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脑袋好长时间都嗡嗡的乱响,因为傻海是最不可能出现在这儿的人,他却出现了。我不由自主的回忆起之前偶尔回村,和傻海交谈的那些情景。我还清楚的记得,每次给他三两块钱小钱的时候,傻海那种发自内心最深处的兴奋和喜悦的表情。
这绝对是个戏精,随便拍个电影都能拿影帝的。
“傻海......”我沉默了良久,才慢慢的开口,但是一喊他的名字,我又觉得不合适,他傻吗?一点都不傻。
“成峰哥,没事,我还是傻海。”傻海仿佛能看透我此刻心里所想,他笑了笑,接着又很认真的对我说:“你就叫我傻海。”
“我想问问你,这件事,是谁让你做的?”我的情绪恢复了平静之后,就在记忆力飞速的翻找相关的线索。傻海是我们村子的,而且我还记得,当时我在旦猛盆地深处的那片深渊下,遇见过一个瞎子,那个瞎子的来历,至今是谜,然而,瞎子带着老家方言的口音,却让我记忆犹新。我猜测着,难道有一个我尚未发现的团伙或者组织,成员都来自我老家那边?
“成峰哥,不要问了。”傻海摇摇头:“你只需要知道,我来这里,不是为了害你,这就行了。”
“你是不是,是不是在替刘老头儿做事?”我记得傻海在两年多以前,替我传过一次话,之后,又在坟地那边交给我一部手机。化身为陆放顶的刘老头,也是我们村子的人,这很容易让我产生怀疑,怀疑傻海是帮刘老头办事的。
“成峰哥,真的别问了。我还记得,你回村里一次,都会给我点钱,让我买糖吃,可是我有龋齿,不吃糖,你给的钱,我都留着的。”这时候的傻海,看不出一丝傻气,而且说话滴水不漏,他其实已经等于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不管我怎么问,他都不可能说出实情的:“我只能告诉你,你不用担心那两个姑娘,她们不会有事。”
“她们现在在哪儿?”
“回达亚了,到了达亚以后,会有人把她们再送回华阳。”
傻海的话,我倒不怀疑,除了小毛,我们的队伍到现在为止,基本没有遭遇什么人为的危险,也没有受到什么伤害。傻海的目的,已经非常明了,他就是为了除掉小毛而来的。
“傻海,你认识他吗?”我指了指旁边的小毛。
“不认识,以前从来没有见过。”
“既然不认识,你干嘛想杀他?”
“有些事,是要装在心里的,或许等自己要死的时候,才会说出来。可还有些事,哪怕死了,也不能往外说。”傻海瞥了小毛一眼,又转头对我说:“成峰哥,我很感谢你以前关照我,也感谢你们家老爷子以前关照我们家,你现在想怎么处置我,我绝对没有二话。”
我暗自叹了口气,瞎三儿是我遇见的第一个硬骨头,宁可死,也不告诉我内情。傻海,估计就是第二个,我已经很明白了,用死来威胁傻海,没有任何用处。
“行,我......不问了。”我知道,傻海可能有抽烟的习惯,我点了两支烟,自己抽一支,朝他嘴里塞了一支,说道:“我什么都不问你,跟你商量两件事。”
“你说。”傻海斜叼着烟卷,眯着烟卷说道:“我能给你办的,会给你办,办不了的,你也体谅我。”
“第一件事,你走吧,不要再跟着我了,我们以前住一个村子,这是缘分,我不想因为有的事,把这些缘分给闹没了。”
傻海没吭声,不停的抽着烟。我知道,他背后有主使者,他的任务就是尾随我们的队伍,找机会杀了向导。我现在这样说,其实等于让他中途放弃自己的任务。
“行,这个我答应你。”
“第二件事,老王去追人,现在找不到了,我没时间在这里一直等他,如果你们能找到他,不管他愿意不愿意,把他带走,带到达亚,再送回华阳。”
“行,这个也没问题。”
我也开始闷头抽烟,虽然这次到胡杨河故道,我们四个人的队伍暂时没有伤亡,但是中间发生的这些事,已经让我感觉不安了。我预感到,前路必定不会太平。真正的张莫莫和宁小猫已经离开了这儿,索性让老王也回去,我不想再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出现什么意外。
剩下的事,我自己来做,真有危险,我自己来扛。
