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容曦微微地眯缝了一下眼睛,潋滟的面容有些微微的冷意流转,抬眸看了一眼南宫喻,不疾不徐地道:“我等一下要进宫见陛下,或许,应该提一下,七殿下镇守边境多年,劳苦功高,也该选皇妃了!”
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微微扬起了一抹幽冷的弧,眼尾上挑,将那分媚然的似笑非笑演绎到了极点。
打蛇打七寸,不得不说,容曦抓地特别准。
南宫喻的势力不在上京,本人又没犯什么大错,至于私下回京,早些时候陛下就给他传了消息让他回来,倒也不是什么大事,现在唯一能够被人提及的,也就是他的婚事。
南宫喻刚才还是那种玩味看戏的脸色瞬间就冷了下来。
他和容曦,果然是不对付!
容曦看了一眼房间里面的三个人,目光和话语都透着两分警告,“别对连王府私下动手,若是连枢有什么事,我不会放过你们!”
说完之后,容曦直接转身离开,又嗓音淡淡地补充了一句,“我要为紫嫣赎身,七殿下应该也不想被人知道,三笙阁背后之人是你吧!?”
一句话,半是威胁半是商量。
南宫喻死死地瞪着容曦离去的背影,紧抿着薄唇,然后偏头看向了南宫晟。
南宫晟依旧是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微微地皱了皱眉,眸底一片深邃,不知道在思索什么。
“素儿,回宫。”南宫晟看都不看南宫喻一眼,直接对着秦素儿道。
南宫喻怔怔地在原地愣了许久,勾了一下薄唇,自嘲地笑了笑。
甚至,手上迟了那么久的痛感,现在以无法抗拒的姿势袭来,让他疼到有些说不出话来。
洛娘就候在这一层的楼梯口,容曦经过的时候,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我一直知道洛娘你不简单,只是,倒是没有想到你是南宫喻的人,以前我和连枢的事情,没少从三笙阁传出去吧!”
闻言,洛娘的脸色瞬间就苍白了几分,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说些什么,最后一个字都没有说出口。
容曦似笑非笑地冷哼一声,抬眸看了一眼远处那座独立的楼阁,缓缓地掷出了一句话,“已经没有必要存在的东西就拆了吧!”
说完之后,直接离开。
洛娘没有说话,只是眼眶有些微微泛红。
她明白容曦这句话的意思,她和容曦之间的交情,算是到了尽头!
在这方面,连枢的性子比之容曦更甚。
若是知道她将他们在三笙阁的消息一字不落地全部传送了出去……
抬眸看了一眼那栋独立的院落,洛娘抿了抿唇,终究还是没有下任何命令。
等南宫晟也离开之后,洛娘就去了刚才他们所在的房间,看见了脸色惨白的南宫喻,连忙上前扶住他,“殿下,你没事吧?”
微微一低头,就看见了他红肿一片的手。
“殿下,你手怎么了?”洛娘一声惊呼。
“没事。”南宫喻神色渐渐恢复如常,淡淡地回了一句。
洛娘没有说话,只是取了医药箱,低头认真地替南宫喻上药。
“殿下,你不该回来的!”洛娘轻轻地叹了一声。在荼州虽然苦了点,但是,总比在上京要自在安乐些。
殿下征战沙场多年,名声在外极好,在这个紧要时候回京,那些个皇子朝臣,那个不会那种揣测他的意图,战功显赫,为人贤良,有意那个位置的人谁不忌惮他,就连现在就在那个位置上的人,说不定都会心存猜忌!
“在边境多年,总也有些惦记上京风景。”南宫喻淡淡地开口。
“好了,殿下要记得按时换药。”上完药之后,洛娘开始收拾医药箱,看了一眼面前一身玄衣的男子,“殿下本来可以置身事外的,如今若是卷入这场权利旋涡,只怕就脱不开身了!”
“本就身处权谋旋涡之中,谁又真正逃得开呢!”南宫喻冷漠的眼眸略微朦胧了几分,有些飘忽的捉摸不定。
“是逃不开还是不想逃开?殿下,这一次如果你想,完全可以避开的。”殿下在朝中没有势力,更没有母族关系,唯一的舅舅也是在边境,殿下可以说是孑然一身。
南宫喻抿了一下唇,没有说话。
“可是,殿下,你为晟公主做到这个地步,值得么?”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洛娘的目光移到了他的手上。
殿下手上的伤,她几乎都不用猜,就知道是晟公主所为。
“值得么?”南宫喻轻轻一笑,“我回来的时候,舅舅就这样问过我,其实在你们看来或许不值得,但是我只是做了自己想做的事情而已!”
