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吃过饭啦,说啥呢,也叫咱听听?”
“说老杨婶呢。”
“哦哦哦,说她昨个拦住了她家老大媳妇给吴家做菜,叫定山家得了便宜那事儿吧?”
“可不是就这事儿。叫我说,这叫报应。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不到。你看定山两口子抱了她家贞娘回去养,有眼的人都是看着的,人两口子真当是自己闺女养。不说好吃好喝地供着,至少不缺吃不缺穿,前些时候病成那样子也没丢了不管。他们家干的啥事儿,自家出了个赖种儿子烂赌输了,卖了贞娘赔钱。也就文氏蔫了吧唧的……”
“切,你可算了吧。文氏那人,你们不懂,我还不了解。看起来蔫了吧唧的,她比谁都有主意。不说远的,就说前段时间她两个妯娌娘家来闹,闹得鳖反弹了,都闹成那个鬼样子了。还能叫老杨婶平活着能安稳有吃有喝,为啥?”
“为啥?你知道?”
“呵呵,不光我知道,别个知道的也不在少数的。”
“你是说,村里头答应叫村学做饭的事儿给她吗?我昨日听谁提了一嘴。”
“可不就这事儿。她这些年村里村外给人做菜,不比咱们这些没本事守着地过的人能挣俩活便钱。依我说她那人也就面上苦巴着脸,面子上不好看,实打实地好处没见少落的。”
“那叫你这么说也不对啊,真是手里有俩活便钱,当初定山两口子为了贞娘求上门,她也不该冷眼看着才是啊。”
“人家没冷眼看着啊,给了五十个铜钱。”
“不过,她家那情况手里握着钱也不敢露,叫老杨婶知道了,财落不了一个子儿,牙铁定也保不住了。”
“我觉得她也没把贞娘当自己闺女看,反正给了别人,那就是别人的孩子。她一心二心都是为了她那个独苗苗,连出去做饭都不带着她跟前的小闺女,怕是打算着将手艺传给儿媳妇呢。”
“那可有的等,大十来年是少不了的。”
“照这么说,她那儿子也是不怕娶不上媳妇的。”
……
贞娘与芹娘抬着田螺肉来姚平津家这边帮忙之际,正听到一拨来帮忙的媳妇子嘴碎说东道西。
贞娘没打算在姚平津的喜宴上做带壳的田螺,带壳固然炒起来更便宜一些,可对于新手吃家来说并不友好。她是在家煮好田螺,与佳春、佳秋和芹娘,还有蒋氏打发来的兰娘,五个人一道挑好后,放在小竹筐中抬来备用的。
其实,也可以在姚平兴家煮了再挑,倒不是怕姚平兴家的人学去田螺的做法,而是嫌麻烦。煮了再挑,就芹娘和她两个人根本来不及,那就要使唤别人。肯定都是新手,你还得一个一个教,不见得有佳春和佳秋两个小帮手干得快。
再就是,她也要炒一些,留着她娘肖氏摆摊的时候配着卖。做生意就是这样的,货可以每日少一点,但是突然不卖了,总觉得少点什么。姚平津的喜宴,也不是人人都会去吃的,比如有的人家跟他家不对付,或者什么属相冲的不便去吃宴席的,说不准就有生意了呢。说到底,贞娘一家子做生意走的是实心眼路线,投机取巧不太在行。
贞娘和亲娘两个人进来的时候,前半段没听多少,后半段别人猜测文氏心理活动的倒是听了一耳朵。芹娘局促不安地看了她一眼,见她眉眼不动,一副全然没听到的样子,忐忑的心不由得平稳些许。随之,她心里又有些怜惜贞娘,被亲人抛弃,还要被坑,真是够可怜的。
老实说,贞娘心里也挺想再听点内幕和八卦的。这些个八卦是非,肖氏和黎定山很少当着他们姐弟仨的面说,尤其关于她亲生父母那边的八卦。文氏被族里以村学烧饭这事儿笼络住,压下老杨氏强逼她同意分家这事儿,贞娘当真是第一次听说。这几日她忙着做田螺,卖田螺,想着怎么扒拉些钱,让自家日子过的好一些,所以对八卦的敏感度略略有些下降了。而且晒秋那边有村里各姓氏大佬坐镇,黎厚相严令大家不许再讨论老杨氏家的事儿了,为了村里的脸面,也不想触霉头,大家便不再晒秋场处说。贞娘这几日的活动范围多在晒秋场处,自然就有些耳目闭塞了。
人常说,太阳底下没新鲜事儿。不光没新鲜事儿,也没什么秘密不可说,不能传的。
贞娘便是心有八卦之欲,却也不好在这等时候表现出来,只等权当是没听到。她笑着喊了诸人“婶子”、“嫂子”、“阿奶”,然后跑去寻了姚平津家这边主管灶上这一摊的亲眷管事姚冯氏,姚平津的小婶娘。
她打卡报道之后,先有条不紊地说起自己今日要做的菜需要的食材和调料,又把自己做菜需要大致时间拟划一下,最后介绍了随她一道来的芹娘。
姚冯氏心里嫌弃那几个来帮衬的嘴碎,说人闲话也不看着点。看到贞娘一派无恙的模样,又能如此口齿伶俐、条理清晰地说明自己的来意、需求和对此行的计划,姚冯氏看着贞娘的眼神也不由得多了几分审视。
这小闺女被人卖之前,除了皮实点,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名声。出了被亲奶奶拿去换钱这事儿后,倒是频频出现在村里人口中。无论是被卖,还是做菜得了贵人青眼,看起来都是赶鸭子上架被逼无奈的,可事实上这两桩事儿,都有点因祸得福的味道在里面。
被亲奶奶拿去换钱这事儿吧,大家伙对她和她家都多了一份怜悯之心。到了做菜被人施以青眼,大家羡慕归羡慕,却也多了一份替他们高兴,觉得有种“大仇得报”的痛快感。
这么看来,这小闺女根本就不像是她亲奶奶说的那般是个给家里招灾招祸的,反而有点遇难成祥的意思呢。
姚冯氏做着这等心理活动,笑眯眯听贞娘说话。她听贞娘说要自己拾掇食材,心里只当是贞娘被肖氏安排了怕人学了手艺,心中有丁点不以为然,嘴上却没难为她。她只当贞娘是一个小孩子,为难她着实觉得有些胜之不武。
“可真是个能干的姑娘。有你这样的闺女,你爹娘得少操多少心。你要用啥东西,尽管自己挑,挑好了一并送到那边院子里就是。”姚冯氏好生夸赞了贞娘与芹娘一番,让贞娘挑着食材,又找人喊了帮着做点心盘子的姚平兴媳妇过来,等会儿带贞娘去她家。
贞娘和芹娘在姚平兴家忙活,因为她们两个负责一部分贵客席的菜,今日之前打算的去看姚平津拜堂这事儿就没能成。新妇到进姚平津家门的时候,她和芹娘也忙活得差不多了,就守在门口处看热闹。听了一肚子七七八八的八卦,尤以老杨氏的为多。别人说的多是一,二是因为她有心探听她家的事儿,便用了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