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天上白玉京
“真是星拂笔!”申田田长吐一口气,“跟传说里的一模一样。”
简怀鲁摸着下巴沉吟:“这支笔失踪了几十万年,没想到藏在神剑榈下面。”
“真是藏东西的好地方。”申田田感慨地望着银树。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听得三个小的一惊一咋。简真兄弟无不嫉妒地望着方飞,大个儿低头看了看“乌号”,感觉就跟洗锅的刷子差不多。
“简伯伯,”方飞不知所措,“这支笔……我该怎么办?”
“怎么办?”简怀鲁笑起来,“当然是收起来啰,它选了你就是你的。”
“没错,”申田田眉飞色舞,“回头我给你做个笔套,挎在腰间又方便又帅气。”
方飞忍不住问:“这支笔……它是什么来历?”
“我知道,我知道……”简容抢着说,“道者故事里讲过,星拂是支离邪的弟子四神之首木神勾芒的符笔。笔杆是星沉木,早就绝种了;笔斗是骊龙的一块龙角,笔头是用人头果的白发制成的。”他一口气说到这儿,艳羡地盯着‘星拂’,“这都不算什么。最要紧的是,星拂笔是支离邪亲手制造的六支符笔之一,也就是说,媲美它的符笔,全世界不超过五支。”
“不愧是小容,”申田田高兴地揉了揉小儿子的脑袋,“不管看什么,一下子都能记住。”
“这个我也知道啊……”简真小声嘀咕。
“好啦,好啦,”简怀鲁招了招手,“看也看过了,上车吧,还要赶路。”
回到华盖车,两兄弟围住方飞,死乞白赖地要玩一玩“星拂”。方飞倒也来者不拒,可是星拂上有一股力量,兄弟俩稍稍一碰就被电得死去活来。
“什么破毛笔?”大个儿气急败坏,“碰也不让人碰?”简怀鲁笑着说:“这东西就像神龙一样会挑选主人,你们跟它没缘分,拿到手也没有用。”
简真瞅着方飞,气恨恨地说:“紫微那么多道者,星拂为啥选了个裸虫?方飞,你到底弄了什么鬼?”
“星拂”的出现跟隐书有关,方飞心里有鬼,哼哼哈哈地不敢回答。
“肯定有问题,”简真指着他的鼻子忿忿不平,“你用我的笔写了什么?那一道青光又是打哪儿来的?还有……哎哟……”他的耳朵被申田田一把拧住,嘴里嗷嗷叫疼,胖大的身子拧成一个麻花。
“翻过蛇岭,离玉京就不远了,”申田田的声音比冰渣儿还冷,“你不抓紧时间温习一下功课?哼,这一次再考砸,看我怎么收拾你。”
简真的惨叫震天响,申田田把他拎进卧室,瞪圆一双眼睛,亲自监督他看书修行。
方飞举起“星拂”看了又看,也没看出什么出奇的地方。他试图注入元气书写名字,可是元气一出就散,根本无法凝结成字,写了半天,连“方”字头上一点也没写出来。
“奇怪,”简怀鲁一边纳闷,“你刚刚还能写出符字,怎么回头又不行了?”
“这……”方飞脸涨通红,“简伯伯,对不起,我有个秘密,燕眉不让我告诉别人。”
简怀鲁瞟他一眼,笑着说道:“一个人没有秘密,那才乏味得很。”伸一个懒腰,走到观物镜前,抽出符笔开车。
方飞走到他身边,看了一会儿镜中的景物,说出久藏心底的疑问:“简伯伯,为啥走了十多天也没看见一个人?”
“道者大都在天上飞,地上行走的没有几个。这条路要翻越蛇岭、又辛苦又晦气,不是赶时间,我们也不会走这儿。当然啰,那也遇不上你了,”他拍了拍小度者的肩膀,“方飞,你是个幸运的孩子,鸿蒙大神一定在保佑你。”
方飞耳根发烫,幸不幸运他也说不准。红尘里刚出了车祸,紫微里又来了一次,说倒霉谁也比不过他,可是两次车祸他都死里逃生。掉下冲霄车的时候,显露飞行符的是隐书,写符的是“称心如意笔”,天知道是不是这两样东西决定了他的落点。红尘里召唤来了燕眉,到了紫微又凑巧跟简家遇上,或许都是隐书在安排……要么就如简怀鲁说的,鸿蒙大神在保佑自己……慢着,鸿蒙又是谁?
方飞呆了一会儿,又生疑问:“简伯伯,你们怎么不飞到玉京?”简怀鲁盯着镜子,忽然叹道“我们不能飞,斗廷对我们下了‘禁飞令’。”
“斗廷?”方飞惊讶地问,“那是谁?”
“喏……”简怀鲁挠了挠头,“红尘里管理国家的机构叫什么?”
“**。”方飞接口。
“对!斗廷就是道者的**。”
方飞大惑不解:“斗廷为什么要下‘禁飞令’?”
