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三天了,她怎么一点儿起色都没有?”慕容皓原本冷峻的脸上,此刻阴霾满布,深邃的眸子里,隐忍的焦急转换成了隐忍的怒火,他瞪着白发须眉的大夫,骨节分明的手捏起了拳头。
大夫镇定的继续把脉,半眯着眼睛,许久才睁开,再次仔细的看了看严枫,站起身,朝慕容皓说道,声音洪亮,不急不燥,“皮外伤并无大碍,但所受寒邪已侵入五脏六腑。”目露担忧之色,“小人医术浅薄,怕是……”
慕容皓对这半句话亦是明了其意,心里一阵钝痛,脸色更加阴沉,他看向病床上,满嘴胡话,不住颤抖的严枫。
“慕容大人,您何不去求御医吴尘!”老大夫察觉出慕容皓对这个姑娘的心思。于是,在一旁小心的提议。
果然,慕容皓的注意力被这句话带回。
老大夫也识趣的继续说:“吴太医出身医药世家,祖上就对伤寒有独到见解,到了他这辈,更是有所建树,大人还是去求他前来诊治吧!”
希望的曙光再次被点燃,慕容皓不禁有些激动,可转念一想,自己与吴尘并不熟识,就这么贸贸然上门,怕是有些不妥。
转眸间,看着生命垂危的严枫,他再也顾不了许多,急急忙忙的就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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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皓扬鞭催马,向着城西而去,健马扬蹄狂奔,如电般穿过热闹的集市,惹得路旁小贩和行人一阵抱怨。
而此时,正有一辆精巧的马车,晃晃悠悠的打城西门,进入帝都。
车中男子,笑意温柔,而女子则负气般厥着嘴,把头扭到另一边。
忽然。
车箱一阵激烈的晃荡。与此同时,外面传来马儿一声惊慌的嘶鸣声。还未等坐车之人反应过来,那受惊的马儿便已拖着车箱,一路狂奔……
原本祥和的街道,因此混乱起来,大家尖叫着四处躲闪。
从惊诧中回过神来的慕容皓,暗呼“糟糕!”还未稳住马脚,便立刻调转马头,去追那辆狂奔的马车。
与此同时,颠簸的马车里,急急飞出一抹白色身影,在稳住自己的身形后,他一把抢过赶车人手里的缰绳,拽紧……身子向后倾斜,勒紧缰绳,口里疾呼:“……吁……吁……”
又前行了近百米,马儿才逐渐停了下来。
这时,慕容皓也恰好赶到。
立于车前的白衣少年看向马背上的慕容皓,眼角轻轻一跳,他勾唇,浅浅一记冷笑:“好久不见了,舅舅!”
“哪个冒失鬼,竟然敢冲撞了本宫的马车?”心有余悸,又气急败坏的赫梓钰恨恨的掀开车帘,探出头来。
“是你?”在见到慕容皓后,她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慕容皓自知理亏,朝着赫梓钰,抱拳,欠身,行了个礼,沉声道:“在下急于赶路,不想冲撞了公主的车架,还请公主恕罪!”
赫梓钰揉揉被撞疼的额头,似怒似嗔,“你到底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啊,竟然跑的那么急?说来听听,要是真是要紧,本宫就不予追究了!要是说不出个理由来,本宫定要罚你!”
慕容皓心中暗急,可要回答此问却是有些为难,他冷冷的看着赫梓钰,稍稍想了想,然后,一边掉转马头,一边说道:“请公主见谅,晚些时候,下官自会前往请罪!”
“嗳……”
没能叫停慕容皓,赫梓钰很是不满,望着他焦急离去的背影,抱怨:“竟然不把本宫放在眼里,哼!”
…………………………
慕容皓怜惜的凝望着床上,面色潮红,昏迷中任然在哭泣的严枫。
她深陷在自己梦魇中无法自拔,哭的很伤心!
看的慕容皓的心都揪了起来,他抬手,轻轻摸着她脸颊,低语:“枫,醒醒!”
