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末,新哈巴罗夫斯克要塞在再度吞噬了两千国防军性命后,终于被攻克了。
三千守军除了少数人逃脱生天外,其他的不是战死,就是被俘虏后用刺刀凶残的捅死,不留一个。
邓云和他手下的将士恨死了这些人了。
为了拿下一个新哈巴罗夫斯克,他们不仅消耗了多出预定一倍的时间,上千万的军资粮秣,还付出了整整五千多人的伤亡。这当中死去的战士还足足占据了一多半,大批通过海路转运到后方的伤病员,也有相当一部分因伤而死的。邓云生吃了这里头的守军的心都有了。
拿下新哈巴罗夫斯克后,那被抓到的上千俄清守军,就被他们拖到要塞外那片掩埋着国防军烈士遗体的碑林前,一一处决。
邓云可不会对要塞的指挥官产生敬佩,要不是指挥新哈巴罗夫斯克要塞的俄军上校维亚切斯拉夫·沃洛金已经战死,他会将之千刀万剐,剁成肉泥。
可是时间到底是耽搁了。
东北军区用于进攻的部队都是这些年里磨练出的抗寒属性+2、+3的队伍,但老毛子的抗寒属性至少是+5的。八月份、甚至是九月份,国防军还能继续进攻,但是到了十月份往后,那就很难再保证大规模的军事行动了。
阿尔丹山原可不是西西伯利亚平原,也不是哈萨克大草原。
满打满算,邓云现在就只有两个月时间,这两个月时间里他又能把地形复杂的阿尔丹山原搅合成什么样呢?
所以,他虽攻克了新哈巴罗夫斯克,邓云的脸色还并没太大的好转,依旧严肃的如一块冰冷的大理石像。
但是在总指挥黄捷看来,邓云拿下了新哈巴罗夫斯克,打开了一个缺口,那就是真正的大好事。就算战争要拖到明年,战事的大局也已尘埃落定。
总指挥部里一片欢喜。
今年东北和外东北的粮食再获丰收,东北开发的效果初步显现出来了,整个粮食产量不仅有利保障了战斗部队的供应,还能为前后动员的几十万匹/头军马犍牛提供足够的饲料。
中国有足够的资本拖下来,就是不知道清俄联军在即将到来的寒冬里,又将会是如何的遭遇。
勘察加半岛和切尔斯基山脉以南,朱格朱尔山脉以北的相夹地带,那儿是俄罗斯在东西伯利亚的人口密集之地【相对】,却都遭到了国防军的摧残,不仅生产生活资料被捣毁,大量的人口也被驱赶着向南。这无疑是加重了俄清在今年冬季里的粮食负担。
虽然不知道俄清具体的粮食储备是多少,但总能是对他们大有影响的。
陈汉这里万事大吉,在阿尔丹山原里的残清朝廷和列普宁,自然就是一片愁云惨淡。在陈汉起兵造反以来,满清这边已经遭遇了很多次这样惶恐惨淡的气氛了,那么这次,死而不僵的‘大清帝国’是不是真的到了命运的最后时刻呢?
永珹坐在光线昏暗的‘大殿’里,神情有些麻木,听着他的‘大臣们’汇报着战局的最新消息,只是一言不发。
新哈巴罗夫斯克连续的告急求援,但是他们手中那里还有可派去的援兵啊,更没有新哈巴罗夫斯克所急需的火箭弹,后者可绝大部分都控制在俄国人手中。然而新哈巴罗夫斯克要真的失陷了,那后果是谁都清楚地。
当那低落的声音结束后,大殿之上鸦雀无声。驻守新哈巴罗夫斯克的维亚切斯拉夫·沃洛金上校,再次发出了求援的呼声,俄国人却把这个求救信送到了永珹这儿来,那是在窥视着永珹手中最后一点的禁卫军呢。所有人都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就算有人都想说几句打气鼓劲的话,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虽然中俄战争再次爆发之前,他们就已经知道结果是必败的——至少在东西伯利亚这儿。在此之前的年头了,不少满清勋贵都将自己的儿子和财产送到了欧洲,圣彼得堡是他们选定的居住地之一,伦敦、巴黎、马德里,也是他们选定的居住点之一。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不奢望着奇迹。就比如新哈巴罗夫斯克的战斗,不就让他们心底里升起希望了吗?可现在新哈巴罗夫斯克陷入了危急,这就又让他们内心的‘希望’不仅被深深地被打碎,还更加的失魂落魄了。现在他们唯有祈祷的就是在新哈巴罗夫斯克能够支撑到冬季的到来,再或者某些悲观的人就已经在祈祷最后关头,他们能继续的逃脱生天。毕竟这些人私下里都有着几万、十几万英镑甚至是更多的财产,就算到了欧洲他们也能衣食无缺的安度余年,何苦去汉人那里挨枪子。
他们这些人都是满清的铁杆,汉人的军队抓住了普通旗人,还能绕过他们小命,将之撂进劳改营去。但是若抓到了他们,那就一定会下杀手的。
抱着这样的心思,这些人在抵抗陈汉的时候都是尽心尽力的,可是大势难违啊。他们手里就这么点人。
永珹在接到新哈巴罗夫斯克连连的告急之后,依旧不愿意把手中最后的那点本钱投入进新哈巴罗夫斯克战场。但他面对俄国人的‘逼迫’又不能无动于衷,于是他就下令所有的旗人农庄,凡年满15岁,上至60岁之男丁,系数从军入伍!