“我们反对‘白王’皇师利。”
“那个天道者,”方飞沉吟,“燕眉似乎很讨厌他。”
“皇师利是当今世上最强大的天道者,他是白虎人,绰号‘白王’,”简怀鲁直视前路,眼里满是嘲讽,“现在紫微由他掌权,皇师利放个屁,全世界也得臭三天!斗廷是他的傀儡,谁反对他就禁飞谁。”
“这也太霸道了吧?”方飞心生反感。
“不说这些倒霉事儿,”简怀鲁耸耸肩膀,“方飞,你元气有了,笔也有了,想不想学着写一写符咒?”
“想啊,”方飞无精打采,“可我一个字也写不好。”
“符咒符咒,有符就有咒,光写不念是不行的,”简怀鲁停顿一下,“我先教你一道最简单的‘收笔符’。”说完挥动符笔,叫一声“丝丝入袖里敛锋”,毛笔应声一颤,笔头嗖地缩进笔斗。
“看清了吗?”简怀鲁一抖手,吐出笔锋,“笔意要连贯,念的咒语和写的符字要合拍,好,再来一次,丝丝入袖里敛锋……”
方飞紧握“星拂”,一板一眼地学他写符念咒,试了好几遍,要么念咒太快,要么写符太慢,两者节奏不合,符法就不能生效。方飞满头大汗,心想照着隐书写写画画,写过以后立刻生效,谁想离了隐书,写起符来这样艰难。
写到第七遍,方飞心头一动,分明把握住了什么,元气传到笔端,就像春蚕吐出青色的细丝,笔尖的每一根毫毛都跟他的心意相连,一个个青色的符字就像是从心底里飞出来的。
刚刚写完,笔管猛地一跳,笔头抖动两下,一丝一缕地收入笔斗。
“好哇!”简怀鲁喝彩,“干得漂亮!”
第一次写符成功,方飞像在做梦,盯着光秃秃的笔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还要多练习,收放自如才好。”简怀鲁又教方飞将元气注入笔管,笔头感应元气,就会自行吐出。
方飞放出笔锋,重新练习。这一次又不灵光,接下来十次顶多成功两次,可他十分入迷,拿着符笔指指戳戳,吃饭睡觉也顾不上。
申田田见他痴迷符法,心血来潮,教了他一道“梳头符”,本想让他整理一下乱糟糟的头发,谁知方飞如获至宝,整日站在镜子面前,先把头发揉乱,再来一声“理千万泥丸玄华”,毛笔狠狠一挥,满头的乱发马上服服帖帖。更要命的是他摆弄自己还不过瘾,看见有人头发蓬乱,立刻挥笔念咒,一个也不放过。
众人的头发各式各样。简怀鲁盘到头顶,简容梳了辫子,简真弄得乱七八糟,自以为挺有个性。至于申田田,顶着一头漂亮的卷发,看上去就像一朵含苞待放的牡丹花。
各种发式遇上方飞,统统倒了大霉,一道符光过后,人人变成清汤挂面。
简怀鲁摇头苦笑;简真目瞪口呆;简容又叫又跳,不依不饶;只有申田田最凄惨,她跌跌撞撞地冲进房间,花了一个钟头才把头发弄回原样。为了防范再次遭殃,她加了一道防护符,符光绕着头发转动,站在那儿就像画儿里顶着祥光的菩萨。
这还没完,方飞很快又学会了“吃吃喝喝符”,有了这一道符,不用筷子刀叉,就能让饭菜乖乖跳进嘴巴。简家人全都这样吃饭,方飞看得眼馋,央求简真传授,大个儿耳根子软,听了两句吹捧,立马倾囊相传。
方飞找了一碗米饭练了两次,自觉大功告成,晚上吃饭的时候,冷不丁使了出来,想给众人一个惊喜。怎知符光闪过,饭菜一股脑儿地向他猛冲过来。结果相当凄惨,热汤灌进了鼻子,饭团糊住了眼睛,一块排骨卡在喉咙中间,几乎把他活活憋死,要不是简怀鲁眼疾手快,那一锅热鸡汤也非得淋在他头上不可。
晚饭泡了汤,客厅一片狼藉。申田田弄清原由,先把简真臭骂一顿,再给方飞下了一道死命令:“没有我的准许,不得在车里写符念咒!”
