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茂阳公主平常耀武扬威,到底也是孩子心性,一旦哭起来就收不住,蹲在门口直哭了个天昏地暗。
公主闹得这么凶,看见的人多半都想靠过来劝劝,结果还没靠近就都被苏颜用眼神给吓回去了,一个个都在心里犯嘀咕,心想着茂阳公主飞扬跋扈惯了,终于也遇上了个更狠的。
茂阳公主始终等不到人劝她,可又着实是哭累了,终于揉揉眼睛止住了哭声,才一抬头就发现面前一双脚。
苏颜站在面前气定神闲:“哭够啦?”
“还没!”茂阳公主想不到苏颜没走也没劝,一时间下不了台,只好来了个大喘气,“我回房喝盏茶继续哭!”
“行了吧,哭又解决不了问题,你喝什么玩意儿都没用。”苏颜从腰间扯了块帕子出来递给茂阳公主。
“哼!用不着你假慈悲!”
苏颜听她这么说,还以为她要把帕子扔地上狠狠踏上两脚,没想到茂阳公主居然没有要扔的意思,只是包在鼻子上狠狠糊了一泡鼻涕,惹得苏颜一阵心疼:“那可是宫里赏赐下来的苏绣……”
茂阳公主泪眼朦胧的抬眼看她:“你怎么这么坏啊?”
“我到底哪里坏?”苏颜无奈,“来来来,一五一十说清楚,我看看你到底为什么这么不待见我。”
茂阳公主肿着眼泡吐出四个字:“八字不合。”
苏颜倒吸一口凉气:“真是论据详实论证有力,完全无法反驳。”
“我特别讨厌你。”茂阳公主一字一句的说着,每一个字都恶狠狠的,就像是能把它们当作苏颜的化身全部撕碎,“可是我也没有办法啊,谁让六哥喜欢你。”
“虽然不是什么好话,不过这倒是你第一次对我推心置腹。”苏颜就地一蹲,“你还有什么话,索性一次说完吧。”
茂阳公主说道:“喜欢都喜欢了,我也不想管你们的事。”
苏颜忍不住补了一刀:“你想管也管不了啊。”
茂阳公主根本不理她,只是清了清嗓子:“你听好了,六哥他敦厚纯良,你不要总欺负他。”
苏颜满头问号:“你对敦厚纯良是有什么误解?”
“你听见没有!”茂阳公主扯着嗓子喊,“你要是欺负他,我就算是嫁到千里之外也要回来给你好看!”
“知道了。”苏颜心里想着,茂阳公主心里到底还是向着萧煜的,忍不住替萧煜欣慰了一阵,“那你就好好保重自己,免得将来还是说不过我打不赢我。”
茂阳公主心里憋着的斗气瞬间爆发,之前的哀怨一扫而空:“你等着吧!”
苏颜看她像只好斗的公鸡一样重新神气起来,不由得微微一笑:“好,我等着。”
话音才落,秦昭正捧着带人捧着一匹彩绢进来,看见苏颜和茂阳公主都蹲在门口,委实是吃了一惊。
“嫂……秦姐姐你回来了!”茂阳公主叫了许久的嫂嫂,到现在改口还是改得很勉强,至于态度就更不必说了,与其说是把秦昭当姐姐,倒不如说是当了妈。
“你们这是在聊什么呢?”秦昭看见茂阳公主的肿眼泡也有些想笑,忍了又忍硬是给憋回去了。
“没什么,我也不想再理她了。”茂阳公主挽了她的手,“走吧,咱们进去慢慢说。”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秦昭至少还是守礼的,朝着苏颜行了礼,这才跟着茂阳公主朝里走。
苏颜想起生死纲里那个白玉兰盘子,脑子里忽然萌发出奇怪的念想,既然秦昭也是现代人,那么这些日子她都做了什么?除了向天龙殿委托刺杀她和向太子指出未来之外,她到底还做过些什么?
这些日子苏颜始终没有机会和秦昭正面交锋,说实在的,苏颜其实也在刻意逃避和她正面交锋的机会。
面对头顶女主光环的秦昭,苏颜实在拿不准自己到底有多少胜算。
对于未来即将发生的事,秦昭到底知道多少?
比她多,还是比她少?
