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弯刀,已抵至颈间。小命,正悬于一线。
倒霉,总伴随老娘。元黛,常骂骂咧咧。
一袭夜行衣的男子连面也未蒙,显然是料定眼前的这个小目标必死无疑,对自己能力的信任使他认为自己已无需掩饰面容。
元黛看着他,来者虽是个杀手,但这长相吧,似还多有些温和之色,果然人不可貌相哉。
他温和的看着元黛,犹如猫看着面前已无反击能力的老鼠,他说话也是柔柔的,不紧不慢的悠哉悠哉:“小丫头,你命倒是大,可惜还是被我家主子寻得。现下,我这要就送你去与你那倒霉的爹娘团聚了,你说吧,还有什么遗言否?”
眼看着弯刀便扬起,诶诶诶?不是说还有交代遗言的环节吗?不带这么跳步骤的吧!不不不,我我我,我这是,这是又要过了一辈子么……不是,刚刚从某“掐人脖子圣手”的魔爪下逃脱,又来一个?
弯刀闪过无月无星的朗朗夜空,仿佛一轮弯月飞速的回到了天上,只是那滚滚而来的寒意让人怎么也无法和衣诀翩翩托一玉兔的嫦娥的住地联系在一起。
刀光明明,剑影绰绰。剑影闪过,弯刀顿时止住步伐,继而只一回合,弯刀便被挑了出去,落在一米远外的地上,发出“咣当”的一声脆响,插在地上,入地三分。
元黛双目仍大大的瞪着,眼中色彩纷杂,有不甘,有不舍,有坚毅,有坦然,甚至还有沧桑……却独独没有害怕和临了了的绝望。
来者轻笑,他伸手过来,掰着元黛的肩膀扭转回来,以为她吓坏了,不经意看到了她双眸中的色彩,一时间也愣了神。他垂下眼帘片刻,再睁开时已恢复了往日的冷然,声音更是冰凉如铁:“身佩水纹弯刀,原来是故人手下,不知多年未见,你家主子可还安好?”
温和的男人彼时已受伤倒地狼狈不堪,腹部伤重却不致命处。他咬牙忍着疼痛,又不知从哪里取了暗器出来欲要最后一搏,然后被来者轻而易举的一剑下去贯穿肩胛。
没有惨叫,只有白如纸的面色和汗涔涔的额头。元黛听着那剑尖毫不留情的刺下去,那穿透血肉的声响,她只觉头皮发麻。原来,原来掐脖子在他这儿已经是轻的了……
剑光微闪,剑上纹路依稀可见,刀柄上刻一“岚”字。随即刀出血花四溅,溅到了元黛的裙摆之上,绽开了一朵孤独寂寥的芍药花。
温和男人闭了闭眼,唇间微动。来者轻笑,随即退后两步站定,无需吩咐,他随身的侍卫已然会意上前去。
温和男人目光中只余凄凉,他忽然闷哼一声,软软倒下,随即喷出大口鲜血,却依旧瞪着双眼,直到最后方闭了双眼,竟是咬舌自尽了。
哦,原来,原来方才那“掐脖子圣手”避开了去,是因为早明白这人要自尽,怕弄脏了衣衫。而,而元黛当然就没有避开了,所以就不能幸免了,所以不防衣服上又给弄上了好些血迹了……真的是好些,半件裙摆都红了,一股子浓厚的血腥气味……
这样回去,怕是得给人逮去见官吧。
地上尸体被侍卫拖走,毕竟放在此处明早又要掀起波澜,且还会吓到百姓。元黛回头看了看“掐脖子圣手”,方才……方才他完全可以一刀了结了那人的,但他却无动于衷,淡漠甚至嘲讽的看着那人以极痛苦的死法死去,其心肠之硬……简直无法揣度。但所幸她本也不是什么菩萨心肠,并表示理解,虽然他这样绝对不会平常的身份应该不会需要她的理解。
“掐脖子圣手”淡淡扫了她一眼,又扫了她被那蒙面人喷了一下摆血迹的衣裳一眼,“你随我回去,把这一身染了污垢的衣裳换了罢。”元黛叹了口气,默默跟上,只是圣手本人并无意和她同车,她只得愤愤然的识趣,坐在马车厢前。
果然……小说都是骗人的,花前月下的神仙眷侣都不存在,只有英雄救美后,美还没说什么以身相许,英雄便害的美一身狼藉,然后拒美于千里之外。
美人惨兮哉!美人惨兮哉!
晚风忽大了些,吹起车帘半边,又逢月色刻意作美,照的男人年轻的俊秀面容微现,唉,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是安静的时候还是很好看的。元黛笑笑转回头去,看向寂静的远方。
马车行的不快,清脆的“哒哒”声有节奏的响着,令元黛不经意间便想起上辈子的音乐课,以及那时候他和他的老竹马一起串通好了音乐乐理考试作弊的事情……她的老竹马也是很好看的,但是仅限于好看,和眼前这个比起来,就只能是好看,俊秀那是大大的不及……
她悠悠然回头,“敢问公子名姓?”