次日华盖车走出森林,前方横了一条大河,水面辽阔,深不可测,河水清澈见底,鱼儿水草一一可见。
“这是灵河,”简怀鲁用烟杆指点大河,“它是千江之首、万河之王,紫微里的江河没有一条比得上。”
华盖车跨进河水,变身为船,八条长腿轮番划水,速度快得惊人。
不多时,前方传来轰隆隆的水响,河道上应声涌起了一座翠绿的山峰。方飞心跳加快,但觉水流向下俯冲,一眨眼,山峰压到头顶……
“进潜江咯!”申田田叫唤一声,众人眼前发黑,山脚下出现了一个隐蔽的大洞——灵河到了这儿,变成了一条地下阴河。
地下空寂幽深,划水声惊心动魄,忽然河水明亮起来,水下燃起点点亮光,有的霜白,有的火红,有的苍青发冷,有的紫红温暖,不一刻的光景,照得阴河一片通明。
发光的是一群小鱼,数量多得惊人,想是阴河深处,亘古不见天日,如同深海里的水族,小鱼也学会了发光,五光十色,宛如河中精灵——简真把它们叫做“灵鱼”。
洞顶钟乳密布,一眼望去无穷无尽,有的像是长手脚的鱼,有的像是持刀剑的虾,还有舞大斧的蟹怪……无论何种生物,尽都惟妙惟肖,就连蟹壳边的细毛也历历分明。方飞看了一会儿,意识到这不是天然生成,而是智慧的手笔。
正要发问,简真竖起食指嘘了一声,小声说:“别说话,这儿是万妖石窟,所有的石像都是妖怪雕刻的。”
一边的简容也激动得发抖,声音低了又低:“满了五百岁的妖怪,都要到这儿来刻上自己的雕像。”
“妖怪?”方飞头皮发炸,“它们干吗这样做?”
“妖怪才知道!”简容的声音像是毒蛇吐信,听得方飞毛骨悚然。
石像大大小小、怪模怪样,有的大得离谱,绵延数十里,无数张怪嘴横在窟顶,仿佛就要张口咬来;有的小巧玲珑,一闪而过,根本看不清是什么东西。参差不齐的的妖像中间,方飞见到了两张熟脸——鬼眼蝠和肥遗。它们连同附近的雕像,无论大小美丑,一个个依头顺脑地冲着一只狐狸叩拜。狐狸人立站起,神气活现,石眼珠灵动有光,仿佛对人说话。
“看到了吗?”简真说道,“那只狐狸是个妖王。”
“妖王?”
“妖怪里的大王!你瞧,它手里拿的什么?”
方飞仔细打量,狐狸左手叉腰,右手拈了一支毛笔,他双眼一亮,冲口而出:“狐狸也会符法?”
“小声一点儿,”简真捂住他的嘴巴,“有什么好奇怪的?道祖支离邪的五大弟子,其中一个就是狐神蓬尾。”
方飞有点儿犯晕,半晌说不出话来,华盖车一路向前,群妖朝圣的情景屡次出现,接受朝拜的有百头百身的蛟龙、象头熊身的巨怪、趾高气扬的大鸟,还有一个圆不溜丢的怪东西,方飞瞧来瞧去也瞧不出来历,满心纳闷,悄声问道:“简真,这些妖怪会吃人吗?”
“它们敢?”简真自信满满,“根据《道与妖的扎尔呼》,妖怪吃人是死罪。”
“道和妖的什么?”
“扎尔呼,”简真眉飞色舞、继续卖弄,“这是狐语,‘和平’的意思。《道与妖的扎尔呼》是道者与妖怪的和平条约。哼,以前我们跟妖怪是死敌,双方打了几万年,谁也消灭不了谁,最后只好休战,并且订下和约。打那以后,双方小冲突不断,大冲突几乎没有,大家都老老实实地过日子。”
道者和妖怪订了和约?方飞直觉难以自信。他凝目观看,四周不再是一片死寂,黑暗中分明有东西在蠕蠕爬行,下面的江水汩汩汩地涌起成串的气泡。方飞想象水下的怪物,背脊上蹿起一股寒意。
阴河深处传来了轰隆隆的雷声,简真抬头看了一眼,随口说道:“‘逆流瀑布’到了。”
方飞极目望去,前面浩浩荡荡地出现了一道瀑布,可怪的是,别的瀑布都是从上往下,这一条瀑布偏是从下往上。
阴河水冉冉上升,越到上面,水势越急,像是不可一世的水龙,腾跃着升上天顶,化作一朵白色的水云。
方飞看得两眼发直,“逆流瀑布”固然奇怪,更荒诞的是其他人一点儿也不在意,正也好,反也好,都跟他们毫无关系。申田田继续驾车;简怀鲁吊儿郎当地抽烟;简真惹恼了简容,小东西恶狠狠骂他“饭桶”;大个儿忍无可忍,扑上去把他掀翻在地。
灵鱼在“瀑布”前停了下来,兴冲冲向后回游,两条光带一来一去,反复循环。华盖车随着河面上升,转眼来到瀑布下方。
一阵天旋地转,天地颠倒过来,瀑布化为一条激流,裹挟车身向前奔腾。阴河水一下子飞到了身后,潜江升到了天上,变成了一条奇丽无穷的天河。
天地颠倒,方向错乱,这感觉似曾相识,方飞猛可醒悟过来——这儿的河水遇上了一面“任意颠倒墙”。
任意颠倒墙,双脚走到的地方就是地面;河水流到墙上,流到的地方就是河床。
从阴河上看来,河水奔流直上,成了反转的瀑布;可一到了瀑布上面,阴河水又变成了挂在身后的一面水墙。
方飞激动不已,频频回头张望。灵鱼在潜江里来回穿梭,起初杂乱无章,渐渐连成了一条条平滑的曲线,勾画出一张和蔼苍老的人脸,长眉细眼,直鼻阔口,整张脸占满了河道,回流的鱼群就是他长长的胡须。
巨脸扬起眉毛冲着方飞打量,忽然摇摆胡须,眼泪成珠成串地流淌下来,活是一个饱经忧患的老人家,遇上了免不了的伤心事。
“呀!”方飞失声惊叫,“他怎么了?”
