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建军哼着小曲，站在甲板上，看着海水在船尾画出一条长长的波浪，心里不断地涌出暖意。
李舜承站在他身边，诧异儿子这曲调自己从来没听过，问：“这是什么歌？很好听。”
李建军才想起这个时候这歌还没写出来。就说是自己胡乱哼的，也不知道哪里听来的。李舜承习惯了儿子的神来之脑洞，也不再追问。
甲板上人挺多的，李舜承说回到船舱去，怕这里风大。
李建军看身边的这些人都大包小包的，像是来进货的。
李舜承一直在学校上班，没有干过这种营生，对这些人也没有特别关注。
李建军从市场经济时代回来，对身边的动向很是敏感。拉着父亲走到一边，说：
“爸，你看，这些都是做生意的人，他们是来瓯江进货的。”
李舜承走近船舱，看着满地的包裹，说：“是吧，都是小贩。今年做生意的农民多起来了。”
李建军找了个空位置，拉着父亲坐下，说：“爸，我们家是不是也开个什么店，卖点什么东西？”
“开店？我和你妈都有工作，开店做什么？”
“赚钱啊，你忘了，我说过过几年大家都会想着去赚钱的，到时候大家都动起来了，机会就没现在这么多了，我们今天来就是考察市场的啊。”
李舜承这才想起今天的使命。
确实，自己对赚钱这个概念还在脑子里，没有落实到具体的项目上。不禁感叹儿子的超前意识确是自己很难效仿的。
李舜承见船上人这么多，让儿子不要在这里说这些事。李建军伸了伸舌头，不说话了。
李舜承今天心里有好多疑问，便问他怎么知道戴记的。
李建军早已想好了，又是梦里的记忆。只是对姗姗的偏爱，他无法解释，说是缘分吧。李舜承不再问了，但心中还是存着疑虑。
父子两回家到家已经晚饭时间了，外婆做好了饭在等他们。青红听见父亲和哥哥的说话声，跑到门外，见父亲手里拿着一个纸袋子，一把夺了过来。
李建军见状，吼了一声：“小心，别弄破了。”
青红一阵哆嗦，纸包掉到了地上。
李建军更大声地说：“叫你小心就是不听。”
说着快步上前捡了起来，仔细看了，没有破，才进屋放到了堂屋的茶几上。
青红被突然这么一阵吼，吓得哭了起来。
李舜承从来没见过儿子对妹妹发这么大的火，刚想说他几句，想起今天他的一系列怪异行为，就什么也没说，牵起女儿的手跟了进去。
屋里外婆和母亲同时发声：“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李舜承说没什么，只是把点心掉地上了，吓的。
李建军似乎还没解气，脸绷得紧紧的。
母亲看看李舜承，猜是刚才儿子把女儿给吓哭了，问：“你们今天做什么了，怎么跟吃了火药似的？”
李舜承说军军可能太累了，让他先歇一下。
外婆到了一碗水，李建军接过来一口气喝光了，把碗重重地放在了饭桌上，似乎缓了过来。走到妹妹身边，说：“我说话重了，你不要哭了，给你带了好吃的呢。”
看他没事了，大家也就放下了不提。
饭后，李建军终于恢复了，为刚才自己发脾气向妹妹道了歉，青红其实已经揭过了这一页，反而笑话哥哥刚才的样子好难看。
李舜承见兄妹俩和好了，来到儿子房间，继续船上的话题。
他不知道儿子今天从瓯江回来包括在路上的那些想法是认真的，还是说只是随便提提罢了。
李建军是真有想法，他想用那些奖金在楚城街上或城关街上卖间临街的房子。他知道，按这个时候贵妃县的房价，他们手上的那些钱足以在热闹的街上买下一间临街的房子。
李舜承听了，有个问题要问：“这些房子买下了，我们家又没有人开店，你不是真的想雇人开一间戴记分店吧？”
在舅舅店里的时候，他真的有过这样的冲动，但现在冷静下来了，他不会做这么幼稚的决定。
下午看那些做买卖的大包小包地进货，他很想知道他们都卖什么东西。
李舜承见儿子没有回答自己，以为他被问住了，说：“我看那间鞋店还不错，他们的鞋子很特别，楚城街上都没有见过。开一间那样的店，好像不错。”
话说出去了，发现自己入了坑，笑笑说：“你看，爸爸也差点绕进去了。我们家是什么店也开不成的，没人手了。你说买下店面是用来出租吗？现在街上的店面都是房东自己开的，每日开门不用担心付房租，所以就随便卖点什么。如果雇人还租店面，那就有很大的风险。”
李建军知道现在除了几间国营商店，楚城街上确实不大有人敢租店面的。
他记得三年以后个体户在楚城就随处可见了。他和父亲说了这事，李舜承现在儿子说什么他都信，说：“那得赶紧行动，以后大家都知道了这消息，就不会卖临街的房子了。
李建军真是佩服父亲的行动力，说明天就行动，去打听一下，哪里有卖临街房的。
说了好久，李舜承突然想起一件事，问：“你真的想好了，以后不招工了？”
李建军很坚决地答道：“不招了，我想赚钱。”
李舜承叹了一口气，说：“爸爸知道你想赚钱，但做什么生意都是有风险的。还有，做生意的不管赚了多少钱，还是被人看不起的。”
李建军想，父亲这个坎怕是要用几十年时间才能铲平。这钱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把人给得罪得这么深，一边被人花还一边被嫌弃。
他不想现在和父亲讨论这个问题，说：“爸，过几年你就会知道，什么都会改变的。对了，你知道去年说有大领导要来看我的，为什么后来又不来了吗？”
李建军想起，那个大领导在去年年底也被换了。
李舜承当然不知道为什么，李建军说：“你看，说好的事都可以临时改变了，这个社会以后的变化谁也想不到的。”
确实，这一年来，李舜承是越来越看不懂了，很难用以前的经验来判断眼前的事了。不过他发现了一点，就是事情的发展总是比自己的预想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