洛娘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连王府,竹轩。
厨房里面,有一道绯红如流火的颀长身影,动作流畅,不急不缓,即使是在做饭,也如行云流水般优雅自若。
出岫闻到香味,从外面走了进来,看见满桌菜的是,瞬间吓了一跳,“绯公子,你今天怎么做这么多菜?”
绯公子厨艺高超他知道,喜欢做饭给连枢吃他知道,连枢喜欢吃鱼他也知道,只是怎么……就……满桌的菜都是鱼!!!
这是打算全鱼宴么?!
红烧鱼,清蒸鱼,糖醋鱼,水煮鱼,粉蒸鱼,小炒鱼片……
“连小枢喜欢。”寻绯墨眸色偏淡地看了一眼出岫,回答。
出岫:“……”
连枢还喜欢长得好看的人,你给她弄一屋来儿?!
当然,这句话,出岫还是不敢问出口。
很久之前他就知道,绯公子不好惹。
离厨房不远专门辟出来用膳的房间。
房间布置很简单,临湖有一个很大的窗户,桌子就放在窗户边上,微微抬头就可以看见竹轩中唯一的一个湖,以及湖对面连绵不绝的竹林。
景色极雅。
房间里面,连枢依旧是一身妖治的血红色衣衫,面容精致白皙,妖魅无双,此刻,她正坐在窗户之上,双腿脚踝处相叠着,膝盖上放了一碟莲子。
修长白皙的指时不时地捻一颗莲子递到嘴里,一双魅然狭长的丹凤眼,一直有些微微的深沉。
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出岫忽然走了进来,手中还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了几盘菜。
看见坐在窗户之上被撒落了一生阳光的连枢,出岫眼中渐渐地浮起了一抹带着几分戏谑的笑,将托盘之上的瓷盘摆放在了桌子上,然后又是笑着出去了。
啧,连王府今日的鱼,可是全部送来了竹轩,还都被绯公子给用上了。
对上出岫的双眸,尤其是那个意味深长的笑,连枢有些微微不解。
然后,连枢就看见轻飏和流风二人相继走了进来,如出岫一般,都端着托盘,且面色都有些古怪地看了连枢一眼。
“怎么了?”连枢看着他们,蹙了一下眉,神色狐疑。
流风轻轻地笑了笑,没有说话,只是拽着轻飏的衣袖离开了房间。
连枢:“……”
在出岫第二次进来的时候,连枢终于抱着手中的莲子慢吞吞地从窗户上走了下来,刚走到桌子边上,连枢就整个人都愣了愣,唇角微微抽搐着道:“全……全鱼宴么?”
出岫唇边压着一抹笑意,点了点头,“是啊,全鱼宴,绯公子可是忙了半下午呢!”
连枢对这个半下午点了点头,从阿绯去做饭到现在,时间确实过得挺久的,毕竟她都已经吃完五盘莲子了。
“阿绯呢?”连枢问出岫。
出岫偏了偏头,对着连枢努努嘴,“来了。”
连枢抬眸望去,一道绯红的身影缓步走了进来。
眉眼清灼,神色淡然,目光静静地落在连枢的身上,姿态如常,看不出半点异样。
甚至在发现连枢看着他的时候,唇角似乎还微微地上扬了一抹清冶的弧度。
连枢:“……”
连枢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寻绯墨,眸眼深处有些说不出来的复杂。
“怎么了?”寻绯墨走到了连枢的身边,淡声询问。
连枢摇了摇头,将眼中情绪敛去,垂眸看了一眼桌上的饭菜,“你怎么做这么多鱼?”
“你没说想吃什么鱼,我就会做的都做了。”寻绯墨看着连枢,淡绯色的唇弯起了一个清然的弧度。
连枢轻抿了一下嘴角,没有说话。
出岫看了一眼两个人,微蹙了一下眉,似乎,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有点儿不对劲。
“出岫,你先下去吧!”寻绯墨看了一眼出岫,缓缓开口。
出岫虽然平常都只听连枢的命令,不过目光在两个人之间流转了一番,便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阿绯,我……”
“先吃饭吧!”寻绯墨看着连枢,打断了她要说的话,然后淡淡一笑,拉着她在桌子前坐下,目光落在了她抱着的瓷盘,那双清灼冽然的凤目浮现了一抹莞尔浅笑,似是轻斥似是无奈地道:“你倒是吃了不少莲子!”