与残清发出的这道命令相似的还有俄国人,他们早就总动员了。只是后者在这一块的人数实在太少,列普宁手中的一万来俄军绝大部分都是从西面调来的,而不是就地征召的。
要不是越来越多的旗人在东西伯利亚安定了下来,开发出了一个又一个八旗农庄来,还种植了土豆、白菜等等适合寒冷地带生长的农作物,到后来已经可以解决自身的粮食所需,还能额外的给俄军提供一部分粮食供给,俄清想要在荒凉的东西伯利亚常年维持着两万多人的常备军,还修筑起一座座的要塞,那肯本不可能。
用一根根原木搭建起来的‘大殿’外突然传来皮靴急急的响声,一下子将永珹从自己的‘自哀自叹’中惊醒。他抬头一看,快步走进来的乃是俄军在东西伯利亚的总指挥列尼古拉·瓦西里耶维奇·列普宁上将。
永珹连忙起身相迎,还用说的已经比较熟练的俄语问候道:“将军阁下,见到您真的是太高兴了。怎么也不事先让人通知一下,我们也好迎接……”
列普宁摇着头,“尊敬的陛下,我们已经没有时间再来进行这种毫无意义的礼节了。您复兴清帝国的愿望即将遭受最残酷的考验,俄罗斯帝国的利益也将经受着重大的损失。
我要告诉你一个非常非常不好的噩耗,新哈巴罗夫斯克已经被中国人攻陷了。”
“啊……”永珹一下呆住。他可是很清楚新哈巴罗夫斯克的意义的。永珹之前一直觉得新哈巴罗夫斯克是很稳的,沃洛金的连续求援在他眼中就好比一个会哭的孩子在求奶喝,并不是真的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真的没有想到,眼睛一眨,新哈巴罗夫斯克就真的被汉军给拿下了。
“我刚刚收到这个消息。坦诚的说,我们双方的利益现在都遭受着最严重的威胁,在这个关键时刻,我们必须通力合作,将我们彼此的所有力量都完美的统一起来,同邪恶的中国人战到最后一刻!所以,为了尽可能的发挥出我们的最大战斗力,我们两边的军队需要统一指挥,我需要获得您的允许,拿到清国军队的最高指挥权。”
“我并不是对海兰察公爵表示不满,但是您该懂得的,我们双方在一些感情问题上却是存在着隔阂。如果您愿意,海兰察公爵可以说联军的副总指挥。在运用你们的军队的时候,我会尽可能的争取到海兰察公爵的同意。”
列普宁话说的很好听,但现在海兰察可并没站到这个‘大殿’上。
永珹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起来了。作为一个传统的东方君王,就算这些年里寄人篱下,他也没有完全丧失自我的尊严。残清需要俄罗斯的支持,但俄罗斯也需要残清的协助,只在东西伯利亚这一亩三分地上,残清在一个个八旗农庄建立并开始产出粮食之后,与俄国人之间的形式就已经由弱变强。
他们已经渡过了最危险的一段时间了。
况且就算是在局势变化的前的那一刻,俄国人对残清也是拉拢有加的,否则福康安和法拉列耶夫的死亡所产生的影响,就不会这么轻易的给压下去了。
永珹不管人是在尼布楚,还是别的什么地方,手中始终握着一支禁卫军,用以‘保护’着自己。
他的命运始终是把握在他自己的手中的。
可现在列普宁却要求他要把自己的命运交到一个俄国人的手里……
列普宁当然明白永珹的担忧,但他觉得永珹会最终屈服的,因为残清真的到了生死存亡的地步了。
沙俄的援军或许在明年时候真的会有,但那援军救援的会是西西伯利亚,而不是遥远的阿穆尔河沿岸总督区。这里距离莫斯科,距离圣彼得堡,太遥远太遥远。
事实上,这次战争开始的时候,列普宁就接到过叶卡捷琳娜二世的一封亲趣÷阁信。在信里,这位俄罗斯的女沙皇直白的对列普宁说,很难再为阿穆尔河沿岸总督区增派兵力。
战争一旦开始,列普宁就将承受着极大地压力,他所面对的最后结果也极可能是战败。到那个时候,这位女皇陛下希望列普宁能妥善的保持自己的健康,因为她知道列普宁一定是尽力了的。
