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玉乔自杏林馆中离去之后,也并未径直回到薄府之中,反而是朝街里行去,想要瞧瞧那琢玉轩。
因着琢玉轩与杏林馆在同一条街上,所以薄玉乔也并未乘坐马车,便带着素墨青衣二人,径直走了过去。
到了琢玉轩,瞧见那不大的门面,牌匾上的朱漆已然褪下不少,看着真真是有些破旧。此刻薄玉乔已然行至琢玉轩门前,但店内的小厮却对她三人熟视无睹,如此的话,哪里还会有客人入内?
薄玉乔径直走入店中,素墨在随在她身后,行至靠窗边的位置之时,薄玉乔便瞧见红木桌椅上积着的厚厚一层尘土,根本无法落在,真真是让人心下愠怒非常。
“还不快些来人!”
青衣这小厮也算是有些眼力的,登时便提着嗓子唤了一声。听得青衣的声音,倚靠在一旁的年轻小厮懒散的打了一个哈欠,随即才缓慢的走到三人面前。
“客官要用什么吃食?”
瞧见这小厮懒懒散散的模样,明明年岁与青衣相仿,都是二十出头的年纪,但便跟迟暮的老人一般,如此模样,让薄玉乔不禁蹙眉。她现下算是明了了,为何这琢玉轩的位置在京中极好,却门可罗雀。如若她是客人,也不会入此种酒馆儿。
薄玉乔微微转头,杏眸中现出一丝寒意。她原本便是盛极的样貌,此刻带着三分冷色,一看便知是高门大户的小娘子,那小厮也不敢怠慢。
“把你们掌柜叫出来。”
薄玉乔淡淡开口,之后也并不瞧这小厮半眼,转而细细打量这琢玉轩的店面。说实话,这琢玉轩不仅位置不错,瞧着店里头的桌椅,也是上好的红木所制,一般的小馆子可用不起这般精细的桌椅。
琢玉轩分上下二层,下层并无隔间,普通百姓入内,便是在第一层寻个位置,随即点些吃食即可。若是来了稍稍有些身份的客人,便由小厮带上二楼,挑选一个包厢便成了。一二层之间的楼梯,上头都雕刻这精致的花纹,瞧着亦是精妙绝伦,但如此细致的酒馆儿,眼下却是生生被旁人毁了。
琢玉轩的小厮听得薄玉乔的言语,微微蹙眉,他虽说瞧出了面前身着软银轻罗百褶裙的小娘子不简单,但若是欲要见着掌柜,恐怕也不算那般容易。
“这位小姐,我们掌柜有事,现下不在店中,真真是不巧了。”
那小厮也算是个伶俐的,普通的面上挂着略带些歉意的笑容,冲着薄玉乔赔笑道。
闻言,薄玉乔不禁微微摇头,心下对这素未谋面的掌柜也升起了一丝厌恶之意。这琢玉轩原本倒是一个极好的去处,现下却变成这副腌臜的模样,想必与琢玉轩掌柜也脱不了干系。
此刻,薄玉乔娇俏的面上显出一丝讽笑,淡淡的开口道。
“你说掌柜不在店中,他可有何要事?如若不然的话,擅自离了这琢玉轩,也真是太过清闲了。”
瞧见面前的小娘子这般模样,那小厮此刻也知这人大抵是来者不善了,面上的笑意登时便收敛了,径直上前一步,口气张狂的道。
“这位小姐,我们掌柜去了何处与你何干?实话告诉你,这琢玉轩可是薄府的产业,你若是识相的话,便早些离去,省的到时候丢了脸面,难堪的很!”
“大胆!”
青衣瞧见那小厮居然如此怠慢主子,心下愠怒至极,毕竟主子在薄府中都是极有体面,且连瑞王殿下那般龙子凤孙都能使得,岂是面前这小厮能怠慢的?青衣登时便怒斥一声,道。
“你可知面前之人到底是谁?还敢借着薄府的名头逞凶,小心主子发落了你!”
