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景朝缄默了一会儿,高大如山的身形没动,握住伞柄将雨伞往她头顶上偏过去,他的大半个肩膀暴露在雨中:“定罪前要讲证据。”
“要证据是吗?有啊,现成的。”乔暮哽咽着指向打捞上来的白色跑车,“傅芷荨说天黑她没看见,你觉得可能吗,这辆车是白色的,在夜色下最显眼,她怎么可能说一点没看见?这不是证据是什么?”
傅景朝看着她默默哭泣流泪的小脸,薄唇抿得很紧,转头看着巨浪翻滚的海面,眸色幽深,“你觉得光凭这一点能证明什么?”
“怎么不能证明什么?说来说去,你就是想包庇傅芷荨,傅景朝,你虚伪!我恨你!”乔暮极度失望与悲伤,冲上前抬起拳头对着他的身体一阵猛砸。
傅景朝身体被她撞到摇晃了一下,随即稳住,大手搂在她的纤腰上,任她发泄着情绪。
他的怀抱像是一个密不透风的空间,她被按在里面呼吸困难,也可能他的气息和怀抱太暖,让她贪恋不已。
霜霜下落不明,姚千语又说他们要商量完婚的事,马上他身上的标签不再是别人的未婚夫,而是丈夫……
乔暮已经分不清自己此刻的痛苦到底哪一部分更多一些。
雨还在下,凌晨的气温又冷又湿,直往人骨头里钻。
他感觉她力气用尽,脱下外套裹在她身上,雨伞交给罗泉,他一把将她搂抱起来。
乔暮头脑昏昏沉沉的靠在他怀里,被抱进车内,他伸手摸她的额头,有些烫,像在发烧。
罗泉钻进驾驶座,主动过来开车,“傅总,回琉璃湾还是回白阳湖?”
他知道傅总今天是来见姚家父母的。
“金茂王府。”男人清冽的声线传来。
罗泉一脚油门,迅速将车驶出了月光码头。
车座静悄悄的,罗泉偷瞄了一眼后座,傅景朝怀里搂着乔暮,乔暮眼睛闭得很紧,脸色不对劲,似乎生病了。
“老大。”罗泉难得用了私下的称呼。
“说。”
“二少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傅景朝垂眸发现乔暮脸上布满湿意,抽来面纸,轻揉擦拭。
“我让保镖先把二少送回了琉璃湾,但二少醒来要怎么处理?”罗泉征求意见。
“让阿标他们看着。”
这不是罗泉要的答案,他硬着头皮问:“然后呢?”
傅景朝猛的抬起头,俊脸溺在黑冷的阴影中,“香榭园那边应该很快有动静。”
罗泉反应了一下,明白了大老板的意思,齐霜怀着傅家的血脉,人死了,傅家抱孙子的希望落空,傅家长辈不可能不出面。
二少情绪失控,自有傅家长辈处理。
唉,要说这事真是棘手,二少太太眼看还有三四个月要临盆了,谁曾想会出了这档子事,要是肇事者是别人处理起来很简单,偏偏是傅小姐。
车厢里陷入冷寂,两个男人没有再说话。
车子一路向北,驶向紫玉山,那里是漓城与陵州的交界处,两个城市独栋别墅区最集中的地方,长三角名副其实的富人区。
几年前罗泉帮着张罗买下这片独栋豪宅时不过才千万人民币,现在翻了几番,总价值已经上亿。
除了拥有数千平米的面积,而且毗邻天鹅湖,坐在家里就可以美景尽收眼底,是个休闲散心的好去处。
快到金茂王府别墅群时,傅景朝才低头看了下怀里的小女人,沉声开腔:“去和警方那边沟通下,暮暮说在齐霜出事前和她有过联系,还有齐霜为什么会出现在月光码头?暮暮说有人冒充她把齐霜约了出来。齐霜的手机目前在警方那里,让他们恢复出里面的数据第一时间通知我。”
袁云煦最近去国外处理一些事情,国内的事情全部交给了罗泉,罗泉自然是知道齐霜被傅景朝派人保护起来了。
“呃,老大,关于二少太太偷溜出来的事,阿标他们难辞其咎,我会好好说说他们,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今晚的事情过于蹊跷。”罗泉说出了一路上他的疑惑:“首先,照您说的,齐霜是接到所谓的乔小姐的微信才跑出来的,这个微信经乔小姐证实是子虚乌有,那么是谁在冒充?我们把齐霜保护起来,藏的地方就连二少都不知道,这个冒充的人又是怎么知道的?再来说说追尾,傅小姐每天下班确实是走月光码头这条路,她没有说错。那边的路灯我查过了,确实是坏了,相关部门正打算等今天雨停了,明天恢复照明,偏偏今晚出了追尾的事。傅小姐还说她的车被人做了手脚,我刚才亲自查过了,确实刹车有问题,也就是说,种种证据显然,傅小姐没有作案动机,真正有作案动机的是那个发>“去查。”傅景朝嗓音阴冷:“我要知道到底是谁。”
“是。”
罗泉把车停在别墅庭院,先下车撑雨伞绕到后座,傅景朝把乔暮从车里抱下来,他一路撑着雨伞把两人送进屋,这才回到车内。
罗泉边开车边开始忙着打电话:“费警官,我是罗泉。”
“哦,罗助理,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的?”费警官恭敬道,他是这次负责追尾事故的负责人,早就在林厅长的打招呼之下知晓这件事故牵扯到帝都的费家,要谨慎处理,不敢怠慢。
“是这样的,费警官,关于二少太太齐霜的手机,我有线索要提供。”
“请讲。”
“齐霜在事发前声称收到过乔暮的微信,约她到月光码头见面,但乔暮亲口证实没有发过信息,当齐霜准备走的时候,才发生了傅芷荨追尾的事故。”
“还有这事?”
