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嗤咯咯的欢笑声,引得吴愿好走出来瞧,不见冼新辰,只见姜晓棉跟向冬漾陪他们玩得正欢。
“晓棉,怎么是你和冬漾来?”吴愿好的语气有些失落。
姜晓棉的嘴角弧度渐渐撇下,“我不知道他…他好像有事在忙。”
“我这不是来了嘛!”
一语未了,大家闻声望去,冼新辰正下了车朝这边走来,更耀眼的是他身后的那名女子。向浠焰的出现,让吴愿好和姜晓棉各揣心思。吴愿好见有客人来,便让大英领着孩子们进里头玩去。
向冬漾一见姐姐,立马笑去接待:“姐,你怎么会到这里来?”
向浠焰往他弟弟的脑门上轻轻敲了一下,嗔笑道:“我是来视察工作的,倒还想问你怎么在这呢?一天就知道乱跑。”
原来方才在公司时,冼新辰迟迟等不到姜晓棉,向浠焰一听他们约来了这边,也喜得用视察工作的借口跟冼新辰一块到此。
“晓棉,这就是我姐姐,她叫浠焰,出国深造的人才,优秀得了不得咧!在家里,我的地位都不如她!”
姜晓棉见向冬漾介绍他姐姐时,尽是一脸得意骄傲之态,家里人尚且如此夸来,可想而知在外人眼里又该如何。那日在晚宴上,他们也有过一面之缘,如今再仔细瞧她,果真秀外慧中,那样的容貌,是个人都会羡慕。可知这个向浠焰,敌劲来头不小。姜晓棉呆愣了好半会,才意识到向浠焰早已握出手来等她。
“你好,我们又见面了!”向浠焰很大方,也眉眼喜笑地想,原来当日觉得姜晓棉面善,只因为在向冬漾的画里见过这女子。
“你好,我叫姜晓棉。”姜晓棉似乎不敢多看人家几眼,只是大家都没有关注到她细微的神情。那神情,似乎是介意,又好像是自卑。
向浠焰放眼望这崭新亮堂的孤儿院,一切都差不多,只是还缺个名字,就先开口道:“我看这也该起个正儿八经的名字,继续挂名为‘拾遗所’的话太寒酸了,也有点不像样。”
“我们跟愿好想过了,这边是二西路,‘二西’,倒过来谐音‘惜儿’,就定下了‘惜儿孤儿院’。”
向浠焰听了冼新辰的话后沉思摇头,“‘惜儿孤儿院’,虽然寓意是好的,但这群孩子无父无母,‘惜儿’有些露骨了,他们也会逐渐长大,联想到时岂不伤心?想个更好的改了才是。”
大家听向浠焰提议,这个名的确是有这么一些周全不到的地方。又四目相对,新的院名不知从何再想起,又听见向浠焰笑道,“我刚才来时就看到这些孩子跟你们玩得欢,笑容灿烂满面,童趣天真无邪,要不就取为‘童心孤儿院’如何?寓意他们无忧无虑,健康成长。”
“童心孤儿院?……童心孤儿院!”
吴愿好觑望了一眼冼新辰,看他如何回答。姜晓棉在一旁自知没有分量说些什么。唯有向冬漾拍手赞好,“这名字不错!”
冼新辰挠了一下眉头:“那也不错,‘童心孤儿院’是听起来更顺口,寓意也欢快明朗。”此话一出,大家也只是做个默认的状态,察觉到现场略有怪异的氛围,他又分散提醒:“对了,后备箱里有糯米面和黑芝麻呢,说好今天给孩子们做汤圆,都别杵在这里忘记了。”
向冬漾一听就去抱了食材进来,比那群孩子还要欢,向浠焰进了厨房拿起芝麻馅搅和起来,在冼新辰边旁道:“我也好久没吃汤圆哩,再不吃上一顿,恐怕我都忘记中国还有这美味了!”
“那等会你多吃几个!”
“好!”
向冬漾在旁取笑道:“姐,等下你千万别膈应啊!像小时候一样,卡在喉咙里,那时候你还说这辈子都不吃这劳什子,我怎么不知道你啥时投胎转世了咧!”
“你说什么呢!”向浠焰用胳膊肘推了一下冬漾,他倒眼疾手快,连忙迈脚往姜晓棉那里走去,让姐姐扑了个空。
姜晓棉听冼新辰与向浠焰的欢谈,他们愉悦的聊天声早已将自己置之度外,她的心情如面粉湿了水那样沉重,粘稠成一团难受,也不想发言只顾低头揉面,又觉得面团少水了,舀了一瓢水直接冲下去。
“哎哎哎!”向冬漾顺着落水声连忙来阻止,“晓棉,你看,你把水和多了,这都揉不成团了!”