简真正跟弟弟扭打,忙问:“什么?什么?”方飞指着后面嗓音发抖:“那儿……有一张人脸!”
“什么?”众人惊叫回头,可等他们看时,人脸却消失了,只剩下散漫无章的光点。
“天啦!”申田田瞪大眼睛,“方飞,你真的看到了人脸?”
方飞连连点头,兄弟俩死盯着他,大个儿怒气冲天:“太不公平了!我来了三次,一次都没见过水巨灵的脸。”
“都怪你,”小东西抡起拳头冲他一顿乱捶,“要不是你,我一定能看到的。”
“去你的,”简真气急败坏地甩开弟弟,“就你那个丑样子,水巨灵也被你吓跑了。”简容扑上去厮打,但被父亲扯开,简怀鲁笑嘻嘻地问:“方飞,你看到的是哭脸还是笑脸?”
“哭脸!”
“啊!”车里又是一片惊叫,简真拍手大笑:“方飞,你要倒霉了……”忽然头上挨了一个爆栗子,痛得他嗷嗷直叫,“我说错了吗?笑脸吉兆,哭脸凶兆……”
“你还说?”申田田抡起拳头,简真抱着头钻到椅子后面。
“吉兆,凶兆?”方飞一脸懵懂,“什么意思?”
“没什么!”简怀鲁摆了摆手,“传说而已。”
“什么传说?”方飞寻根究底。
简怀鲁犹豫一下:“相传潜江里面藏着远古的水巨灵,祂偶尔会向路过的道者显灵,用河里的灵鱼幻化一张人脸。要是笑脸,这个人就有福了,要是哭脸,这个人就要倒霉。可是除了你,我们谁也没有见过这张脸。以前经过的时候,小真和小容老看个没完,可连胡子也没见过一根……嗐,扯远了,水巨灵消失了一千多年,哪儿还有什么哭脸笑脸?”
他越安慰方飞越心慌,回想那一张脸,栩栩如生,哭泣的神情就跟平常的老人没什么两样。
水声越来越响,前方豁然敞亮,哗啦,华盖车从一个洞口蹿了出去。
上下左右又是一阵颠倒,河水流过“任意颠倒墙”,进入了一片云烟笼罩的辽阔水域。这儿的水纯净异常,华盖车就像飘在天上,鱼虾在下面自由自在地飞翔。
前方云雾散开,展露出一尊巨大的石像,雕刻一个中年男子,身披铠甲,脸色阴沉,坐在一只乌龟上面。乌龟脑袋出没的地方,悍然冲出一条凶狠的飞蛇。飞蛇一半藏在壳里,一半蟠着男子,两片翅膀尽情展开,看上去就像长在男子背上。
“那是谁?”方飞注目石像。
“水神玄冥,”简真回答,“半龟半蛇是四灵中的玄武,玄冥乘坐玄武,镇守玉京的北方。”
“玉京到了?”方飞喜出望外。
“前面就是。”简真一脸郁闷。
华盖车爬上岸,走近玄冥石像,申田田停车说道:“小真,去拜拜玄冥,让他给你一点儿好运气。”
简真不情不愿地走到石像前叩拜,方飞绕过龟壳,来到石像后面。刹那间,如被闪电击中,他浑身一软,跪倒在高高的山顶上。
不错,这儿就是山顶!灵河水从这儿奔腾直下,利利落落地将一座大城剖成两半。
玉京——紫微的中枢,道者的王城——居民数以百万,飞行器的流光汇集成一条浩浩荡荡的天河,流进城里,又飘然淌出,一如无尽的光阴,来自天地的源头,又向世界的尽头流去。
站在玄冥山顶,浑天城扑面压来,它是中央的帝王、也是四灵的主宰。
这一座城不在地上,公然悬在空中,圆圆溜溜,活是一个光亮亮的热气球。球面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孔洞,那是城市的门和窗,镶嵌的玻璃在太阳下闪闪发亮,乍一看去,就像是千百只眼睛,冷冷地注视四面八方。
积明湖在浑天城的下面,年复一年,上面的巨头对着湖水顾影自怜。灵河水从湖口流入,又向南方流出,汇合神源、心照两条沟渠,将地上的玉京分成了四大内城——东方勾芒、南方朱明、西方蓐收、北方玄冥。
城里的道路细微如镂,像是数不清的皱纹,显示出城市的古老和沧桑。城里的建筑千奇百怪,有的像是巨大的沙漏,有的像是亮晶晶的水球,外面流水包裹,看不出一丝破绽——方飞猜测这房子十九出自任意颠倒墙,可又想不出没有门窗的房屋如何进出?