“你送我莲子不就是给我吃的么?”连枢任由寻绯墨将她手中的莲子放在一旁,小声地嘟囔了一句。
“可我是给你当饭吃的么?”寻绯墨微抬了一下眸子,似笑非笑地看着连枢。
连枢有些心虚地撇了撇嘴,没有说话。
寻绯墨坐在了连枢身侧,夹了一筷子鱼肉,低头挺耐心地剔刺,然后动作熟稔地将鱼肉放在了连枢的碗里。
连枢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扒饭,不去看寻绯墨。
在说出了她有点儿喜欢别人之后,她有些无法在面对接受阿绯对自己这么好。
感觉自己,不值得他这般相待。
因为她给不了阿绯想要的。
看着只低头默默吃饭的连枢,寻绯墨伸手有些无奈地捏了一下眉角,因为连枢没有抬头,也就错过了他眼眸之中那一闪而过的狡黠之意。
接下来,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连枢静静地吃饭,寻绯墨没有吃饭,而是在一旁安静地剔鱼刺。
终于,在寻绯墨将一个放满了鱼肉的碗递到连枢面前的时候,连枢终于抬头看了寻绯墨一眼,才发现他面前的米饭根本就没动。
“你快点吃饭吧,我可以自己剔刺的!再不吃等一下都冷掉了。”
寻绯墨没有说话,干脆放下了筷子,清灼狭长的凤目微微上挑了两分,似笑非笑地看着连枢。
“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连枢被寻绯墨看地有些不自在。
“我在想你什么时候想起来记得给我捻点菜!”说这句话的时候,就连语调都是那种似笑非笑,然后看着她轻哼了一声,“果然是个没良心的。”
连枢:“……”
连忙夹了一筷子鱼丸,刚夹起来,耳边就传来了对方的声音,“我不吃鱼丸。”
连枢的筷子到了另一个盘中,轻轻灼灼的声音又传了过来,“我不吃葱。”
连枢的筷子还没来得及动,寻绯墨又悠悠地说道:“我不吃香菜。”
……
连枢抬头看着寻绯墨。
寻绯墨挑着眉梢看着她。
“好吧,祖宗,你就说你要吃什么?”最后,连枢看着对方,无奈而又认命地道,这一大桌子的菜他都挑剔了个尽。
你还记得这是你自己下厨做的菜么?!
“随便。”寻绯墨把玩着手中的筷子,慢悠悠地吐出了两个字。
连枢:“……”
这是随哪门子的便?!
如果是旁人这样,她肯定是二话不说直接甩筷子走人,指不定还要打一架。
但是,他是阿绯。
连枢轻叹了一口气,取了一个干净的瓷碗,然后……开始认认真真地剔鱼刺。
“连小枢,其实,我只是想知道你如果有了自己喜欢的人,对我的纵容还有几分!”在连枢剔刺的时候,寻绯墨忽然轻飘飘地说了一句。
连枢的手微僵了一下,唇抿成了一条直线,不过没有说话。
这个时候,她根本就不敢说。
因为她这个时候说的每一个字,都会被阿绯记在心中,作为以后的证据。
寻绯墨也不在意连枢没有说话只是沉默以对,轻笑出声,伸手揉了揉连枢的墨发,“快点剔刺吧,我有点儿饿了!”
然后,两个人,就像是傻子一样。
你剔好刺的鱼肉,放在我碗里;我挑出了刺的鱼肉,递到你碗里。
吃完了之后,连枢换来流风和出岫二人收拾,她和寻绯墨则是再次沉默地相对喝茶。
“连小枢。”寻绯墨放下手中的茶杯,忽然喊了她一声。
连枢抬头看着他,“嗯?”
“那个人,是谁?”微顿了一下,寻绯墨还是问了出来。
他知道是谁,但是,就是想听连小枢亲口承认。
连枢一声苦笑,“我还以为你不问了!”