姜晓棉拿瓢的手停在空气中,因为方才舀水的时候,莫名以为自己在洗衣服,要不然,一瓢水哪能倒得那么畅顺。
向冬漾往旁边舀出面粉:“我帮你加点料,这样它就不会那么稀了。”说着那些面粉便从他掌中扬扬洒落。
像雪坠落一样美,两个人的眼神就隔了一层飘雪那样渺远。那一刻,姜晓棉觉得整个世界的色彩只剩下洁白,把他的笑脸影绰起来,连左脸颊的酒窝也变得花白,雪错落过的那双眸,白了眉,白了睫。颠倒了黑白。
“哥哥姐姐,你们做好了吗?我们要来包汤圆了!”
孩子的出现,那双对视的目光这才散去。
姜晓棉赶紧将面团又揉了几下,“现在好了,可以包汤圆了。”
“耶,包汤圆了!”孩子们都踊跃进来洗了手争先恐后。
向浠焰端了芝麻馅丸过来,大英拿一团面,放了芝麻馅就要一起揉。
“大英,不是这样的,你看我,应该这样…把面丸捱扁一些,把馅裹进去,再滚成小球状。”姜晓棉边说边示范,黑乎乎的馅丸用指尖一溜藏入白圆圆的面丸里头。
孩子们忙拍手:“晓棉姐姐好棒!”
向冬漾也按照晓棉的说法拾掇出一团面丸,可他的手掌比较大,抓来就随便揉扁,然后塞芝麻馅,姜晓棉见了忙阻止他:“你这个汤圆太大了,他们都还是孩子,去掉一半的面丸再包馅吧。”
向冬漾只见家里的保姆包过汤圆,今天听她一说,才知道汤圆的大小也分年龄,忙将手里的面去一半后,胡乱揉了一下就将馅塞进去,可馅又没有塞好,放手心里滚成球后三分之一的芝麻馅滚附在面丸表皮上。
“哈哈哈,你们看向哥哥包的汤圆!”那些孩子见了就哈哈笑。
向浠焰也噗嗤一笑:“我啊,只见过饺子露馅,这汤圆露馅还是头一次瞧见。”
“姐,不准说!”
姜晓棉拿过他手里的汤圆要稍加修整时,向冬漾却止住:“这样也蛮不错,为什么要把心藏在里面,紧紧包裹起来自闭心扉呢?我就偏这样,敞着心!”
“就你说话好笑,这可是个‘黑心’呐!”向浠焰在一旁打趣起来。
向冬漾仍把汤圆放到成品堆里齐列好,“不管是什么心,都要自然流露出来,坦诚相对。”
此话里头有话,姜晓棉假装没有听见,继续包着手中的汤圆;向浠焰只以为他在说胡话,一味笑他;冼新辰听出他的意思,也不搅和,一声不吭装去烧水。
“晓棉姐姐,你说汤圆为什么是圆形的呢?”
有个孩子提问,其他的孩子也纷纷来问:“是啊,饺子都可以包成各种形状,汤圆为什么只有圆形的呢?”
鱼儿下了水,才知道河清河浅;鸟儿被囚了笼,才知道什么是自由。孤儿院的孩子,曾经还食不果腹,没有体会过家的欢聚,多少人会知道汤圆的含义呢。
姜晓棉拿起一个滚好的汤圆:“你看,我们有那么多人吃汤圆,你一碗,我一碗,大家就团圆在一桌,圆圆的,才能温情快乐啊!”
“还有,还有…”向冬漾连忙举起筷子打岔,“你们吃了汤圆,就要跟它一样白圆白圆!”
“喔!”
“向哥哥说得对!”
…
一波笑声接一波笑声,半晌后,一锅热飘飘的汤圆被端上桌。一群孩子们馋得跟个流水猫翻了鱼缸,陆续拿着漏勺去舀来,大英先给吴愿好盛了一碗,然后才舀向自己碗中。
“晓棉,你要多吃一点!”向冬漾朝她碗里加了一勺。
吴愿好见冼新辰和向浠焰坐在一旁,她吃进去的哪是汤圆,分明就是醋。
“愿好,你怎么了,不喜欢吃吗?”冼新辰见她不怎么嚼下咽,立即关心起来。
“没有,我开始吃得有些饱而已。”
有个孩子往锅里捞汤圆时,看见那个馅露在外面的汤圆,连忙欢喜叫道:“你们来看,这是向哥哥的‘黑心汤圆’!”
大家听见了哄堂一笑,向冬漾好没个意思,吐了舌惭笑,将那个‘黑心汤圆’盛到姜晓棉碗里,拍拍胸脯说道:“这个汤圆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包的汤圆,现在我要把这个汤圆送给晓棉,这个可是有纪念意义的!”
