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有多长呢?一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苏愿之跟我讲,一年有三百六十五天,抑或闰年里有三百六十六天,往多了算,三百六十六天就是八千七百八十四个小时,就是五十二万七千零四十分钟,就是三千一百六十二万两千四百秒,虽然我听不懂这前头复杂上天了的天文数字,但是我听懂了她后面的话:“一年的时光完全足够你去找到你爱的人,如果时机对的话,就像我跟孩儿他爹,但是,真正过起日子来,一年真的太短太短,一辈子都活不够。”
一年很长,足够让你去彻彻底底爱上一个人,一年却又很短,都不一定够让你去看清一个人;一年足够你去孕育一个新生命,一年却又不一定够让你释放掉你对一个逝去的生命所有的哀悼之情;怀念里的一切事物都印刻在那寥寥日子里,不过三个一年,而一切美好逝去,所有过往好的不好的都变为回忆,接下来的,是一年,又一年。
我在居棠城待了一整年,只有一年而已,就算是按秒算也不过三千一百六十二万两千四百秒,可我却觉得真的好长好长。身边的人来来往往,沐漾、沐漓、沐汐、沐湾、沐潮、沐泮、沐漉、沐湫,我曾苦恼极了,以为自己这辈子也记不得更分不清这些名字了,可真正一年过后,我都不用过脑就能下意识喊出她们的名字。
可都说时间会冲淡一切,为什么我到现在还是能记得他呢?
终于琳琅发兵,讨伐藿尧帝国,这在所有人的意料之中。毕竟是自己的儿子,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又是最小的一个,再怎么着琳琅先帝作为母亲都不会为难自己的儿子,可新帝不会如此,尤其这一代的新帝,登基之后连已成家按理说对她已然没有威胁,完全可以放过的大姐都寻了由头抄没全家,老四是嫁去了正则方得以幸免,但在正则,从小到大受女权主义熏陶的姑娘如今却身处正则皇帝的三千佳丽之中,想来这日子也必定不好过,所以,这一代女皇登基,她无论如何也不会放过自己这个野心勃勃的弟弟。
琳琅的剑尖,对准了藿尧帝国。
琳琅女皇问他:“皇子如何能翻身?”独孤羽尧是如此笑答:“阔别琳琅故土远走他乡,能力足够即可翻身。”“二皇子自幼优越于你,他都未做,你如何敢做?”“二皇兄异姓,乃先帝之于赫连家恩典,是以二皇兄按理该算作赫连氏族人,若为此事,合该论作谋反。”“你这便不是谋反?”“我谋他国之反,皇姐若不是想要他国之天下,又何必来管这闲事?所以这般说来皇姐与我并无分别。”
琳琅于藿尧的仗打了整整三个月,胜负不分上下,琳琅女皇是个不服输的性子,其实胸无多少城府却又偏要往高处攀爬,她甚至夸下口说得独孤羽尧项上人头者可封王,封地即她琳琅的半壁江山。
于是我去了,我要的不是她琳琅的半壁江山,也不是独孤羽尧的项上人头,我要的,不过他的一句道歉。
他自始至终,从来没有对他的行为有过只言片语的解释,也没有过一丝一毫愧疚心情的流露。
琳琅和藿尧打了许久,却一朝不防被人撬了墙角,节节败退,一直退到两国边境。琳琅军队的马蹄踏入自己国土的那一天,他们发现根本就不是自己想打人家,人家也想打自己!琳琅女帝慌了,着急忙慌的把我推上了城楼。
我站在城楼上,他策马立于城墙下,他身边有雄兵千万,而我身边只有早已悄悄撤走想着怎么跑的士兵。一个国家,男儿不当政女子为尊,却又要男人打仗,将军却又要是女子,试问,此方土地孕育长大的男儿,谁人愿意老实打仗?
城墙上的风很大,衣裳单薄,吹的我彻体皆是寒凉。
“独孤羽尧!”我大声的喊着:“我问你!自始至终你对我的所作所为,有没有过一点儿后悔?”
他拉着马缰看着我许久,方道:“后悔有用吗?”
当然没有用。我摇了摇头:“我知道没有用,不能改变任何现状,但你知道,对于我来说,我已经没有任何的奢望,所以哪怕你跟我说,你有过后悔那都是对我的一种慰藉你明白吗?”
离得远,我并不能看清,但我知道他一定是有在笑,嘲笑我的天真,一如过往他唤我“小傻子”,只是那时他还会掩饰他的利用目的演绎他的真情,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他攥紧缰绳往前走:“开门!”
撞门巨大声响一声接着一声好像直击在我的心上,城门在震,城楼在震,我扶着城墙缓缓走下去,走到拱门下,站在即将破碎的城门前。
早已准备好的一切,皆是为了,此时此刻。
他的马蹄踏入城门之内的那一刹那,我抓紧手中悬在城门上的绳索,飞身到他面前,匕首寒芒暗闪,刺入他的胸口。
同一时刻、万箭穿心。
原来,心碎是这样的感觉……
他抱着我,全然没去顾及他的伤势,周遭嘈杂极了,我听不清他在喊什么。我只轻轻伸手抚上他的面颊,我竭力靠近他的耳:“独孤羽尧,如果有机会,你愿不愿意,陪我,回到过往……我好怀念,你只是阿禹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