“是的,所以请费警官尽快派技术人员查一下齐霜的手机,看看有没有这回事。”
“好的,罗助理,如果属实我会通知你,也请罗助理问下乔小姐,她的手机有没有什么可疑的内容。”
……
结束了这通电话,罗泉把费警官的话转述给了傅景朝。
傅景朝放下手机,抽了一口手中的烟,侧头看着躺在床上的小身影,家庭医生来过了,测了体温,发着低烧,打了一针,这会睡得很沉。
她的手机……
他转向摆在沙发上的女士黑色菱格皮包,停顿了片刻,沉稳的脚步走过去,大手拉开拉链,从中抽出了白色纤薄手机。
轻巧的手机握在男人宽大的掌心,屏幕亮起来,点进了微信,最上面一条>对话框跳出来,最下面一条赫然就是乔暮自己发出去的,时间在傍晚八点三十分,内容是:能出来一下吗?霜霜,我在月光码头,有关于傅司宸的重要的事跟你说。
再下面就是齐霜的回复,时间在八点三十四分,一行字:“好,我马上去。”
看到这里,他眸色深如旋涡,侧头看了好几眼灯光照射下静静沉睡的小脸,烟雾弥漫,腥红的火光将他的脸映衬的阴晦不明。
男人夹着烟的手指点了点,退了出来,白色手机放回女士包内。
他走到窗前,看着窗外漫无边际的夜色,天鹅湖面上笼罩着薄薄的雾气,远看上去竟有几分像月光码头的海面。
今晚发生的事表面看上去只是一桩普通的交通事故,但背后透出来的种种迹象表明,不像表面上看到的这样简单。
……
乔暮昏睡了一夜,醒来她睁开眼睛,是个非常陌生的环境。
窗帘没有拉,她眯着眼看到窗前倚着一道身影,迟疑的唤了一声:“傅景朝?”
一张嘴才发现发出来的声音像蚊蝇,沙哑难听,她小手按上喉咙,意识到自己可能发烧了。
那道身影迅速嗯了一声,迈着腿走过来,大手抚上她的额头,柔声说:“烧退了。”
她昨晚淋了雨,又不肯去车里等,就那样站在码头上吹冷风,不感冒才怪。
乔暮舔了下唇:“我想喝水。”
他依言去倒了温开水,喂到她唇前:“张嘴。”
她喝了一大杯,怔怔的问:“事情进展怎么样?”
他没先回答她,把她手中的杯子抽走搁到床柜上,随即俯下身用手指擦去她唇边的水渍,过了半分钟,低低淡淡的道:“一大早我母亲打了电话过来,他们中午到漓城。”
傅家长辈过来是显然的,齐霜怀着他们傅家的骨肉,是生是死,他们总归要过来看看。
乔暮又舔了下唇说:“我问的是霜霜的下落,还没有开始打捞吗?”
他抬手看了下腕表:“已经开始一个小时了,今天的天气依然不怎么好,打捞有困难。”
乔暮的心沉甸甸的,时间越长,齐霜尸体寻找到的可能就越低。
她现在最不想放过的就是罪魁祸首——傅芷荨。
即使她在发烧昏睡,意识里仍在本能的回想傅芷荨杀齐霜的动机,是啊,动机,傅芷荨和齐霜并没有冲突,她要找到动机才能找到傅芷荨害死齐霜的理由。
到底会是什么?