严枫这才慢慢的平静,只是依旧没有醒过来。
“她为什么高烧还不退,为什么还不醒来?……”慕容皓暗哑的嗓音低沉的响起,似在问身旁的吴尘,又似在喃喃自语。
吴尘,人如其名,如梨花一般的男子,他脸型略显瘦削,五官俊秀,高鼻薄唇,最特别的是那双眼睛,眼角细而长,目光中,总是带着一种顿悟世事,不屑红尘琐事的恬淡,可是却又会在不经意中,流露出几缕悲天悯人的恻隐之心。
他看向慕容皓,温文一笑,宽言道:“姑娘服了药后,已在发汗,痉挛现象也有了明显的好转,虽仍在昏迷,却已不是那么的烦躁。可见病情得到了控制,所以慕容大人尽可放心。”
听闻此言,慕容皓看向吴尘,见他脸上挂着安静的笑容,心下不再多虑。他站起身,朝着吴尘拱手道:“多谢吴太医费心!”
吴尘笑言:“慕容大人客气了,吴某乃学医之人,医者父母心,何须言谢!”
“可您身为御医,愿屈尊前来我慕容府替小妹诊病,此情,我慕容皓自当不会忘。”
“慕容大人言重了!”吴尘俊秀的脸上总是洋溢着一股暖心的微笑,他不以为然的摆摆手,转移话题道:“令妹的病症虽见好,若是晚饭时间还未醒转,慕容大人再差人前来我府上,知会一声。”他抬头看了眼门外,估计了下时辰后续道:“那在下告辞了!”
慕容皓感激的回他一笑,并抬手朝着外间做了个请的动作。
直至将吴尘送出府门,再次道了声谢,慕容皓才回房。
时间一刻一刻的过,说慢,它又像一条滑不溜秋的鱼儿,怎么也抓不住;说快,已经整整一个白天过去了。床上的人儿还没醒来。
丫鬟们已经燃起了油灯点起了蜡烛,慕容皓心里不由的焦虑。
唤了小厮去请吴尘,自己则坐在床头。
“枫儿,枫儿……”
宛如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的声音,穿过茫茫戈壁,透着浓浓的焦虑和担忧,一遍一遍地呼唤着。
他是在叫自己吗?
病床上的女子努力的想张口。努力的想睁开眼睛,努力的动动手指。
“你醒了吗?”耳边传来那个男人低沉暗哑的声音,“你真的醒了?”他激动地再次确认。
女子再次的动了下被他握在掌心里的手。费了好的大劲儿,终于掀开一逢眼帘……虚弱的看着对方。
他俊朗的脸有些憔悴,那双布满血丝的深邃眼眸,闪着怜惜和喜悦的光芒;红润、性.感的双唇轻抿着,好像在压抑着此刻激动的心情。
他是谁?
好陌生,只有那双眼睛似曾相识,可她却又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轻移目光,四下里看了一圈,周围的人,周围的景,没有一样可以在脑海中,寻找到相对应的记忆。
一切都是那么的陌生,陌生的令人好生害怕!
其实,更可怕的是,她还发现在自己的大脑里,竟然空空荡荡的,搜索不到一星半点的记忆!
女子的目光重新回到男人的脸上,呐呐的开口:“你,是谁?”
闻言,男人蓦然一怔,他深邃的眸光收敛,“枫儿,你……我……慕容皓啊!”
慕容皓,慕容皓,女子拼命的想……
她不像是装的,因为慕容皓在她茫然的眼底,找不到自己继续质疑的理由。慕容皓扭过头,倏然变冷的脸色,令旁边垂手待命的丫鬟心里颤抖,他的声音同样冰冷,“吴太医还没来吗?”
话音刚落,门口一位清俊的男子接话道:“令妹还未醒来吗?”
慕容皓连忙站了起来,转身迎上吴尘,焦虑的说道:“刚醒了,可是……”他不知道该怎么说。
吴尘疾步走到床前,看见床上那个瞪着一双迷茫双眼的女子,轻呼一口气,坐下,干燥的手指轻轻的搭在女子的手腕上。
女子触电般缩回,抓紧身上的棉被,警惕的盯着他。
又是一个陌生人!她感觉不安,极度的不安!
吴尘有些尴尬,缩回手,温柔一笑,笑的干净而纯粹。
“在下是太医院的院士,吴尘!”说着,吴尘伸手示意,“把手给我,我给你号脉!”
女子往床里边搙了一个位置,求救似的看向静静望着自己的慕容皓,因为直觉告诉她,这房里所有人,只有这个男人对于自己来说是安全的,虽然他看上去有些冷冰冰的。
慕容皓将纳闷隐藏在了安静的视线之中,他在床沿坐下,“枫儿不怕,把手给吴太医!”