“方飞!”简真走过来吹嘘,“我参拜玄冥的时候,石像的左眼转了。左眼转运,右眼转劫,我就要时来运转啦!哼,不像某人,见了水巨灵的哭脸,肯定要倒大霉!”
方飞看到了水巨灵,大个儿心怀妒忌,逮着机会就想奚落他一番,没想到方飞目睹玉京,震惊得一塌糊涂,简真的话一个字儿也没听进去。
简真又惊又气,抓住他摇晃两下,方飞如梦初醒,简真凑近他耳朵大吼:“玄冥转了左眼,你听见了吗?”
“哦?”方飞莫名其妙,“那又怎样?”简真怒目相向:“也就是说,我要走运了,而你……”指着方飞的鼻子,“马上就要倒大霉。”
“无所谓,”方飞耸了耸肩,“反正我已经够倒霉了。”
“你……”简真无从下嘴,“你还会更倒霉,谁叫你见过水巨灵的哭脸?”
拜完了玄冥,华盖车顺水下山,上岸驶向玉京。道者大多高来高去,地上的道路冷冷清清,走了半天也没见到一个行人。
呜,一个道者驾驭飞轮从天而降,他身穿白色制服,头上的玉箍轮番闪现红、绿两种光芒,胸前的铭牌写着两行金色小字——
斗廷交通司玉京副司
巡天士佘义峰
“他要干吗?”申田田紧张起来,“我们什么都没干。”
巡天士示意下车,众人只好下去,简怀鲁赔笑说:“长官……”还没说完,巡天士白眼珠一翻,叫声“驭车牌”。
简怀鲁交出一个银色牌子,巡天士扫了扫,挥笔把牌子上的信息输入通灵镜,埋头写了一通,突然说道:“你被禁飞了?”
“明摆着呗!”简怀鲁回答。巡天士冷笑一声,指着华盖车:“这个不许进京!”
“为什么?”
“影响市容!”
“你说什么?”申田田正要发怒,简怀鲁按住她的肩头,笑着说:“我们的车停哪儿?”巡天士一指西边:“那边有个停车场,专门收这些破烂!”
“谁是破烂,你再说一遍?”申田田失声咆哮,巡天士冷冷扫她一眼,在通灵镜里刷刷写道:“对巡天士无礼,扣六分!”
“什么?你……”申田田来不及抗议,巡天士一晃身子,踩着飞轮飞远了。
“狗眼看人低,”申田田望着天上挥舞拳头,“死酒鬼,你拉着我干吗?哼,依了我,一巴掌把他的眼珠子扇出来。”
她骂骂咧咧地闹了一通,到底无可奈何,不甘心地驾车前往停车场。
刚把车停好,忽听有人爽朗大笑。简怀鲁回头望去,一个大汉阔步走来,不由分说地给了他一个熊抱。
“禹封城,”申田田冲上来给了大汉一拳,“你这个死东西!”
禹封城后退半步,揉着肩头苦笑:“女狼神,你的拳头还那么硬?”
“再硬也打不死你老甲鱼!”申田田骂声粗野,眼里却荡漾笑意。
“老甲鱼,这些年你跑哪儿去了?”简怀鲁东张西望,“葛笑兰呢?”
“嗐!”老甲鱼满不在乎地说,“她攀上高枝儿变凤凰啦,哪儿看得见我们这些爬虫?”
“你们离婚了?”简怀鲁两眼睁圆。
禹封城的脸沉了一下:“她嫁了个白虎人,解除了‘禁飞令’!”
“没想到她是那种人,”申田田满心不是滋味,“笑笑呢?”
“那不是!”禹封城指了指远处。一个紫衣女孩走过来,高挑腿长,双肩略宽,无论身材模样,都跟禹封城有些仿佛,两只眼睛亮闪闪的,笑起来像一对月牙儿。
“笑笑,”禹封城招手,“这是简伯伯,这是申阿姨,你小时候都见过。”
禹笑笑还没应声,申田田一个箭步冲上来,把她搂入怀里使劲揉弄:“小可怜儿,好些年不见,长得这么水灵啦?咦,你是羽士?”
“呵,”禹封城摸着下巴一脸得意,“我这个老甲鱼生了一只飞天的凤凰。喂!女狼神,你儿子呢?你两口子都是响当当的狠角色,他也应该差不了。”
申田田叹了口气,回头叫道:“小真,小容。”
简容蹦跳上前,简真本在门边偷看,这时扭扭捏捏地走出来,红着脸细声细气地叫了声“禹叔叔”。
禹封城拉过简容看了看:“小容是羽士!哈,小真,你跟我是一路。”右手搭上简真的肩头,轻轻一推,简真退了半步。
“根基不错,”禹封城想了想,“神形甲挑好了吗?”