这段时间齐霜一直在家养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傅芷荨有什么理由要杀了齐霜。
“对了,傅景朝。”乔暮嗓音轻软,醒来后比昨晚的态度要好多了,从开始的剧烈痛斥,变成现在的妥协,不过是为了更好的找到杀人凶手。
傅芷荨的身份特殊,只有搞定眼前的男人,她才有可能把傅芷荨绳之以法的筹码,她很愿意去尝试。
“你想说什么?”男人果然很好哄,扔了纸巾,伸手温柔的摸着她脑袋。
她睁着大眼睛:“我想问,你为什么之前要把齐霜藏起来?”
他没有居高临下,在她身边的床铺上坐下来,耐心的解释:“这个理由好象跟你说过,有人对汉皇娱乐下手,毒品成了有些汉皇艺人聚会狂欢的消遣品,他们的目标是傅司宸,也是齐霜。出了性侵白颜的事情,目的就是想气得齐霜胎儿不保。”
好狠毒!
不知道是身体冷,还是紧张,她身体抖了一下,他发现她这个动作之后,伸出大手,将她搂进怀里,她不想在意他的呼吸和动作,但这个男人有着强烈的存在感。
她无法形容现在的复杂心情,既像逢场作戏,又像真的贪恋他身上的温暖,主动把小手往他炽热的手心里塞:“之前不是分析过,对汉皇下手的人是白颜吗?毒品也是她发给那些艺人的。”
他顿了半晌:“这只是浅层面的,深层面的是背后有人操纵。”
“我知道,你说过的是乔昕怡和背后的Aaron。”乔暮马上说道:“那么这件事也有可能是他们吗?”
“不排除。”
她沉默下来,如果真的是那个什么境外贩毒集团Aaron在操纵,那么事情真的非常难办。
同时,一股恼怒在心头滋生,怎么又是这个Aaron,他怎么总是阴魂不散的跟着?
就因为傅景朝多次坏了他的好事,他没办法对傅景朝下手,就改从他身边的人下手吗?
齐霜何其无辜?肚子里还怀着孩子……
就这样没了……
他们真要对付的话,怎么不对付傅景朝未婚妻?
乔暮发现心头的小恶魔开始扇动翅膀,甩了甩头,强迫性的用意志按住了,水眸注视着他说:“一定要抓到他,一定要给齐霜报仇。”
“嗯,会的。”他手指撩了撩她耳边的短发:“昏睡了一夜,饿不饿?想吃什么?”
她没顾得上肚子饿的事,打量着高雅大气的陌生房间:“这里是哪里?”
“金茂王府。”
“你另一处别墅?”
他笑着颌首,亲了亲她的脸颊:“这里什么都有,你烧刚退不用去上班,加上明后天又是周末,这三天你就住在这儿,嗯?”
“好啊。”她没有推辞,就算今天勉强去上班,也没有精力和心力,遂指着放自己包的沙发说:“你能把我手机拿给我吗?我打个电话。”
他闻言去取了她的手机过来,在她给黄新打完电话刚放下手机之际,他淡淡开口道:“你昨天真的没有发>“没有。”她嘴里下意识的回答,等回答完了察觉到什么,抬头看他:“你想说什么?”
“看看你的>乔暮狐疑的打开自己微信,瞬间捂唇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怎么可能?”
她自己有没有发信息给齐霜自己最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如果不是你,那么就是有人黑进了你的手机。”他重新在她身边的床铺上坐下来,不疾不徐的说道。
“有人黑进了我的手机?”乔暮用力咬唇,握住手机的手指收紧,惊惧不已,这种只有在类似于好莱坞电影中的桥段竟真的在她身上发生了。
这么一来的话,也就好解释为什么昨晚齐霜说有收到她的信息到什么月光码头见。
这太可怕了!
她越想越心惊,本以为事情与她无关,没想到齐霜的死与她却有直接的关系。
要不是收到她的信息,霜霜不可能会躲开傅景朝的保镖,霜霜说不定就不会死。
“别自责。”傅景朝的大手按上她颤抖的双肩:“与你没有关系。”
“那与傅芷荨有关系对不对?”她霎时抓住他的衣袖,仰脸盯着他棱角分明的面孔:“傅景朝,如果我找出傅芷荨杀齐霜的动机,你是不是就相信我?”
“暮暮。”他紧蹙起眉,她急忙打断他,嗓音尖锐急促:“你只要回答我,是或不是。”
他的目光久久凝视在她脸上,沉如深渊:“是。”
她松了口气,松了一大口气,开心的扬起脸,主动亲了亲他菲薄的唇片:“说话算数。”
“算数!”看到她笑,他的心情也跟着敞亮了不少,捉住她的小手放在唇前啄了两下,低语:“现在有力气下去洗漱吗?没有的话,我抱你。”
“不用你抱,我有力气。”她绕过他,来到床的另一头,飞快的下去,站的太急,身体没有完全恢复,摇摇晃晃差点一头栽下去。
他几步奔过来搂住她,无可奈何中透着宠溺的口吻:“还是我扶你,嗯?”