女子犹豫了一下,闪烁的目光从慕容皓转到吴尘脸上,当看着对方暖暖的微笑后,才小心的把手伸出来,
吴尘号完脉后,起身,朝外间走去。
慕容皓给女子盖好被子后,也跟了出来。
“她怎么样了?”慕容皓有些担心。
“风寒之症已有好转,再服用一个疗程的药,就可痊愈!”吴尘一边开药方,一边说,“她好像……”
“她好像不记得我了!”慕容皓接了对方的话,说道。
吴尘手一顿,他抬头,“不记得了?”
慕容皓点头。
“唉……”吴尘轻叹一声,“正是我所担心的问题,怕是高热的太久了,脑子受到了损伤,失去了记忆!”
“那该怎么办?”慕容皓的心又被提起,“可有办法医治?”他在桌前坐下,放在桌面上的手,不由的捏紧了拳头。
“这个……很难说。”吴尘摇头,“得靠她自己慢慢恢复了!”
送走了吴尘,慕容皓重新回到床边坐下。
他安静的看着,正紧张的在东张西望的女子,一抹忧伤在笼罩着薄冰的眸底流动。
“慕容皓!”她嗫嚅道:“可,可以,告诉我……”隐忍着不安,“我是谁?为什么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呢?”
慕容皓连忙抓住她的小手,紧紧握着,安慰道:“枫儿不怕,你只是大病初愈,等过了段时间,身体完全康复了,就会都记起来了!”
听了慕容皓的话,她半信半疑,想了想,才开口,“那……你先告诉我,我是谁?你是我的谁?”
慕容皓微微勾起一抹浅浅的笑容,这个笑容很僵硬。因为早在两年前,当他得知她死了的时候,他就再也没有笑过。
可今天,他怕自己的冰冷会吓到眼前这个脆弱的女子,于是,他只好试着再笑一笑。
“我是你的哥哥,这里是你的家啊!”他用最最温柔的声音说。
家?
哥哥?
严枫打量着慕容皓,打量着房间!
依旧陌生!
“饿了吗?”慕容皓轻声问,然后不等她回答,扭头对站在一旁,正在为某事发呆的丫鬟小翠,吩咐道:“去端碗粥来!”
回神,小翠连忙低下头,应声出去。
慕容皓扶着想坐起来的严枫,让她在自己的怀里依偎好,他抚摸着她柔顺的发,“你叫严枫,庄严的严,枫叶的枫!”
他低语着,脑海里浮现自己与她第一次在荒山破庙里相遇时的情景,那时,她就是这样介绍自己的!
严枫抬起头,好奇的问道:“我们不是亲兄妹?”
从回忆中拉回思绪,慕容皓轻抚着严枫的脸颊。
“我们是表兄妹!”
“那我的父母亲呢?”
眉头蹙起,要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呢?就在慕容皓纠结的时候,正巧,小翠端了碗热气腾腾的粥进来。
慕容皓连忙接过粥,“来,你都昏迷了好几天了,肚子该饿了吧!”他舀了一勺,轻轻的吹。
清香瞬间溢满鼻端,严枫抿了抿嘴,在汤勺举至她嘴边时,她就迫不及待的张开嘴巴,一口接着一口。
碗空了,她还意犹未尽的舔着唇,看看碗,转眼,又看向慕容皓。那意思再明确不过了。
慕容皓如湖水般的眼眸中,有一丝怜爱的笑瞬间飘过,他将空碗递还给小翠,温柔的劝说道:“饿了那么久,可不能一次吃太多!”
严枫满含期待的眼神一下黯淡下来,瘪着嘴,眨巴着眼睛,她轻轻扯了扯慕容皓的衣袖,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慕容皓不为之所心软,他沉下脸,不容拒绝的扶着严枫躺下,“过半个时辰先把药喝了,然后再叫小翠给你端碗粥来!嗯?”
不是可以商量的语气,严枫只好带着不可说的委屈,乖乖的躺下,目送着慕容皓离开房间。
一直守在门外的月影,疾步跟上慕容皓。他偷眼,瞧着慕容皓,慕容皓早已经敛去了所有的温情,眸光冷的令人不敢直视。
月影心中暗忖,那个不知来历的女子身上,到底存有什么样的魔力,竟然可以令这样一座大冰山显露少有的温柔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