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声唤起人的恐惧,姚贯看见一只灰色的手掌,慢慢地,慢慢地伸向自己,近得已经足以看清掌纹,而自己却动弹不得。雨中还有一双眼睛,渐渐清晰,没有瞳孔,森白如人骨。
姚贯瞬间从噩梦中惊醒,却发现自己正被绑在自己家的桌子上,嘴巴被布条勒住,上身赤裸,一把匕首正戳在自己的心脏位置!诡异的是,伤口并没有血流出来,甚至没有觉得痛。匕首周围扎着一些绿色的针,可能是它的缘故。
匕首插在自己的心脏上,姚贯一动也不敢动,连喘气都不敢用力。一旁传来脚步声,姚贯小心翼翼地偏过半个脸来。
只见一个灰色皮肤的怪人走到床边。他森白的眼珠没有瞳孔,赤裸着上身,露出腹部与胸口两道瘆人的缝痕,双臂缠满绷带,被雨打湿的围巾晾在肩膀上。
姚贯想起来,这个灰色的家伙就是那具被抬出城勤部的尸体。可他不是死了吗?白天插在他脑袋上的匕首,此刻正插在自己的胸口。
“醒了?”怪人笑着,“别慌,我只是想把把匕首还给你。你是不是不欢迎我?”
姚贯望着他,不敢说话,也说不了话。
“你不说话吗?那就是默认了。既然你不欢迎我,那我就要走了。不过走之前,我要把我自己的东西带走。”
说着,怪人将手伸向匕首的刀柄,姚贯的目光也随之移动。
“哦,不对。”怪人笑着,手指刚摸到刀柄就移开,捏住一旁的针,“匕首是你的,这针才是我的。”
说着,怪人拔出了一根针。剧痛瞬间袭来,一滴鲜血从伤口渗出。“唔呃!”姚贯透过嘴上的布条哀嚎着,一滴冷汗从额头流下。
“疼吗?没关系,你嘴里的布条不会让你咬到舌头。”怪人笑得很灿烂,“你胸口的针是我计算好的,一针一针拔出来,你会充分体会到匕首刺破心脏的痛苦。最后五针要一块拔,这样血才会一起喷出来,而不会让你提前因失血而死。”
怪人紧接着拔出了第二根针。剧痛让姚贯几乎要咬裂自己的牙床,血滴继续从伤口渗出。姚贯还在哀嚎,怪人又要去拔第三根针。
“唔!唔!唔!”姚贯也顾不上胸口还插着匕首,拼命挣扎起来。
见状,怪人将姚贯嘴上的布条解开。姚崇心有余悸地喘着气,道:“说吧,你需要我做什么?”
“哦,你怎么知道我找你有事?”怪人眉头一挑。
“不然你为什么找我?又为什么留我一命干什么?”
“挺敏感的。不错,不愧是灵卫司的人。”怪人鼓着掌,“自我介绍一下,我的原字已经忘了,不过我为自己起来另一个好名字。”
怪人凑到姚贯的脸前,咧嘴一笑,露出两排森白的牙齿:“眢。”
“眢、眢。”姚贯的瞳孔缩得如针尖一般大小,颤抖着嗓音念出了这个名字。
“一个字,眢。”眢笑着,举起一枚黑色的种子,“你介意我把这个东西种在你的心脏上吗?”
“大、大人,你说、说什么,就是、是什么。”
“不用紧张,这种子不会立刻要你的命。只要你在国祭那天出现在韶阳城西北角,我会在第二天把它取出来。”
“出现在西北角?”
“无论你去干什么?逛窑子也好,去酒馆喝酒也罢,只要你一天都能待在西北角就行。”
“可是那一天我们灵卫司需要在祭坛警戒的。”
“请假就是了。”眢毫不在意,“你可以说你生病了,肠胃不舒服。”
“这,这借口,可能比较难。我们灵卫司的纪律严得很。”
“没关系,实在不行就假戏真做,我可以借给你一包断肠散。不过提醒你,种子我能取出来,肠子可接不上。”
“不!不用!那天我一定到!”
