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月如这幅模样,当真是让薄玉乔心下酸涩不已,饶是如此,薄玉乔也不忍将死胎一事告知赵月如,省的姨娘为之心伤。
眼下薄玉乔有些庆幸,幸而赵月如并非那般天真妇人,将薄正的宠爱看的极重,否则以薄正的冷清性子,方一知晓赵月如生下的是个死胎,便再也没有出现在琼枝阁之中,真真是让人心寒。
此刻,薄玉乔的日子并不好过,毕竟在高门大院之中,是最最藏不住事儿的,且老太太年岁大了,本就相信鬼神之说,如此的话,赵月如便是那不详之人。因着如此,她们琼枝阁的份例都被削减不少,赵月如还在坐月子,可惜却并无好吃食调养身子,这该如何是好?
薄玉乔此刻正处于卧房之中,着实是没了主意。一旁伺候着的黄莺,见着主子蹙着眉头,不由的有些心疼,当即便试探着开口道。
“小姐,您可是在为如夫人忧心?”
听得黄莺的问话,薄玉乔微微颔首,轻声叹道。
“如今咱们琼枝阁的份例削减了大半儿,所剩的白燕也不过可再用一日,如若白燕也告罄了,我不知还能以何吃食给姨娘调养身子。”
闻言,黄莺一张小脸儿上也现出犹疑之色,这丫鬟与翠芙一样,都是心眼儿实的,即便琼枝阁比较之往日情景还有所不如,也并未捧高踩低,伺候薄玉乔一样尽心周到。但与黄莺翠芙相比,荷月荷星那两个蹄子近日着实是有些过分了,不止伺候姨娘十分懈怠,便连自己的吩咐也视作耳旁风,真真是胆大包天!
“小姐,莫不如去行健居问上一问?您往日也曾提及,说大夫人程氏是个心肠好的,且眼下大夫人手中握着掌家权,恰逢咱们落难,想必您若是上门相求,大夫人也不会袖手旁观,应当也能帮上一帮。”
听得此言,薄玉乔缓缓点头。事到如今,她也没有旁的法子了。
薄玉容登时便站起身子,冲着黄莺道。
“此刻我便带着翠芙那丫鬟去往行健居,翠芙那丫鬟性子软和,如若让她照看姨娘,恐怕会是姨娘受了委屈,所以你便好生留在姨娘身边,可好?”
薄玉乔一张小脸儿挂着几分严厉之色,明明是个比自己小了三岁的娃儿,却带着一股子让人难以推拒的气势,这大抵便是高门贵女的气度罢!黄莺心下如是想道。
“是,奴婢定然会好生照料如夫人,您且放心的去罢!”
听得黄莺的答话,薄玉乔这才放下心来,转身便出了门子,唤来翠芙那小丫鬟,二人便一齐往行健居的方向走去。
待到了行健居门前,薄玉乔倒是见着了一道窈窕的身影,那身影极为熟悉,不是大夫人手下的卓琴还有哪个?
只见卓琴手中捧着一个红木托盘,上头盖着一层红绸,里头到底是何物什,薄玉乔便不清楚了。
“卓琴姐姐!”
薄玉乔面上泛起一丝笑意,便冲着那站在石阶儿上的卓琴开口唤道。
听得薄玉乔略有些稚嫩的喊声,卓琴身子一震,好似未曾料到薄玉乔竟会出现在此处一般,当即便面带浅笑,向前走了几步。
“乔小姐怎的来行健居了?方才大夫人还吩咐奴婢,说前日里得了一支上好的红参,正要往琼枝阁送去呢!”
听得此言,薄玉乔只觉心下一阵妥帖,这偌大的薄府,真正挂心自己之人,便只有程氏一个婶娘。如此情景,让薄玉乔心下升起一股子悲凉,同时又带着几分欣慰,毕竟她并非孤家寡人。
“劳烦卓琴姐姐了。”
薄玉乔哽咽着开口,眼眶也微微红了三分,那副可怜见的模样,让卓琴心下升起了一股子不忍,忙单手捧着托盘,取了怀中的锦帕,轻轻为薄玉乔拭泪。
见着卓琴凤眸中的忧虑之色,薄玉乔强挤出一抹笑意,道。
“卓琴姐姐,实不相瞒,今日乔儿来行健居,着实是有事相求,希望婶娘能出手相助。”
言罢,薄玉乔低眉敛目,也是有些羞愧,臊的薄薄的面皮都有些红了。毕竟人家程氏一心记挂着她,她却是因着有事相求,这才登上行健居的大门,如此为之,不正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吗?