瞧见青衣这小厮为自己出头,薄玉乔心下倒是满意的很,毕竟青衣是她身边最为得力的人手,若不经事的话,那便真真是白费了七年的气力。
如今薄玉乔并不欲以势压人,欺凌百姓,毕竟要是那般的话,便与一般的纨绔子弟并无什么旁的不同。如此,真真是让人厌恶,所以薄玉乔当即便开口了。
“青衣,莫要如此,咱们现下便在这琢玉轩待着,掌柜何时回来,咱们便在此处待到何时。”
听得此言,青衣也不好违拗主子的意思,微微低垂着头,登时便退下了一步,也不言语。那小厮瞧见此般情景,心下倒是咯噔一声,不知面前的小娘子到底是何身份,若是开罪了贵人的话,他一个鄙贱至极的小厮,即便是与掌柜的有些关系,恐怕日子也会极为难过。
思及此处,那小厮面上便逐渐渗出冷汗,身子也好似有些僵硬,颤声开口道。
“小姐您便先等上片刻,小人现下便去瞧瞧掌柜的是否回来了。”
话落,那小厮好似惊着了一般,疾步离开此处,生怕那贵人登时将他给发落了,到时即便是掌柜的,恐怕也无力相救。
待那小厮离去之后,薄玉乔也并未落座,毕竟桌椅上的尘土瞧着着实是有些不堪入目,薄玉乔素来不是个愿意委屈自己之人,站着等上片刻也无妨。
待到这处只剩下她们主仆三人之后,薄玉乔便转眼瞧着青衣,而后便淡淡的开口问道。
“青衣,你可知这琢玉轩之人为何如此嚣张,明明不过是奴才罢了,偏生瞧着似主子一般,傲气十足,让人心下不虞,如此的话,哪里还会有生意上门?”
青衣这小厮素来便是个聪慧的,先前来到这琢玉轩之前,便仔细去打听了这琢玉轩的事情,所以此刻薄玉乔发问,他登时便答道。
“回小姐的话,这琢玉轩的掌柜并非旁人,而是乐夫人的长兄季昀。这琢玉轩原本是由三老爷打理的,当时生意也是不错,虽说谈不上极好,但也是有些名声。
可前些年因着季掌柜上门相求,且三老爷极为宠爱乐夫人,方才将琢玉轩交到了季掌柜手中,不过自这琢玉轩换人之后,生意便一日不如一日,到了现下,连上门的客人都无,真真是有些糟践了这般好地界儿。”
听得此言,薄玉乔真真有些诧异了,季先生虽说对嫡庶之分上有些偏见,但骨子里却是极为清高的,她的兄长居然会亲自上门求薄正将这间铺面舍了,着实是让人料想不到。看来这清贵人家,也不是全然似季先生那般不食人间烟火,还是有些为自己细心谋划之人。
过了约莫一炷香功夫,方才那小厮便又回到前头,身后还跟着以略微有些虚胖的中年人。这男子身着月华色锦衫,手上持着折扇,此刻正微微扇着。若是旁人如此打扮,大抵会显出一股子清雅的模样,但这季掌柜如此作态,因着浮肿的面庞,和粗壮的腰身,真真好似粉墨登场的戏子一般,便是特地引人发笑的。
季掌柜面上带着一丝油光,配上那张浮肿的面庞,薄玉乔仔细打量,这才瞧出这季掌柜与季先生那少有的相似之处。
季掌柜先是冲着薄玉乔恭敬的行了行礼,他今日便已然得着了消息,且见着了薄玉乔的画像,知晓薄家的四小姐要接管琢玉轩。但知晓是知晓,季昀可未曾想到薄玉乔会来的如此之快,这位乔小姐虽说容貌瞧着比画像上仍要娇艳三分,但一看便是个不好相与的,让他不由有些心惊胆战。
饶是如此,季先生面上仍带着和善的笑容,冲着薄玉乔道。
“小姐,您来这琢玉轩,自然是应当提前知会一声,小人才好早早去迎您。”
听得此言,薄玉乔神色未变,只微微颔首,随即菱唇轻启,道。
“我瞧着这琢玉轩真真是不错的,不过店中的伙计着实是有些懈怠,想必季掌柜也是并不知晓此事,如若您知晓的话,定然不会将那般疲懒之人留在琢玉轩中!”
薄玉乔言语中带着一丝威胁之意,如若这季掌柜是个聪明人,此刻便知该如何做了。要是此人真真不识时务,薄玉乔也不欲多言,径直换掉即可,反正不过是一个掌柜,换成自己人倒是更为方便。
闻言,季掌柜面上登时便渗出冷汗,此刻微微抬手,一把将脸上的湿意给抹去。这才颤声道。
“小姐所言极是,疲懒的伙计自然是不能留在这琢玉轩中,否则小人便辜负了小姐的期许,自是万死也难辞其咎。”
薄玉乔不欲听季昀虚与委蛇,当即面上便现出一丝不耐之色,眉头微蹙,细嫩的指尖轻叩腕间的和田羊脂玉镯,每敲一下,都仿佛是一柄重锤,狠狠锤在季昀的心头。
季昀脑海中转过不少想法,也知今日之事大抵是不能善了了,登时便转向一旁,抬手对着方才那个小厮,狠狠的便是一耳光。
清脆的声音在堂中想起,薄玉乔眼皮都并未动上一下,只是那般淡淡的瞧着季昀,看看这人到底能做到何种地步。
季昀一把扯住小厮的襟口,先前的那一耳光真真是并未吝惜气力,使得小厮那张面庞,登时红肿不堪,唇角也溢出一丝血迹。那小厮怔楞的望着季昀,惊诧着开口。
“掌柜的,您怎的能如此对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