“哦,好。”她傻笑着没有推辞。
镜子前,她挤好牙膏,把牙刷放进嘴里看他,这才看清他眼中有着红血丝,身上的衣服也有些皱,还是是昨晚穿的那套。
“你别告诉我你……一夜没睡?”她刷着牙,口齿不清。
他靠在洗手台旁边,闲散的看她:“陪你吃完早餐,我再补个觉。”
“我不用陪,你去睡吧。”她快速刷完牙,把他推出去。
傅景朝被她推到了床上,一只手指朝她勾了勾:“过来帮我脱衣服。”
“不要。”她果断拒绝,一看他慵懒如狮般躺在那里,微眯的眸中精芒乍现,说不定还没给他脱完衣服就被他给吃了。
“真不要?”他一只手放在脑后,长手长脚舒展开来,睫毛低垂,懒洋洋的看她。
她坚定的摇头,并后退,赶紧躲回洗手间。
等她洗完脸再出来,卧室里静悄悄的,他睡着了。
乔暮在房间内呆站了一会儿才搬动脚步,轻轻出了房门,除了听他说这里叫什么金茂王府,其它的她一概不知,环境更是不熟。
这幢别墅显然比琉璃湾大上好几倍,上下共有五层。
绕了很多圈,她才找到了下楼的电梯。
楼下的景色比楼上更让乔暮惊艳,因为她透过庭院看到了碧绿得如同翡翠的湖面,即使是阴沉的天气,湖上的风景依然怡人瑰丽。
这里确实比琉璃湾要漂亮,可是她怎么有种金屋藏娇的感觉?
昨天他刚和姚家商定了婚期,当晚就把她带到了这里,她在漓城从小长到大,对漓城的地形很是熟悉,从这里的景色来看,应该离漓城非常远。
“乔小姐。”身后有人礼貌的叫她。
乔暮回过身,是个保姆模样的年轻女孩,“乔小姐,傅先生吩咐给您做的早餐做好了,您是要在哪里用?”
“餐厅在哪儿?”乔暮看了看旁边草坪下有张露天餐桌,虽说在这里边用早餐边欣赏美景是件非常舒服的事,不过她感冒刚好,还是不要在这里吹风了。
“请跟我来。”保姆在前面带路,乔暮在后面跟着,来到餐厅。
餐桌前已经有道小身影,乔暮惊喜了一下:“小睿睿?”
傅丞睿正在用早餐,听到声音抬起头,上下默默看了乔暮两眼,轻轻点了点小脑袋。
“你什么时候来的?”乔暮开心的跑过去,摸了摸他俊俏粉嫩的小脸蛋。
小家伙小脸蛋红了红,立刻别扭的躲了一下,然后放下餐具,拿起平板电脑写给她。
“七点。”
乔暮看着这惜字如金的两个字,乐了下:“是你爹让人接你过来的?”
“不是,我自己要来的。”傅丞睿很快写道。
乔暮:“……”
她还以为是傅景朝给她一个惊喜呢,没想到是小家伙自己要来的,不管怎么样,她很开心就是了。
这顿早餐一大一小边吃边聊,欣赏着迷人的湖光,引得胃口大开。
乔暮感觉自己感冒后的头重脚轻也好了许多,吃完早餐,她兴冲冲的对傅丞睿说:“一会你带我出去转转怎么样?”
傅丞睿点头,表示同意。
“那你等我,我上去找身衣服换上。”乔暮笑眯眯的离开餐厅。
好不容易摸回原来的卧室,乔暮悄悄推开门,男人一动不动在大床上沉睡。
她蹑手蹑脚拉上窗帘,再找到衣帽间,里面不出她所料有成排的高档女士服饰,都是她的尺码。
挑了一套运动休闲风套装换上,她轻手轻脚再出去。
关上卧室门时想起来,手机忘了拿,重新推开门之际,手机铃声大响,吓了她一跳,急忙去找声音的来源,在她之前坐过的床铺上。
绕到床那头一把抓起,同时她的手腕也被人一把抓起。
猝不及防的,她低呼一声,身体失控的往床上栽了下去,小脸撞上男人坚硬宽大的胸膛,眼前一黑,男人拿被子裹住她的脑袋,连同她的身体一起按压在他身上,压的这么紧,两具身体之间完全没有半点空隙,更要命的是她感觉自己好像碰到了他不该碰的地方,硬梆梆的,隐隐在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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