“还没呢,”申田田皱起眉头,“他长得太快了,我的贪狼甲也不合身。”
“庚丁款的金狻甲不错,飞得快,变身也快,防护牢固,力量十足……”
禹笑笑掩口偷笑:“爸爸,你给人打广告呢?”
“我啊……”禹封城摸了摸脑袋,“见了好甲就眼馋。”
“你眼光不坏,”简怀鲁笑了笑,“我也看中了那款甲,攒了好几年的钱。”
“是啊,”禹封城摸了摸女儿的头发,“养个孩子不容易!”
申田田见禹笑笑落落大方,简真却畏畏缩缩,心里有气,招手说:“小真,还记得笑笑么?你们两个小时候还打过架。笑笑,你打小儿就随你爹,像个野小子,个头只有小真一半,轻轻松松地摔他两个大跟斗。这小子老没用了,趴在地上只会哭……”
“妈……”简真哀哀嚎叫,脸红得快要滴出血来。
禹笑笑抿嘴直笑:“那些事我都不记得了。”
方飞听见说话,走出华盖车,禹封城看见他,只一愣,冲口而出:“度者!”禹笑笑也掉过头,惊讶地望着方飞。
“这东西打哪儿来的?”禹封城口无遮拦,禹笑笑心里着急,扯了扯他衣角,禹封城白她一眼,“我说错了吗?这年头,还有人点化裸虫?活得不耐烦了吗?”
方飞让人捅到痛处,心里很不自在,忽听简怀鲁说:“老甲鱼,闲话少说,你的通灵镜呢?我要查点儿东西。”
“通灵镜?”禹封城一愣,“你没有?”一转念头,“哦,又换酒喝啦?”
“不愧是老甲鱼!”简怀鲁拍了拍死党的肩膀,申田田瞪着两人一脸恼怒。
“笑笑!”禹封城回头叫了一声,禹笑笑从腰间锦囊里掏出一面巴掌大的小镜子,抽笔扫了扫镜面,镜子登时涨大五倍,禹笑笑问道:“要查什么?”
简怀鲁想了想:“先查冲霄车失事的消息。”
“冲霄车失事?”禹笑笑惊讶地扬起眉毛,“甲辰四二次车?”简怀鲁笑道:“你也知道?”
“这事闹得很大,”禹封城脸色凝重,“鲲鹏袭击冲霄车,十多年也没发生过了。”
“甲辰四二次车。”禹笑笑又写又点,镜子里跳出来一连串图景——苍莽的山林里,冲霄车的残骸到处散落,残骸死而不僵,一片折断的翅膀还在上下扑腾。
“真惨!”一个花枝招展的女道者出现在残骸旁边,对着符笔大声说道,“我是玉京通灵台的水灵光,现在为你直播一则快讯。今天午时三刻,风巨灵鲲鹏袭击了甲辰四二次冲霄车,这辆车刚从红尘进入紫微。据悉超过十名道者遇难,还有九人下落不明。以下是遇难者和失踪者的名单……”
画面切换到字幕,显示出一串名字,失踪者里“燕眉”、“方飞”赫然在目。
“燕眉也失踪了?”方飞脑子一乱,“她被鲲鹏抓去了?还是……”
“方飞,”简真凑上前来,,“上面有你的名字呢!嗐,这一下你可出名了……”他亲亲热热地勾住方飞的脖子,不顾小度者的眼睛冲他放出两束死光。
“让我们联系巫史星官……”镜子分成两半,左边是水灵光,右边多了一个死样活气的男子,四十出头,长了一张叫人心寒的马脸。
“巫史星官,”女主播眨巴眼睛,一个劲儿地卖弄风情,“您对这件事怎么看?”
“我认为这是一个偶然事件,”巫史食指交错,轻轻抵住下颌,“鲲鹏也许正在捕猎,它把冲霄车当成了一只毕方或是希有鸟……”
“真会胡说八道!”简怀鲁冷笑。
“脸都不红一下!”禹封城接口。
“他的脸越拉越长了,”申田田哼了一声,“通灵镜都放不下。”
画面切换到失事现场,水灵光一脸兴奋:“现在我要采访几位幸存者,首先是车长雪衣女……”镜头里冒出来一只白毛鹦鹉,羽毛凌乱,耷拉脑袋,鸟喙深深埋在胸口。
“车长……”水灵光话没说完,鹦鹉掉过头去,尾巴占满了整面镜子。
“雪衣女车长……”水灵光绕到雪衣女前面,雪衣女继续转身。
“车长受了很大的刺激!”水灵光快速翻看一本名册,“那么下一位……”画面切换到一张女子面孔,长长的绿头发乱七八糟地搭在脸上。
“蓝中碧女士,说说失事的情形好吗?”
