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孩子裂开嘴,无声地笑着,嘴里爬出了长长的蚺蛇和骇人的帝王紫蝎。
这便是他寻找到的答案。
再回头看看那个在寒冥观里头晕过去的小孩,虽说她的伤势不重,身体也并无大碍,但是这一遭也总归是伤了她的内气,小孩子更是要耐心调养,以后才不会落下病根。
于是借着自己师父刚刚好接过来稷宫一把手的这个好几回,华若凝乐得清闲赖在寒冥观住下了。
嗐,寒冥观多舒坦,又不用背书又不用抄字,既能叫师兄变着法子给自己鼓捣吃的,又能撒丫子满地跑不畏手畏脚的。
那个破稷宫,那个窝囊的寝房,鬼才要回去住。
北境王府。
郑七一大早就来拜访这个在帝京连吃带住赖了三个月的北境王。
郑七今日穿的格外朴素平常,连头发也没有用发冠束起,随随意意地披在了肩上,眼下也因为昨夜的辗转反侧而留下了乌青,因此这张脸之前所显现出来的那种睥睨和玩世不恭的气质便削减了许多,病态里更是凸显出几分憔悴。他一大早便求了皇帝身边的宋白去稷宫宣读圣旨,自己则连早饭也没吃就来敲北境王府的门。
嗐,在人家吃早饭的时间来打扰确实不好。
打扰了又能怎么地吧,爷不仅要打扰你,还要吃了你府上的早饭,再凶巴巴地质问你:堂堂银虎国北境王,赖在我帝京多日,又是有何居心。
咳,郑七当然不会这么傻乎乎地直接质问。
北境王年纪虽小,可是也不过只比郑七年幼了五岁上下罢了,一个是隐藏了身份的魔鬼皇室子弟,一个是身份同样神秘的北境王。郑七头一次感觉,自己真正遇到了对手。可是完颜朔青仿佛早有准备,这一见面看上去开心得很。
于是,大早上这一照面,北境王完颜朔青那一张鲶鱼大嘴就咧开了。
“七爷---”他深深地鞠躬施礼道:“小王何德何能,敢叫七爷亲自登门入府,前来拜访---”
“北境王不必客套,郑某今日来的匆忙,不过只是又些要事想问一问罢了---”郑七说道,他一对上完颜朔青那双寡淡又透着狡猾的死鱼眼,就感觉自己今日前来实在是撞了大霉。
“有什么事情,七爷尽管上座来问罢---”鲶鱼嘴一弯,完颜朔青说着便亲自将郑七引入茶室。
这银虎北境王的茶室陈设极为典雅,素净又大气的素雕榆木架子靠着一整面墙摆着,上面堆着杂书几件,左边挂着一幅雪山虎王图,香炉做成了春秋时期大鼎的样子,周围雕刻着银虎国古时候的文字,厚重的沉香气息顺着香炉的开口缓缓升起。
书桌上的物件摆放则是杂而不乱,几件精巧的木雕摆设错落有致地放在一角,那个黄松摆件看上去极为质朴,似乎是有那么些年头的收藏看,一整块xiang牙雕成的壁挂被时间打磨得圆润古朴,既有珠玉一般的光泽,又有牙雕特的圆润和美好。
桌子中间摊开几张宣纸,松石镇纸压得平整,笔架上搁着几只大笔,看上去这茶室的主人尚在品茶的时候做几笔闲画。茶台上的茶宠造型怪异,翠玉的插件里更是插着北方特有的干枝梅。
或许郑七昨日造访过的稷宫太学的书房,也不及这般雅致。
“七爷尽管问便是了---”二人落座,那完颜朔青挽起了袖子,亲自为郑七烹茶。
“郑某一直对北境王的身份颇为好奇。”郑七摩挲着手腕上的紫檀手串,缓缓开口道。
“众所周知,小王不过是母亲早年间犯的一个错误罢了---”完颜朔青微笑的脸一僵,浔卯教了自己一百种郑七可能会问的问题,可是偏偏没有挨到这一问上。
“北境王未免太过自轻自贱了吧。”郑七笑道,他很清楚地看见完颜朔青的耳朵微微地泛起了红色。
“家母的过往,做孩儿的并不敢好奇过问---”完颜朔青十分谨慎地回答着,他不是没有听说过当年自己的母亲与南魏平帝那一段近乎荒谬的情缘,只是如今要是自己不谨慎行事,万一被扣上个“前朝遗孤”的罪名就糟了。还是赶快岔开话题的好。
“小王听闻,华道长前几日自稷宫回去之后,就体力不支昏倒在地,据说他的周身冷得仿佛千年的玄冰一般---”完颜朔青面对着晋永宁咄咄逼人的质问,反而轻轻一笑,顾左右而言他道:
“小王还听说,那一日华道长是和七爷一同前往稷宫的,小王还在银虎国的时候,就对华道长的才学颇为仰慕,若是七爷与华道长熟识,闲暇的时候可否向小王稍微引荐那么一下?”
……好一个厚颜无耻之人。
“北境王真是好心态---”郑七冷笑道,转移话题的速度真快,可惜那个刺客一直都没有被自己捉到,牢里的那一个又是个哑巴,几鞭子下去也不会吐出一个字,只能现在寒冰牢里头压着,慢慢地消磨意志。
看着郑七满腹怒火又无法发泄的样子,完颜朔青倒是轻松了许多:事情终于按照预期发展了,只要郑七没有明确的把柄,他就不能贸然地定我的罪。
浔卯果然料事如神,郑七虽然这一段时间都在追查自己的事情,可是并没有找到什么实际意义上的东西。
完颜朔青并不知道,郑七已经着手调查自己目前周围的人了。
“小王不过是想要多接触些不同的人罢了---”完颜朔青笑道,茶已经烹好了,清新淡雅的茶气充盈了整间茶室。
“既然这样,那不如请北境王得闲的时候陪同郑某走一趟---”郑七心生一计。
“七爷有邀,小王不胜荣幸---”完颜朔青客套道。管他郑七能做出来什么呢,就算是皇帝身边的红人,也不可能借着这个机会把自己抹杀掉。没有罪证的定罪都是无稽之谈。
“北境王确实是个爽利之人,”郑七笑得叫完颜朔青有些发毛:“郑某替皇帝办事,审问刺客,却迟迟也没能撬开那刺客的嘴。”他故作无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