孩子们只顾笑着那个‘黑心汤圆’,只有大人们才懂向冬漾这一举动,无人不心知肚明。姜晓棉也随意接受照平常一样吃下去。
吃过汤圆后,向浠焰邀冼新辰带她去附近视察工程,向冬漾本来也吵嚷着要去,见姜晓棉不去,自己也无心跟去,便与他们一块待在孤儿院里。
向冬漾跟那群孩子收拾碗筷时,其中有个孩子悄悄来问:“向哥哥,你是不是喜欢晓棉姐姐?”
“嘘!”向冬漾做了个手势,“难道就我喜欢晓棉姐姐,你们就不喜欢她?我跟你们一样,都一样喜欢晓棉姐姐。”
“喔…”那孩子似懂非懂,说不出别的话。
向冬漾来到院子里,瞧姜晓棉的身影,见她跟吴愿好洗衣服,听见她们话题里有自己的名字,他便悄驻足在一旁,藏了好奇心来听。
“晓棉,冬漾他是在追你吗?”
姜晓棉手里洗刷的动作渐停下来,点点头。
“我跟你相处并非一年两年,你的性我清楚,那‘黑心汤圆’话里头的意思,他说的不就是你吗,连我听着心都要被暖去了。他很阳光,也很适合你。”
姜晓棉迟疑了。在这迟疑的时间里,她觉得时间跟空气都好像融化成液体,自己溶进水里,也不知该怎么回忆他带给自己的那些欢乐。该想,还是不该想?
“晓棉,你怎么不说话了?”
“他很好,但是他的好,终有一天会找到爱他的女孩去心无所愧地享受。”
“你不打算接受他吗?”吴愿好问出这句话,有些惊讶的表情,因为她以为他们两个是两厢情愿。原来是自己想错了,以为姜晓棉多少会喜欢他一点。
姜晓棉把衣服从水里捞起,换了一盆明净的水:“他对我的心很清澈,就好比是这盆没有洗过衣服的水;而我的心,就是刚才倒掉的那盆水,浑浊脏污,连我也无法看清自己该有的样子。何必让干净的他惹了一身尘埃。”
吴愿好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她打住:“愿好,你去休息吧,这些我来做就可以了。”
吴愿好悄悄叹了气,只是不敢让她听见。转身走时看到门旁呆站的向冬漾,愿好差点失口叫了他名字,便往姜晓棉那里努嘴,示意他去帮忙。向冬漾也装若无其事过去:“晓棉,我来帮你!”
吴愿好一个人来到楼顶,往施工的方向看去,目光搜索着冼新辰与向浠焰的背影。好远的距离,她也用了好长的目光,可还是没有看清他们两个人。
“他们在那里会聊些什么?”
“他们又会笑得怎样开心?”
“他们该不会已经离开了吧?”
“他们是怎么认识的?比认识我早吗?
一个个问题都是“他们”两个字开头。想多了,没有答案,问号也就变成了句号。
从拾遗所的方向本来是可以看得到这边的,那山角被机械推出了一片空旷地,旁边堆了高高的黄土坡,所以挡了吴愿好的视线。
“推出山角这块地,我们准备用来建造希望小学,明天带你们的人来量做一下工程预算…”
向浠焰跟冼新辰一路走来,目测了一下距离:“在这里建座学校,是个很不错的想法!幸而孤儿院的位置离这有些距离,不然施工的嘈杂声也对他们有所影响。”
冼新辰跟她聊着工作内容,因走来的路也不平坦,低头时注意到向浠焰的白鞋边上粘了些黄泥,也就轻摇头笑了笑。
“你笑什么?”
“我笑以你的模样,跟艺术类的行业才是相宜,很难想象到时候你带着盔帽跟我视察工作,讨论工程的样子。”还没等向浠焰发言,他又添了一句:“我还是第一次跟女人来工地勘察工程。”
向浠焰立刻摇头反驳:“我非常不认可你这样的思想,你们这种思想通常都认为女孩子就应该从事女孩子的职业,男孩子就从事男孩子的职业,使得工作上比例太失调。男孩子倒是无所谓,本就该有男孩子该有的责任气魄,挑起重任。因为这样,难道我们女子就该被你们看轻不成?一味歌舞,她们天天只做着艺梦,明星梦。我倒不想这样,我就偏喜欢跟男孩子抢饭碗,女人的肩膀不一定都是柔弱的。”
冼新辰还是头次听这样的话,不禁对说这串话的这个女子刮目相看。
向浠焰继续说道:“不只是我,以后我做母亲的时候,教育我的女儿,也会拿她当男孩子来教,学男人的职业,学男人的气魄。建设国家社会,安得广厦千万间,难道女子的肩膀就扛不起社会栋梁吗?”
“果然,好女子!女强人兼女强人的母亲!”冼新辰竖起大拇指赞叹。
“那是肯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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