“我不知道……”蓝中碧死命摇头。
“能说说你当时的心情吗?”
“我什么不知道……”蓝中碧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
“蓝女士太紧张了,”水灵光看了看名册:“下一位幸存者张凌霄……”
“张凌虚!”老元婴怒气冲冲地跳出来。
“对,张凌虚,一个死里逃生的元婴。”水灵光快速翻过,“下一个是游汝人先生……”
“怎么不采访我?”张凌虚又跳了出来,对着镜头大发脾气,“你们这是种族歧视……”画面急闪,水灵光连连擦汗:“很抱歉,幸存者的情绪都不稳定,哎哟,放手,你这个死老头……”她一边大骂,一边跟张凌虚抢夺手里的符笔。
画面突然变黑,只有一只青色的眼睛闪烁不停。
“没有了,”禹笑笑解释,“因为涉及鲲鹏,这件事太过敏感。这个新闻以后,斗廷就封锁了消息。”
方飞大失所望:“失踪者还没找到吗?”
“不清楚,”禹笑笑想了想,“斗廷或许知道。”
“别担心!”简怀鲁拍了拍方飞的肩膀,“你的点化人一定没事。”
方飞默不作声,心里沉甸甸的仿佛压着巨石。
玉京有四大会馆,入住价格便宜,条件寒瘆了一点儿,可是两家人也都不宽裕。会馆以道种区分,禹家父女是苍龙人,苍龙会馆在勾芒区,玄武会馆在玄冥区,一东一北各不相邻,所以刚进玉京就各走各路。
两边恋恋不舍,禹封城直叫“箕字组见了面,怎么也得喝两盅”,简怀鲁深表赞同,两个老酒鬼定了死约会。申田田抱着“小可怜儿”难分难舍,还弹了几颗老泪,倒是禹笑笑豁达,笑眯眯地宽慰:“安顿好了就来找阿姨玩儿。”
方飞走在玉京街上,惹来回头不断,道者们不胜惊讶,一个个大呼小叫。
对于方飞来说,玉京的一切都很新奇,头顶的飞车呼啸而过,飞剑、飞轮呼啸往来,其中还夹杂着甲士的扑翅声。道路两边种满奇花异草,芳香阵阵袭人,模样时刻变幻,方飞路过的时候,还是一大丛重瓣紫菊,走了不过十米,回头再看,已经变成了满天星似的小花。
不止花朵,道者的头发也千奇百怪。有人长发飘举,像是天上的云朵,“云朵”的式样更是繁多——飘逸悠闲的白云、电光闪烁的乌云、浓墨重彩的朝云、喷烧如火的晚霞,最离奇还是一种冲天爆炸的蘑菇云,云里的光芒亮得吓人。
“紫微的理发师真厉害!”方飞由衷赞叹。
“不对,”申田田纠正,“紫微里没有‘理发师’,只有‘幻发师’,道者说到打理头发,不说‘理一理’,只说‘幻一幻’。”
一路走去,还能看见凤羽幻发、龙角幻发、虎纹幻发、飞蛇幻发,虹幻发、花幻发、日幻发、月幻发——这一种幻发可以阴晴圆缺,随着月亮的变化而变化。
申田田心里痒痒,很想也去“幻一幻”,经过一间幻发屋犹豫了好久,十粒金的价码还是让她知难而退。
幻发屋旁边是一间纹身坊,道者们干干净净地进去,花里胡哨地出来,脸上、头上都是纹身——云纹、雷纹、凤纹、兽纹,花纹……五颜六色,流光溢彩。
简真告诉方飞,这叫“心情纹身”,色彩亮度可以跟随道者的心情变化,忧愁时若有若无、欢喜时明亮鲜丽、悲伤时暗淡无光、愤怒时炽亮夺目。
“改天我也来纹一个!”简真艳羡地望着纹身的道者。
“你敢,”申田田回头怒吼,“我剥了你的皮。”
大个儿面红耳赤,梗起脖子抗议:“你可以幻发,为啥不许我纹身?”
“很简单,”申田田直截了当,“你要是我妈你也能这样干!”
到了会馆,因为参加考试学生太多,所以一家人只分得了两间房。夫妇俩跟简容一间,方飞、简真挤在一块儿。
定好房间,全体出门,穿过一条长街,来到十字街口。街头竖着一根透明圆柱,柱身弯弯曲曲,两边触须横生,活是一条巨大的蜈蚣。
圆柱两边,飘浮几张无腿长椅,椅子上坐满年轻男女,头发幻得花花绿绿,脸上描画心情纹身。有人吃着零食,有人捧着书本,更多的人头也不抬,捧着通灵镜玩得入神。
简家人站在长椅边一动不动,方飞暗生好奇,捅了捅简真:“我们干吗?”