韶阳城另一边,起离开皇宫,准备去灵卫司找韩鼎。雨巷中,一队士兵与起相遇,连忙闪到一旁,鞠躬齐声道:“见过穷英大人。”
起没有理会他们,径直路过,士兵随后离开。突然,起想起了什么,赶了回去。
“等等。”起在后面将士兵们喝住。
“大人有何吩咐。”士兵们停下。
“你们是哪只部队的。”
“回大人,我们是韶阳城防军第七巡卫支队的。”
“第七巡卫支队?听说,起殿下也曾是第七巡卫支队的。”
士兵们互相看了一眼,道:“是的。”
“你们要去哪?”
“回大人,早上我们遭到了佣兵袭击,有些伤亡。现在,我们接死去兄弟的祭魂棺去祭魂陵。”
闻言,起垂下额头。雨丝打在脸上,如同流泪一样。
“大人,我们能走了吗?”士兵试探着问道。
“走。”起抬起头来,“我和你们一起去。”
“什么?”领头的士兵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和你们一起去。我是起殿下唤醒的,我也算是第七巡卫支队的人。”
士兵们面面相觑,心中都有些感慨,都说穷英是冷酷无情的怪物,没想到是这样的重情义。
一行人顶着雨来到祭魂处。依照军中惯例,接祭魂棺必须在晚上,以示对死者的尊重,接棺的人不得遮住面部和头顶,如斗笠、帽子、面具和伞,都是禁物。
刚刚走到祭魂处门口,便听到了其中传出划拳的声音。起脚步一怔,问向一旁的士兵:“什么情况?”
“大人,祭魂处这几年来一直如此。他们没有什么任务,平日就是在消遣玩乐。我们没有后台,每次接棺都要看他们的脸色。”
闻言,起紧握双拳,指骨间发出可怕的金属摩擦声。一旁的士兵不敢多嘴。
起快步上前,一脚踢开木门,直接将门锁踢碎。两个穿着军装的人正在行酒令,桌板上狼藉一片,另有一个年纪稍大的老军靠在一旁睡着。
睡觉的老军被动静惊醒,眯着睡眼望来。一个士兵喝得上了头,没有看清来者便喝道:“又是哪个军蛮子闯祭魂处?那么急着接棺材吗?”
起怒火中烧,上前一把拎起那个酒鬼,铁拳轰在小腹,像打飞一个纸人一样将他打飞。人撞在另一边的墙面上,吐出一口胆汁,又吐出一口淤血,一头栽倒在地,不知是死是活。
“穷英大人!是穷英大人!”那老军瞬间清醒,喊道。另一名士兵闻言,惊出一身冷汗,酒也醒了大半。
“接棺!”起喝到。
“是!”士兵们一齐行礼,总算是出了这口恶气。
祭魂处的人不敢再有怠慢,也不管那个被打飞的同伴,带着士兵进了内院取棺。起走出祭魂处,站在门口,任由雨丝平息着自己的怒火。
一会后,之前领头的士兵来到起的身后道:“大人,有情况。”
“什么情况?”
“有一具尸体丢了。”
“什么?尸体也能丢?谁的尸体?”
“不知道。早上受到袭击很突然,伤亡不小,伤者和死者的身份都没有确认。”
“你确定,之前躺在里面的是具尸体吗?”
“据祭魂处的人说,这具尸体白天刚运来,头顶还插着一把匕首,绝对死绝了。”
“插着匕首?为什么不拔出来?”
“他是中毒死的。匕首上沾着毒血,别人不敢动。”
“怎么知道他中毒的?”
“他整个人都是灰色的,掀开眼皮,连瞳孔都没有。”
起突然想到一个人,即便有铁甲隔绝着外界的温度,却依然觉得如坠冰窟。即便是在知道甘晟与曦都对国祭有想法的时候,他也没有这样慌过。
“大人?大人?”
“啊?没事。你,你们先把其他兄弟的棺接走,我还要去找灵卫督。”
“是。”
在远海,即便是任何轻微的血腥味都会引来成群的鲨鱼。起觉得现在的靖川就像一头衰老的大鲸,国祭就是其身上的伤口。甘晟,曦,又或是眢,都是被血腥味吸引来的鲨鱼。
现在,群鲨已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