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柔儿飞驰在夜里,她抱着一个大大的袋子,闯过大街小巷,气喘吁吁停在一个旧公园一角。
她带着一顶鸭舌帽,滚烫的汗水从额头的帽沿滑落,她用纸巾抹了一把热到红彤彤的小脸蛋,深深的喘了一口气。
然后,快步向旧公园中心那一块活力四射的人堆中走去,那是一群被视为异类的少年,大人们对他们的评价是这样的--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烂仔。
可江柔儿知道,他们张扬、他们嚣张、他们留着长发,画着奇怪的妆,穿着大胆前卫…………
就算不被人们接受,也依旧固执的坚持自我,勇于追求自己的梦想。
人群堆里的音乐声震耳欲聋,人群中央,是一个平地,这块平地是这群少年视为珍宝的舞台。
有两人在舞台中央比舞,偶有精彩之处,人群惊叹的发出一阵阵欢呼声,口哨声。
江柔儿跟着音乐的节奏挤进人堆,然后露出的甜甜的微笑,一边走着,一边给对应的人,派发着手中的东西。
嘴里精确的复核着:“小杰哥,你的可乐……珍姐,你的奶茶……腾哥,你的啤酒…………”
她说着,利落的在人群里转了半圈,袋子也越来越轻了。
突然,她目光一顿,看着旁边的一个小不点,脑瓜子打上了问号,旁边这一个小不点哪里冒出来的?
瞧着这一眼就看得出不便宜的衣服,这白里透红干净的小脸,还有脖子上挂着那条镶着玉石的吊坠,这小不点在这堆人里带着一种浓浓的违和感。
平日里,这个小公园都是他们这群老人,突然见着一个新人,还是个娃儿,一个很不一样的娃,江柔儿蹙了蹙眉。
小不点规规矩矩的蹲在一个角落,一双好看的大眼睛追着舞台,不停的拍手叫好。
也许是察觉到了江柔儿的目光,他有些懵圈的看了江柔儿一眼,半响万般可爱的一笑:“姐姐好。”
这一声“姐姐”,叫的江柔儿心里软绵绵。
江柔儿笑了笑,递给他一根棒棒糖,他眼睛一亮,双手十分有礼貌的接过:“谢谢姐姐。”
江柔儿点点头,心里想:“可爱得,可爱得很。”
有人来找江柔儿拿饮料,江柔儿脚步一动,继续派发起来,几分钟后,她摸到袋子底部的烟,她鼓了鼓腮帮子,直接挤进舞台边沿,冲正在舞台中央旋着托马斯动作的少年吼一嗓子:“山哥,你的续命用的烟到了。”
舞台中央那人,动作一顿,撑着地面一个花哨的动作连惯着一个跟斗,便站在江柔面前,顾不上大汗淋漓的笑:“小丫头,速度还是这么快。”
江柔儿竖起大拇指,一本业务熟练的道:“必须的,小江跑腿,收费优惠,速度一流,你值得拥有。”
山哥“噗嗤”一声笑得爽朗。
江柔儿余光划过舞台一侧的小孩,好奇问道:“山哥,那个小不点哪里来的,面生啊!”
山哥看了他一眼,小不点双眼闪着亮光盯着他,满眼掩饰不了的崇拜,山哥点了根烟,道:“不认识,不知道哪里突然冒出来的,估计迷路闯进来的吧,不过对我还挺捧场,一直嚷嚷着给我加油。”
舞台的另一个男子盘着腿坐在地上,不满的喊他:“山哥,pk着呢,你能不能认真点。”
山哥叼着烟扭头,眉宇间自带煞气:“急什么,等着哥抽烟这根烟,让你试一下什么叫输到生无可恋。”
话音一落,现场的气氛更火爆起来。
江柔儿晃了晃手中空空如也的袋子,听着劲爆的音乐,嘴角一勾:“又挣了一笔。”
她正想着回家写作业,刚走两步,两步顿了顿,余光扫到小不点身边,有个鬼鬼祟祟的人趁着大家注意力都放在舞台上,已经移动到他身后,他的手悄无声息探近。
江柔儿认得那个身影,是有些坏习惯的瘦猴。
江柔儿脸色正经起来,杏眼一眯,捡起地上的小石子,就丢了过去。
正中瘦猴的后背,他慌得回头,看见江柔儿迈着松垮的步子,走近,鸭舌帽下的双眸尖锐的、毫不畏惧的盯着他。
小不点感觉到了身后的异样,他歪着小小的脑瓜子回头,看见江柔儿,又是甜甜的叫了声:“姐姐。”
江柔儿顺势点头,勾了半边唇角:“乖。”
瘦猴一愣,看清是江柔儿,他原本的惊慌消失了一半,他定了定心,贼眉鼠眼的道:“小丫头,你什么时候多了个弟弟?”
江柔儿弯腰将小不点胸前那块吊坠给他塞进领子里面,轻声道:“就今天。”
瘦猴盯着她动作,抽了抽嘴角:“今天?”
江柔儿抿唇:“是啊。”
这话,显然是搪塞,可是她说得坚定。
瘦猴双眼灰暗的看了眼小不点,江柔儿侧身一档,冷冷的声线响起:“还不走有事儿?”