透过雕花木窗,寻绯墨漂亮的凤眸静静地看着那连绵一片的竹林,声音依旧很轻很轻,“其实,大概已经猜出来了!”说完之后看向了连枢,“是玉子祁吧!”
连枢眸子微微一缩,瞬间抬头看向了寻绯墨。
对方虽然是看着她,但是长而卷翘的浓密睫毛挡住了那双眼眸,她看不见里面的情绪,只觉得寻绯墨的情绪似乎是有些不太高,也有些微微的低沉。
连枢点了点头,然后又轻轻地“嗯”了一声。
对玉小七,应该是有点儿喜欢的吧!
接下来,房间里面,又是陷入了一片死寂般的沉默。
“为什么……会喜欢他?”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寻绯墨的内心是非常纠结的。
玉子祁是他,寻绯墨也是他,可是,他以寻绯墨的身份在连枢身边陪了她这么多年都得不到她的心,可是,玉子祁才和连小枢相处多久,凭什么?(真是诡异的心里想法!!吃自己的醋么)
“不知道。”连枢低头看着自己修剪地很漂亮整齐的指甲,没有去看寻绯墨,而是微凝着眉梢似乎是在细想沉吟一般,“大概是待在他身边会感觉很轻松!”
和玉小七在一起,是真的那种说不出来的轻松,甚至她还可以开玩笑调侃对方。
“那我呢?和我在一起是让你很累么?”寻绯墨低低地问。
“没有,只是,不一样。”更多时候,阿绯给她的是安全感,不会觉得累,但是却始终有事情隔着他们。
连枢虽然只是说出了七个字,但是,寻绯墨却明白她的意思。
他哥哥,始终是横亘在他们之间的刺。
让连枢对他的感情,没有办法往男女之情靠拢那么一点点。
而只要连枢迈不出那一步,他就算是走到了连小枢面前都没用。
甚至于他如果再往前走,连小枢会后退。
这种低沉的气氛持续了很久,终于,寻绯墨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贯来清灼妖娆的嗓音此刻有着说不出来的低沉,“那可是我也喜欢了你这么多年!”
轻轻的一句话,听上去似乎有不甘,有落寞,还有委屈。
连枢极少听到寻绯墨用这种低落黯然的语调说话,在她的记忆中,面前这位绯衣少年总是眉眼灼冽妖娆,唇边带着些许玩味戏谑的弧,眸眼似笑非笑的模样。
连枢的心微微涩了一下,削薄的唇紧抿着,“对不起!”
她不负其他人,唯独面前陪了她四年的绯衣少年。
“连小枢,我想要的从来就不是你的对不起!”说完之后,伸手指腹缓缓地落在了她的眉骨处,淡绯色有着些许淡白的唇微启,轻飘飘的声音似乎从天边传来的一般,没有任何情绪,“不如,用这声对不起换一个承诺吧?”
连枢微愣了一下,抬头看着面前的绯衣少年,“嗯?”
寻绯墨的眸光依旧很淡,也很沉,“不可以么?”四个字,已经带上了说不出来的落寞。
墨发半垂,遮住了眼睛,一双脸色有些苍白。
“你想要什么承诺?”这么多年,她最没有办法拒绝的人,就是阿绯。
“不管以后发生了什么,你都不许不理我。”寻绯墨定定地看着连枢,用那种低沉的语气说出了这句非常孩子气的话。
顿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我不会做对你不利的事情,也不会伤害你。”
他有些担心连小枢知道寻绯墨和玉小七是同一个人之后,若是还是无法接受他便会直接和他断了来往!
他不允许这种情况发生。
他就是这样的人,若是认定了人或事,无论是付出了什么代价,都不会放弃。
所以,就算在这个时候故意利用连小枢对自己的愧疚之意,他也要想办法为以后留一条退路。
听寻绯墨说完,连枢抬头看着他,“这算是什么承诺!”连枢觉得,这件事情根本就不算什么。
先且不说她和阿绯之间交情本就极深,单是因着初瑾,她就不可能抛下阿绯不闻不问。
“那说好了,只要我没做对不起你的事情,你就不能和我断绝关系。”寻绯墨目光认真地道。
连枢食指和大拇指轻轻岔开,支着下巴,带了几分探究的目光落在了寻绯墨的身上,“你怎么突然提这个要求?”
寻绯墨抬眸眸色偏凉地看了她一眼,“我担心你有了新人就忘了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