甩动胳膊,却因为力量不足被夏洛特牢牢钳制。
“听着克莱尔,你应该看出来了,我与其他的贵族不同。我从小就是个异类,不在乎任何礼节,经常翘家,做些让父母都感到头疼的事。我还会做各种恶作剧,让大人们感到恼火。”
“但我从不欺负仆人和士兵,因为我觉得那不是男子汉应该做的事情。在别人眼里,我是个讨厌的小混蛋,但每次出了问题,我都会一个人扛,因为我觉得承诺和信任比什么都重要!”
“克莱尔,相信我,只要你帮助了我,我一定会给你看看一个男人的承诺是什么样的!我发誓,我会为你复仇,不管那个伤害到你的混蛋爵爷是谁,我都会让他得到应有的惩罚!我以夏洛特,而非克莱德曼家族的名义向你承诺!那么,你愿意相信我吗?朋友!”
“放开我……”
克莱尔的反抗逐渐轻微,他用翠绿色的眼珠一瞬不瞬地盯着夏洛特,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对方甚至快要看穿自己的灵魂,看清自己是个鸠占鹊巢的穿越者。下意识的,夏洛特放开了克莱尔的双肩。
“你说你像个贵族中的异类,那是因为你的身份让你有这么做的本钱!你说你从不欺负平民,那是因为你从一开始就把自己摆在高高在上的地位!你说你会为了我复仇,别把我当什么都不懂的小鬼!所有的贵族都是一丘之貉!“
“在我绝望时,那些法官、市长他们全都没有站在正义这边!你们永远都只会为了自己的利益考虑!哈,你说你想知道暗道的位置,你们是在躲避别人的追杀吧!我不会帮助你们的,我永远不会帮助这个国家内任何一个贵族,哪怕你是克莱德曼也是一样,即便你会对我报复我也不在乎!“
“我的生命早在8年前父亲死去时就玩完了,能够拖着公国的下一代统治者下地狱,这样的人生也很不错啊!”
克莱尔一改他那冷漠的姿态,如同疯子一般嘶吼。夏洛特是第一次知道,有人会在一个冷漠的外皮下,藏着一颗沸腾到疯狂的心脏。他能够感受到克莱尔的绝望,在他最需要帮助时,官官相护,将他逼上悬崖与绝路,那样的心情让他开始怀疑一切贵族。
他甩开夏洛特,如疯子般哭泣着冲出了后厨,夏洛特想要抓住生命中最后的一根稻草,手却像有着千钧重力般沉重。
克莱尔冲出吧台,因为这一切太过突然,毫无防备的斐雯丽被他撞倒在地,他身子微微一顿,似乎想要搀扶起雪雪呼痛的小公主,但终于什么也没有做,趣÷阁直冲向了旅馆大门。
他与夏洛特的对话声实在太大,整个旅馆都听到了他们的交锋,艾文神色复杂地看着这个绝望的少年冲向大门,就像夏洛特一样,他什么也无法做到。
砰——
大门被狠狠推开,门外的阳光被巨大的身影遮掩,冲刺过快的克莱尔被那人狠狠一踹,吐着血翻滚着摔倒在地。
一个光头巨汉扛着巨大的战斧走入了旅馆,因为他的身材过于高大健硕,以至于通过大门时不得不狼狈地弯了弯腰。他赫然就是屠夫!
“哦?苍青色头发,绿色的眼睛,哈,你不是那个女人生的狗杂种吗?想不到你还像老鼠一样坚强地活着啊,嘿嘿,看到你还真是让我心情愉快,直到今天,我还能清晰记得那个女人被我玩弄时的哭喊啊!”
一个大腹便便、身着华服的肥猪在屠夫身后挤入了旅馆,一想到今天过后他就要像老鼠一样逃窜,他就感到情绪低落。不过在此之前,见到被自己玩弄过的女人的孩子,却让他那阴霾的心情显出了一缕阳光。
“你、你是凯尔文……不,我不是什么狗杂种!”
克莱尔看着眼前的男子,一边吐着血、一边狼狈地蹬着腿在地板上后退,他挥舞着手,仿佛像是见到了最可怕的噩梦般惊恐愤怒。
“哈,被狗玩过的女人生下的孩子,不是狗杂种是什么!”
“不许你说我妈妈的坏话!”
“不要!克莱尔——”
艾文还来不及阻止,克莱尔就像疯了般冲向了凯尔文爵士,在凯尔文身边,几个黑衣人抽出奇形的弯刀,仅仅一个回合就将这个莽撞的少年劈翻在地。他的血泊浸湿了旅馆的地板,因为这出乎意料的谋杀,酒馆内所有的人都惊恐地站了起来。
“杀、杀人啦——”
“居然敢在这里杀人,还有王法吗?”
有人酒劲谩骂着,还有人缩着身子像鹌鹑般藏在桌椅下,寄希望这些恶徒能够放过自己,然而屠夫的下一句话就将他们打入绝望的深渊。
“目标只留一人,其余在场的所有人,全部格杀勿论!”
屠杀很快开始,这些恶徒在旅馆中掀起了一阵血雨腥风,他们见人就砍、逢人便杀,将整个酒吧变成了最可怕的地狱。当夏洛特冲出后厨时,看到的就是血流成河的地狱般画面。
曾帮助过自己的女侍被残忍地杀害,她们的喉咙被刺破,一时未死的她们捂着喉咙,用求救的眼神看向了他。他的兄弟艾文翻着眼白被屠夫扼住喉咙,单手举在空中,在屠夫脚下,斐雯丽抽搐着幼小的身子,鲜血与脏器从她嘴中吐出。
“不——”
夏洛特几乎被这无限的死循环弄得疯狂,他咆哮着冲向了屠夫,却被后者单脚踹飞。他吐着鲜血,艰难地在地上爬动着靠近屠夫,死死地抓住他的裤腿,想要为艾文争取一点时间。
“放开他、放开他——时间啊,重置吧!”
他的乞求毫无用处,无论是时间还是屠夫都没停下他的脚步。屠夫残忍地将艾文扼杀,将抽搐着的尸体甩到一边。见到这绝望的场景,夏洛特感觉心绞痛得厉害,悔恨与痛苦统统涌上心头。他咬着牙,用尽灵魂的力量狠狠咬上屠夫的大腿。
“啊——你是狗吗?放开我,混蛋,放开我!”
任凭屠夫如何踹他,他就是死不松口,他内心不断呼唤着,神明啊,请让时间再次重置吧——然而,这一次,金手指没有听从他的诉求。
绝望感涌上心头,他的思绪渐渐沉入了黑暗,他想着,也许这一切都会以这种滑稽的方式结束,明明给予了自己如此强大的金手指,明明有着那么一手好牌,却被打成这副模样。这样的自己,死去了也许才是解脱。
“糟糕,把最后的家伙都不小心杀了……”
思绪的最后,他似乎听到屠夫说了一句什么,然后他便什么也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