俄罗斯遭遇的威胁十分让女皇陛下头疼,瑞典不足为据,但奥斯曼帝国依旧是一个大敌,还好俄罗斯在奥斯曼土耳其战场上还有奥地利作为帮手。而最让女皇陛下担忧的就是东方。
占据了贝加尔湖的中国人可以轻松的切断东西伯利亚与西西伯利亚平原的联系,而只靠着东西伯利亚的那点力量,无疑是不可能赢得最终的胜利的。就算有鞑靼人做帮手也一样不可能。
叶卡捷琳娜二世需要列普宁做的就是尽可能的牵制中国人的军力,消耗他们的金钱、物质,消耗他们的战争实力。
永珹所不知道的是,站在他面前的列普宁,早在赤塔保卫战失败之后,心理面就有了带着部队钻山沟沟,跟中国人打骚扰战的盘算。但他知道,丢了东西伯利亚,丢了整个西伯利亚的俄罗斯,远没有亡国灭种的地步。可是残清却真的要亡国灭种了……
但是永珹也知道俄国人在东西伯利亚实在是没有几个兵。连适龄的男丁都没有几个,要不是有他们,俄国人使出吃奶的力气,也不可能在一万来常备军的基础上把自己的军事力量扩充到20000人。
汉人常把俄国人叫做‘老毛子’,这个带着蔑视性的称呼现在在旗人的口中都传开了,因为俄国人毛发、胡须非常浓密。
据说这还是陈鸣那个逆贼起的头,他还把俄国人叫做北极熊。
而这两个称呼结合在一块,‘毛熊’就成为了俄国人第三个称呼了。
身高体健的俄国人打起仗来确是不弱,但即使把能拿枪的俄国男人全都动员出来,20000人就顶天了的东西伯利亚俄国军队,在陈逆的东北军区和北疆军团的面前又算个屁啊。
就永珹所知,陈逆的东北军区有一二十万人,北疆军团也有四五万人,他们放到战场上的兵或是俄国人的五倍、十倍。不要说俄国人还不是真的毛熊,他们一个个就算是真的大毛熊,也会被汉人的刺刀捅成筛子。
列普宁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带着一封永珹的手书离开了‘大殿’。从这一刻起,残清的军事力量就真的成为了俄国人的炮灰了。
“皇上,您真的要把所有的兵权都交出去?”庆桂看到列普宁离开的背影,问向永珹道。
他是永珹早期就提拔起来的人物,尹继善的第四子。
君臣相伴十几年,残清又落魄到如此境地,那早就不是单单的君臣了。
永珹挥了一下手:“交吧,一群乌合之众罢了。”八旗农庄里征发出来的那些人,面对着陈汉大军,永珹看来是根本没有一战之力的。但这也是残清最后的一点力量了,不管当不当用都要用上,不用就全都要完。到时候永珹他们残清的高层们自个逃去欧洲还行,还能把那么多人都带去莫斯科圣彼得堡吗?与其让他们在西伯利亚冻死饿死,或者是毫无意义的被汉军抓到,还不如死在战场上呢。
俄国人要拿他们当炮灰,就当炮灰好了。
庆桂叹了口气。
皇帝说的话虽然很丧气,但确实是这个理儿啊。那些八旗子弟,到哪不是一个死?
战场上死是一个死,进了劳改营就不死人啦?
汉人的劳改营恶毒着呢。
当初多少绿营兵就被劳改营逼的不敢投降,可见哪儿是多么厉害了。
转回到‘后殿’,永珹从一个小楠木匣子里取出了一封信,他看了又看,整个下午剩余的时光都被他用来思考这封信。
要不要在朝鲜用李氏为旗帜号召朝鲜人起义驱逐陈汉呢?
朝鲜作为一个立国千载的国家,历朝历代皆受儒学熏陶,忠孝节义朝鲜人也是知道的。陈汉灭朝鲜,将之一分为二化作两省,纳入疆土,永珹就不信朝鲜人都对南京服服帖帖。
要是让他们在朝鲜挑起大旗,是不是能够搅乱一下陈汉的战争脚步呢?
但是永珹转而又觉得希望不大,因为粘杆处在朝鲜的力量太小太小,说不定才挑起旗号,就被府县的警察们给灭了。
对绊扯陈汉毛作用也没有。
“唉……”
夜色已经笼罩了阿尔丹山原,永珹招呼身边的一个侍卫吩咐道:“传命给粘杆处,继续潜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