“等车!”自从进了玉京,大个儿就丢了半条命,走路飘飘忽忽,说话有气没力,从头到脚一副“不要理我”的样子。
“等什么车?”方飞东张西望。
“那不是?”大个儿向高处努嘴。
方飞回头望去,后方大厦的外墙上趴着一条巨大的蜈蚣,百手千足,浑身通透,肚子深处绰约可见人头人脸。
“咦!”方飞只觉头皮发麻,骇然望着“蜈蚣”顺着外墙向下爬来。
“别怕,”简怀鲁慨然说道,“这是蚣明车,蜈蚣的蚣,透明的明,专供不想飞的道者坐的!”
“是吗?”方飞望着“蜈蚣”嗓子发干,“为什么不想飞?”
“这个嘛,”简怀鲁收起烟杆,“飞行是个体力活儿,好比你可以一直走路,但要让你跑上一整天,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蜈蚣”爬到圆柱旁,脊背啪地裂开,露出一排排座椅,上面紧巴巴地挤满乘客。不少人站起身来,踩着墙壁来到街上;候车的道者则走上大厦,潮水似的涌进“蜈蚣”的肚子。
方飞刚刚坐好,“蜈蚣”合上背壳,开始迅速爬行,世界颠倒过来,一条大街落到身后,另一条像是倒挂的瀑布——流淌的不是水,而是密匝匝的人类。
“蜈蚣”摇头摆尾,爬过陡峭的墙壁,蹿上尖尖的楼顶,翻过尖顶,又向地面滑行,车下的高墙光光溜溜,竟是一整面巨大的通灵镜。水灵光正在镜子里主持节目,说说笑笑,眉飞色舞,浑不觉大蜈蚣钻过她的耳朵,爬过她的双眼,顺着鼻子往下,在嘴边滑了一跤,钻进了下方幽暗的小巷。
到了巷子尽头,蚣明车翻一个身,滑下屋顶,一头扎进了心照渠,游过深沉的渠水,冲散了悠然自得的鱼群,虾精蟹怪在外面张牙舞爪,试图恐吓新来的怪物,大蜈蚣不理不睬,爬上陡峭的堤岸,浑身是水地驶入蓐收区。
蓐收区因为“金神”蓐收得名,白虎道者大多聚居在此,他们是严谨的巧匠、理智的商人,他们深信白色是世界的本源,建筑的材料多是纯白晶莹的玉石。
蚣明车掠过宝**道,穿过穷奇小巷,来到灵河岸边,终于抵达添翼大街。
添翼大街是个大卖场,跟飞行沾边儿的道器都这里叫卖——“飞仙留步”只卖绝品的神器,“飚来飚去”名头响亮,“呼啦啦”是才开的新店,很受小道者欢迎,但说到物美价廉,还是得看万年不倒的老店“倏忽塔”。
倏忽塔样子很怪,用简真的话说就是“一根油条顶着个烧饼”。塔楼分为上下两层,下面一层是宝剑形状的青塔,细细长长的剑尖上挑了一个大无可大的光白巨轮,更要命的是那只巨轮还在缓慢地旋转。
众人乘坐飞云梯,越过“油条”进入“烧饼”,刚进门就看见一辆光闪闪的冲霄车,翅膀已经打开,比起“返真港”的飞车小了两倍。除此之外,“十鬼车”尖头尖脑,蓝幽幽的车身透出一股鬼气;“幻灵车”忽隐忽现,简直就是一团幻影;宝轮车圆圆乎乎,悬在空中转个不停,方飞看见这车,恍惚明白了红尘里发生的某些怪事。
出了飞车厅,进入宝轮厅。飞轮是白虎人专用,厅里的白虎人一个个趾高气扬,明晃晃的轮子转个不停,发出一连串杀猪似的尖叫。
众人捂着耳朵逃进飞剑厅,大厅里飞剑悬浮,长长短短,仿佛一片茂密丛林。
大厅中央有一面试剑镜,买剑的道者往镜前一站,镜里的人影马上变成一把光闪闪的飞剑,再对剑影一招手,同款的飞剑应手飞来。
简容兴冲冲地跑到镜子前面,照出一把“冲阳剑”。小东西试飞一圈,死活嚷着要买,吓得大个儿面如土色,以为金狻甲就要泡汤。好在这一次申田田主持公道,狠狠地揍了简容两巴掌,小东西气得发疯,躺在地上撒泼打滚
看见弟弟挨揍,简真打心眼儿里高兴。简怀鲁照例揣着两手笑眯眯观战,方飞闲着无事,盯着试剑镜满心好奇。
镜框古朴精美,雕满细密的符文,镜面光亮如水,正好映照出方飞的影子。
“我会变出什么剑?”方飞暗自咕哝,镜中人却不理他,傻愣愣、呆柯柯,脸上挂着十足的迷惑。
“让开!”一个声音冷冷传来,方飞不及回头,已经被人推到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