江柔儿说得字正腔圆,眼光刻意的撇了撇舞台上山哥,又看了看他。
江柔儿心里暗暗道:“打狗还得看主人呢!”
瘦猴并不怕江柔儿,他只是多少畏惧这个人群里的头头“山哥”,山哥平日里对江柔儿多加照顾,这个大家是知道的,而且这个丫头片子,最懂得花言巧语讨人喜欢,在这群人堆里混得风生水起。
如果真的欺负她起来,她要是添油加醋的跟大伙儿一说,自己估计不死也得剥层皮。
瘦猴识趣,当下摆摆手:“没事,没事,我刚就是觉得这娃眼生,我多看两眼,哈哈…………”
说着,他打着哈哈,淹没在夜色里。
小不点用粉嫩的小手拽了拽江柔儿的衣角:“姐姐,那人是谁?”
江柔儿低头道:“坏人,以后看见他躲远一点。”
小不点似懂非懂的“哦”了声,声音拉得很长,带着没长大的奶音。
江柔儿道:“你迷路了吧?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小不点点点头:“嗯嗯,我跟哥哥走散了。”
“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家,不然,你家人会担心的。”
小不点摇摇头,说着:“不怕,他们担心就会来找我的。”
“他们知道你在这里?”
“不知道啊!”
江柔儿:“…………”
这话说得矛盾啊,难道他自己一点都不担心回不了家吗?
她发现这孩子思想不太对头啊!
而且现在已经是黑夜了,家人估计着急了吧!
小不点拉着她蹲下:“姐姐,一起看跳舞啊,那个哥哥好厉害好厉害。”
江柔儿见多了,不觉得新鲜,敷衍的“嗯”了声,道:“是啊,他是最厉害的。”
小不点指着舞台的山哥的扫腿动作道:“我也想学这个,好酷啊。”
江柔儿眸子一亮:“那这样子好了,我先送你回家,下次我让他教你这个怎么样?”
“真的?”小不点眼睛亮亮的,满是期待。
“真的。”江柔儿重复着,突然就感觉有点心虚,她只不过是想骗小不点回家罢了。
“那我能不能看完这一轮再走?”小不点小声的请求着。
江柔儿看了看表,已经八点半了,可是看着小不点这眼神,她心软的咬唇道:“行吧。”
那一轮看完,江柔儿是直接拽着小不点走的,因为她发现这小不点压根就不想走,一心沉迷于街舞。
小不点被她拽了一路,拽出了灯火通明的大道,他一直在后面任性的恳求着:“姐姐,放开我,我再看一眼就走…………再看一眼嘛…………”
江柔儿松开他,心里烦闷,这小不点不听话的时候,烦人得很。
江柔儿狠声道:“一你回家,改天我让他教你,二你回去看,我让他打死都不教你,你选吧?”
小不点这下委屈了,眼眶红红的,他嘟着小嘴唇,可爱怜人得很:“我们不能商量一下,选三吗?”
他伸了伸娇嫩的三根手指:“比如我看一眼就马上回家,你再让那哥哥教我。”
哟呵,这小不点还懂得讨价还价了。
江柔儿又好气又好笑的看着她,她取下鸭舌帽,捋了捋额头的流海。
突然,小不点抱着他大腿嗷嗷大哭起来:“哇…………是姐姐,真的是姐姐……是姐姐…………”
江柔儿:“…………”
这又是什么操作???
我摘个帽子把这孩子吓傻了,怎么一下子就哭得这么撕心裂肺了呢!
江柔儿疑惑的掰开他的手,拉着他坐在街道的小石椅上,好声好气的安慰道:“不是姐姐难道是哥哥,当然是姐姐啦,你哭什么啊?”
小不点不顾像是下豆子的泪珠子,伸出手,光明正大的要抱抱:“姐姐,你以后不要离开桑儿好不好,你不在,桑儿一个人,好孤单,好无聊!”
“啊?”这话怎么听都不对啊!难不成,这小不点认错人了?
江柔儿带着疑问:“你姐姐叫什么名字?”
小不点吸了吸鼻子:“姐姐,你怎么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记得了,你叫陆曦呀。”
“这…………”江柔儿懂了,这小不点估计是眼神不太好,迷路了,眼下,又认错人了。
江柔儿耐心的给他擦了擦泪水,解释道:“你认错了,我不叫陆曦,我姓江,叫柔儿。”
小不点不信,晃着小腿不依不饶:“不对,你就是陆曦,你就是我姐姐,不信,你看。”
最后,他十分肯定的拿出证据来给江柔儿看。
江柔儿看他从领子深处拿出吊坠,他轻轻一动,吊坠打开来,里面放在一张小小的照片。
他一边努力控制着情绪,一边用哭腔的声音说着:“这是哥哥,这是我,这是你,你就是姐姐。”
江柔儿眉头紧锁,定睛一看,照片中那女孩与自己确有三四分之像,尤其眉眼最像,可那分明不是她,只是稍像罢了。
江柔儿撇了一眼,站在那女孩隔壁的男孩,嗯,长得真好看。
江柔儿沉了口气,小大人似的看他:“小不点,你认错了。”
小不点不听,任性的抱着她:“我没有认错,你就是姐姐,就是就是…………”
江柔儿无语又无奈,她扁唇:“你再不放手,我就当你碰瓷了啊。”
这瓷碰得有点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