苏颜一个人站在那里想东想西,表情一时迷惘一时愁苦,头疼得不行。赶车的等得不耐烦,可又不敢去催促她,暗自觉得哪怕是看着马原地甩尾赶苍蝇也比看苏颜演哑剧有意思。
还是疾驰而来的马蹄声把苏颜的魂儿给吓回来了。
苏颜脑子里闪过吴焕章身首异处的模样,不期然间猛地一回头,就看到马车上扑下一个大红大绿的影子,瞬间闪花了她的眼睛。
今天萧嗣的装束同样辣眼睛,可又辣得不同寻常,一身红外面裹着一件绿,发冠侧边别着两朵绸花,着实丑出了新境界。
这个时代的染色剂多半都是从天然材料中提炼,石榴皮能染个浅赭,姜汁能染个浅黄,苏木能染个灰黑,颜色不正不说,着实也鲜艳不到哪儿去。要想颜色鲜艳,要么就是耗费大量色料,要么就是从昂贵材料中提取的。
寻常在街上走着整个色调基本都是一片不辨黑白的麻雀灰,看上去一眼就能认出颜色的都是好衣服。萧煜能穿上这红是红绿是绿的来辣眼睛,布料自然价格不菲,然而跟首富顾勋平常的行头对比起来,只能说这就是错误的炫富方式。
“梁王殿下,您这是……”苏颜实在不知道该用什么词形容,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萧嗣拽上了马车。
萧嗣拽着苏颜不肯放手:“小颜儿,你跟我走!快跟我走!”
“我现在还能说不跟你走吗?哎,你到底要带我去哪儿?”苏颜哭笑不得,萧嗣这么生拉硬拽把她拖上了车,哪里容得她说一个不字?
萧嗣喘了口气,又无比做作的拍了拍胸口:“哎,可吓死我了!”
苏颜脑子里忽然浮现出萧煜昨天说冷死了的表情,忍不住扑哧一声笑起来,这一家人可都是一脉相承的爱演,妥妥的戏精。
“你别笑,真的吓死人了!”萧嗣说道,“阿萍不是变成妖怪了吗?后来尸体停在义庄里还炸了呢。”
苏颜点点头:“没错。”
“她家里人过来收拾她的东西说要去立个衣冠冢,结果就在屋子下面发现了个密室。”萧嗣瞪着眼睛,“那密室里的东西奇怪得很,你猜猜都是什么?我才不告诉你里面全都是药罐子!”
苏颜:……
自从知道梁王妃已经被天龙殿的杀手替换了,苏颜早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盘算着哪怕是看见密室里全是尸首也不会有丝毫惊诧。
然而密室里的东西还是令苏颜震惊了。
左侧架子上放的全是巫药和用関阙文字记载的典籍,而右边的架子上却是《风物志》、《兰心谱》、《草海阙歌》这类的风雅集和人文志,不止是不和谐,完全就是相互矛盾。
就好像这位假梁王妃脑子里同时藏着两个人,一个是凶残狠毒杀人不眨眼的杀手,一个却是向往着外界自由生活的官家小姐。
趁着事情还没闹大,萧嗣又傻乎乎的不懂得保护现场,密室已经被梁王妃家里人翻找过了,几乎把所有可能牵扯本家的物件都搜罗了去,这会儿可谓是死无对证干干净净,也不怕被人扯着小辫子找茬了。
苏颜依旧不死心,不住的翻着架子上的东西,每翻一件就冒出一句怪,听得萧嗣云里雾里。
她这边翻得起劲,萧嗣又看不出什么端倪,闲着无聊走到桌边胡乱翻着,一时翻出一堆描好的绣花样子,一时又拽出几块裁剪好的布料,嘴里不住的嘟囔:“小颜儿咱们别找了,我饿了,要吃饭。”
“听话,先忍忍,待会儿再吃。”苏颜随便瞥了他一眼,视线却忽然停在他手上那些乌七八糟的东西上面。
萧嗣方才扯着布料线头玩耍打翻了针线兜子,抬头发现苏颜看着他,只觉得自己又做错了事,害怕得要哭:“哎,小颜儿你为什么这么看着我?你要吃了我吗!”
“什么样的杀手会这么接地气,还能闲下来做针线女红?”苏颜快步过去扯住线头,就像是忽然揪住了整件事情的脉络,“我终于明白了!”
“明白?”萧嗣依旧一头雾水,“明白什么了?”
“赵家人说谎了。”苏颜望定了他,“怪不得他们要忙着把证据都带走!根本就没有天龙殿杀手替换梁王妃这事,阿萍一直都是阿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