傻海背后的人,一定不想让我继续行动,不想让我找到车盘古城,但越是这样,我就越觉得有继续行动得必要。
我把傻海身上的绳子解开,又给他拿了一些水,让他离开。
我这么做,并不是要当个烂好人,我有自己的原则。傻海调包了宁小猫,肯定有段时间了,如果他要下手,我是不可能有任何防备的。傻海应该还记得我们之前同住一个村子的情分,他记得情分,我就不能把情分全忘掉。
“成峰哥,我劝你一句话吧。”傻海也不啰嗦,拿了水转身就走,当他走出几步之后,又停下脚步,回头对我说:“有的路,不是你要走,就一定可以走到终点的。”
说完这些,傻海再没有停留,直接走了。我目送着他的背影,一直等他走到很远很远之外,这才转过身,和小毛一起,把营地收拾了一下。
“小毛,你带一头骆驼,带够你回去所需要的给养,去达亚吧。剩下的骆驼,我要用一下,如果我回去的话,会把骆驼还了,如果回不去,我给你个电话,你联系对方。”我把张莫莫的电话告诉了小毛,接着说:“叫她去我住的地方,从我那只箱子里拿些钱,把骆驼损失的钱还给人家。”
“那你?你要干什么啊。”小毛好像从我的话里听到了生离死别的意思,顿时就晕了。
“我自己带着骆驼走走。”我其实并没有要找死的意思,能活着,谁都不想去死。但是凡事做好两手打算,自己有了什么事,也不能坑了小毛。
“那恐怕不行。”小毛赶紧就劝:“一个人会有危险,如果再走的深了,说不定还要遇到沙狼,你没有猎枪,只要遇到了就非常麻烦。”
小毛确实挺尽职的,可是我有自己的打算。队伍的人多了,相互之间可以照应,帮忙,但人多,事也多,只有我一个人,来去自由,真到了给养快耗尽的时候,我回想办法回去。
再一个,我真不想拖累小毛了,他是挺无辜的,只是因为给我们带路,才一而再再而三的遇到危险,傻海答应我不再跟着我们,可他背后的主使者,难道不能再派别的人来?思索再三,我还是坚持让小毛自己回去。
小毛劝了好一会儿,没劝动我。在我一再坚持下,他很无奈,只能收拾了一些东西,带着一头骆驼准备离开。
走之前,小毛给了我一张地图。我们走过来的路,他已经用铅笔在上面标注了,只要我带好指南针,按照地图上标注的路线去走,就没有大的问题。
小毛走了,只剩下我一个人,还有三头骆驼,给养很充足,够我一个人消耗挺长一段时间。我没在这儿继续逗留,小毛走的不见影子之后,我也出发了。
我还是按照原来框定的方向走的,现在已经不能说寻找车盘古城遗址了,只能说碰运气。这片一望无际的荒漠里,一个小时前留下的痕迹,一个小时之间就会被风沙掩盖,更何况是千年之前的一座古城。
我没有抱太大的希望,只是尽自己的力。小毛走了三四天之后,我一个人前进了大概三十多公里,每天晚上只能稍微合一会儿眼,不敢睡的太沉太死。
就这么三四天时间,我已经感觉到疲惫了,一个人的精力总是有限的。所以这天半下午的时候,我就停了下来,打算好好把精力恢复一下。
但是真闲下来的时候,我又觉得睡不着,荒漠之中所有通讯工具都不顶用了,我现在不知道张莫莫和宁小猫有没有回到达亚,也不知道老王是不是被傻海带走了。
我感觉很孤独,也有种仿佛被全世界抛弃了一般的恍惚,睁着眼睛坐到黄昏时分,终于有了一点困意,我拿了毯子裹在身上,正打算要闭眼打盹的时候,面前大概五六米远的沙面,突然就慢慢的鼓起了一个小包。
连着这几天,一直都风平浪静,陡然出现点异常,我的神经立刻绷紧了。显而易见,沙子下面有东西,而且是活的东西。
我轻轻的拿掉毯子,盯着前面的沙地。沙地的小包朝上面拱了拱,又缩回去,又朝上拱了拱,接着再缩回去,如此反复了好几次,小包突然一顶,沙子下面的东西,隐约就冒了出来。
我的眼睛一直都死死的盯着那个小包,等沙子下的东西冒出的同时,瞳孔一下子就收缩了。
从沙子下面冒出来的,是一顶帽子。很薄的毛线帽子,是粉色的。
我认识这顶帽子,是宁小猫的帽子,她很喜欢,当时还在华阳的时候,天气还不冷,她就戴了这顶帽子。等我们进入大漠,因为要戴遮阳帽和防晒的布帘,宁小猫才把这顶帽子给收了。
可是这个时候,这顶粉色的帽子,就从沙子下面慢慢的冒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