闻言,卓琴一张秀丽的面上登时便露出和善的笑意,冲着翠芙道。
“翠芙,你便先将这红参接过去,等回了琼枝阁,便以文火煎药,三碗水熬成一碗,那便成了。以此来为如夫人调养身子,想必也能尽快回些元气。”
见状,翠芙赶忙双手接过那红木托盘,而后恭敬的站在薄玉乔身后,万万不敢怠慢。
随即薄玉乔便跟着卓琴,一齐往行健居里头走去。待到入了行健居正堂之时,便见着程氏端坐在八仙椅上,手上端着青花茶盏,一见着薄玉乔入内,清丽的面上登时便显出一抹笑意。
“原来是乔姐儿来了,先前我还差使卓琴这丫鬟去上琼枝阁那儿看看,却未曾想到你先过来了。眼下你姨娘的身子如何?”
程氏面上带着难掩的关切之色,让薄玉乔心下划过一阵暖流,喉间也升起一股子酸涩之感。
“姨娘的身子仍是有些虚弱,且我们琼枝阁的份例又削减不少,也没甚好物什给姨娘补补身子。”
闻言,程氏也微微叹息一声,道。
“唉,那......事情我已然听闻了,老太太如今年岁有些大了,自然是信奉鬼神之说,所以她老人家想要削减琼枝阁的份例,婶娘也没有办法。”
即便是早就料到的结果,薄玉乔心下仍是有些难耐,毕竟姨娘的身子若没有好生调养的话,恐怕也会落下病根儿,到了那时,便更是无力挽回了。
见着薄玉乔小脸儿挂着的一丝苦笑,真真是惹人生怜,程氏轻轻抬手,抚了抚薄玉乔柔软的发丝,靠在前者耳边,轻声开口道。
“婶娘前些日子得着了一些上好的血燕,调养身子最是不错。且这血燕是你清远大哥送回来的,并不走府上的份例,老太太是不会发觉的。”
听得此言,薄玉乔杏眸微亮,血燕自然是极好的物什,且以赵月如的身份,自然是用不上这等好吃食的。如今听闻程氏之意,便是要将薄清远孝敬的血燕给拿出手。如此为之,岂不是辜负了薄清远的一番孝心?
“婶娘,那血燕是清远哥哥特地送来的,您若是将血燕给了我,若是伤了清远哥哥的心,那该如何是好?且血燕如此贵重,原本也是要给婶娘您调养身子的,这可万万使不得!”
薄玉乔虽说是欲要为赵月如寻着了滋养身子的好物儿,却也不能过分,否则失了分寸的话,便不是纯孝之举,反而惹人生厌,自然是不好的。
见着面前小小女娃那副诚惶诚恐的模样,程氏心下也为乔姐儿感到心疼。明明都是薄府的小姐,但余下的姐儿过的好似神仙般的日子,但乔姐儿眼下却要为了赵月如的身子四处求人,此般差距,不可谓不大。
“乔姐儿,你所言极是,血燕确确实实是难得的好物儿,但婶娘往日也曾用过,自然是没了那股子新鲜劲儿了。你姨娘坐月子,最是重要,婶娘即便是少用一月的血燕,也并不妨事,你小小年纪,便不必操心这般多了!”
话落,程氏眼中溢出一丝笑意,伸手轻轻捏了捏薄玉乔的琼鼻,也并未松手,而后便道。
“乔姐儿,你若是不应了婶娘的话,婶娘便不放你回琼枝阁了!这般乖巧的姐儿,给婶娘当女儿也是使得的!”
见着程氏这幅模样,薄玉乔也没了旁的法子,连忙讨饶,而后便喘了几声,这才盈盈俯身,冲着程氏道了谢。
拿着程氏给准备的血燕与红参,薄玉乔贝齿轻咬红唇,心下对程氏亦是无比感念。常言道,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今日程氏的大恩,她薄玉乔没齿难忘!
薄玉乔带着翠芙一齐回了琼枝阁,尚未走进院中,便听得一阵喧闹之声。
“荷星姐姐,那白燕是要给如夫人服用的,你若是用了,难道不怕小姐怪罪?”
黄莺素来不是个软弱的,且因着薄玉乔临出门子前的吩咐,自然是不敢怠慢,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荷月荷星将燕窝给夺了去。
“给如夫人?哼!”
荷月嗤笑一声,将撕扯着荷星袖襟的黄莺狠狠一推,柳眉倒竖,随即声音倒是更大了几分。
“咱们薄府之中,谁人不知如夫人生下了死胎,老太太都因此削减了咱们琼枝阁的月例,一个不详之人,哪里还能用得上白燕,也莫要糟蹋好物儿了!还是给我们姊妹补补身子罢!”
如此喧闹,薄玉乔在外听得分明。
“荷月荷星!”
薄玉乔银牙紧咬,恨恨的吐露出这二人的名字,小手死死握拳,尖锐的指甲嵌进柔嫩的掌心,生生的将血肉剜破。此刻,饶是琼枝阁正处落魄之时,她亦是不会对荷月荷星这两个吃里扒外的贱蹄子多加容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