车帘晃动,夜色如墨漆一般厚重不可见物,其间年轻男子如星般的眼眸微闪,她听到他轻轻的淡淡的声音:“谭禹泽。”
惜字如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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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湿的鬓发贴在少女白皙的额上,小屋内蒸腾的水气散去大半,唯余少女方沐浴后空气中弥漫着的、水的清新气息和微芬的皂角味道。
梨花簪静静地躺在手心里,依然盛开着,小巧且精致,奈何她仍旧只是木质的素簪子,材质所限,如何也雕不出玉石的华丽。唯小巧玲珑的梨花为玉雕,花心花蕊皆雕刻细致入微,再配上木体上则刻的细腻的纹路,这已是把华丽在木质簪子上做到了极致了。
梨花二月开清明落,花期短暂却留美好存世,用玉雕制梨花制成玉簪,正是意欲将美好封存,只是美好永存,人却不知何踪。
生母,元黛喃喃,这具身体的生母究竟会是什么人呢?老爹和后妈一律嘴紧的如同缝上了一般,难道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吗?
次日一早,谭禹泽身边侍女唤作琉月的便没好气的来叫她去谭禹泽的书房,元黛真叫一个莫名其妙,这琉月闹的又是哪门子的气?这个鬼异世,真是越来越搞不懂了,还是苏家更像个人待的地方些。
琉月莫名其妙的置气去了,这就导致她在院子里瞎转悠个没停也未能找到所谓的书房,直到一个约摸十九二十岁的婢女出现,她和蔼的安然面容和温柔的盈盈浅笑让人不自觉的就卸下防备——这可和上辈子元黛那所谓的“问路脸”不是一个级别的,这可是要命的,能让人放下防备的……
“婢名唤绛梅,与琉月共为公子侍婢,也是琉月的表姐。婢料想到琉月会置气,不做这领路人,婢怕她失职挨罚,只好替她来了,还请元姑娘莫要怪罪。
“元,元姑娘?”
绛梅抬头愕然:“不是么?公子说的,难不成,婢听岔了?”
“哦哦没有没有。”元黛摆了摆手,嘿嘿笑了两声。确实确实,昨个儿谭禹泽问她名姓,她说的是“元淑”,至于为什么没有用元黛,唉,说来话长,作为穿越过来没人知道其真实名姓的少女,她认为这是天大的秘密,只能与至亲至爱分享,当然了,现在没有至亲至爱之人,就只能盼盼未来的那个至亲至爱,对,就是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儿刮旋风的那个至亲至爱。
“你……绛梅?是,红梅的意思吗?”一路无言,元黛实在是不知道这路还要走多远,这样的肃穆气氛还要维持多久,只得开口打破了沉默。
绛梅一如既往的温和,她微微一笑,眼睛弯弯的,其中水一般清澈,盈盈的还闪着浅浅的水光。“婢原姓蒋,名彤芳,来到公子府上后公子赐名,说芳便是花,当时正值梅花香季,红梅遍园开放,既然是彤,又是芳,便取了红梅之意,绛,又是婢家姓谐音,巧的紧。”
“想不到,他还挺有文化的。那,琉月呢?不会就是姓刘名月吧?谐音?”
绛梅失笑:“那倒不至于。琉月的名字多少还有些名堂。姑娘不知,婢家中其实非奴籍出身,当年是因为家中实在贫穷,才卖婢为奴,所以婢的表妹为良家子。
“婢的姑父,也就是琉月的父亲心里头算计比较多,想着借我的关系帮一把他,公子这样的身份,琉月进来绝对是好的。
“婢虽然不赞同他的观点,但是既然他开口相求,我也不好不帮这个忙。可是琉月当年那叫一个心比天高,非说要进来就要做女主人。”
绛梅“扑哧”一笑:“还说呢,还说自己是天上的月亮,寻常男子,就是捞得到星星,也捞不着她。公子当即就笑了,说要留下这天上的月亮,取名‘琉月’。”
“所以说……”元黛想了想,道:“所以说刚刚琉月对我的针对,是因为我是她家公子带进来的女人,而她看上你们家公子了,所以吃醋,我可以这样理解吗?”
“姑娘这说的哪里话。”绛梅虽然嘴上不赞同,但脸上盈盈笑颜还是将她内心的赞同展露无遗。
“罢了!这话也就咱俩说说,伤不到你家小表妹的清誉的。”
绛梅低垂眼帘笑了笑,过半刻驻足,她微伸手向前:“这便是公子的书房了,公子今日急招姑娘,想必是有要事相商,婢便不闲聊耽搁时间了,姑娘快些进去吧。至于方才那些事情,往后我们可以慢慢说,不急在这一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