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战舰舰体内,一个狭小的走廊里,两名电焊工人正在齐腰的海水里焊接着断裂的一根钢筋,只要把这里修复到可以隔绝海水,那么后面的抽水机就能把这里的水抽出去,这样一来战舰至少可以拖着重伤赶回港口去。
损管员,也就是负责给战舰抢险救灾的维修工人,他们就好像是战舰的随身医生,是一艘战舰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不过可以说,这些损管员是最危险的职业之一,因为他们往往出现在战舰的水下部分,还就在损毁的地方上工作。
“嘿!乔治!我听说我们根本还没看见敌人的影子,就被打中了!”一个损管员手里拿着工具大声的喊道,周围还时不时迸出电线出的火星,看上去很是吓人。
“闭嘴!弗兰克!你还嫌我们的情况不够糟么?这该死的密封门正在漏水!它在漏水!”一边捶打着那个扭曲的门,乔治一边大声的抱怨道:“我只知道刚才有个玩意一口气击穿了两层甲板,在前面大概二十米的地方爆炸了。有好奇的时间,不如想想怎么把这该死的门堵上!”
“钢筋来了!我们把钢筋弄来了!”两名带着钢盔穿着救生衣的损管员扛着一根钢筋涉着齐腰的水走了过来,然后大声的说道:“是德国飞机炸中了我们,真没想到他们的飞机能带这么大的炸弹。”
“弗兰克!快点吧这个钢筋顶在门上,你和我,我们两个用工具把门弄平了!你用这些东西把剩下的缝隙堵死!”乔治开始分配任务,几个损管员开始忙碌起来。
“乔治!”远处一名士官大声的喊了一句:“下面那层已经把缺口堵住了!抽水机开始抽水了……舰长询问损失情况,你这边有问题么?”
船舱里立刻传来了一阵欢呼声,知道自己的战舰可以继续漂浮在海上,这确实是一件非常值得兴奋的事情,大家虽然还都泡在冰冷的海水里,可是却一下子觉得暖和了许多。
“小事一桩,大概2o分钟我们就能堵住这个门……至于损伤,我们要联络船尾那边的人,才能知道具体毁了多少个舱室。”乔治看了看欢呼的手下,大声的回答道:“锅炉舱就剩下一个了,如果外面的损坏不严重,我们大概能估计还能开7节。”
“不能再快了?乔治……德国人正在轰炸我们,我们需要提高航,不然就会被再次击中了。”那士官又焦急的问了一句。
乔治摇了摇头:“转告我的话给舰长!他知道该怎么做。另外告诉他,如果再被这样的炸弹击中,战舰就沉了!”
“我明白了!请你们务必把战舰进水控制住,我们一起回家!”那士官点了点头,说道。说完,就回头爬上了镂空的铁楼梯,走到了上一层甲板。
作为一个参加过抢修狮号战列巡洋舰的资深损管员,乔治可不像这些新兵们那么容易兴奋起来,他用手里的扳手敲了敲身边的管道,大声的下达了命令:“按照我的安排!快点干活!”
海水涌入的度越来越慢,整艘战舰刚才那有些吓人的倾斜已经逐渐恢复,看起来这艘战舰是保住了。乔治长长出了一口气,然后捧了捧上面飘着机油的海水,胡乱的洗了一把脸。
他靠在了冰冷的墙壁上,这才感觉到自己膝盖钻心的疼痛。多年在战舰上服役,而且多半还和冰冷的海水为伴,他的双腿都有严重的风湿病,现在可能是又犯了。
“长官!这里已经没有什么险情了!你上去吧。”弗兰克一边启动抽水机一边笑着说道:“如果有什么问题,我上去喊你。一会开始排水,问题不会太大了。”
乔治点了点头,从靠着的墙壁边站了起来,涉着冰冷的海水,一步一步走到了镂空的铁楼梯旁边。他一边往上走,一边伸出了满是油渍的手掌,握住了楼梯的扶手。这战舰他服役了整整9年了,今年5o岁的他经历过一战,是这艘战舰上有数的几个老家伙了。
他走上了楼梯,看着扭曲的墙壁和被炸弹击穿的天花板,听着外面那一声一声巨大的爆炸声。从墙壁上取下了挂着的工作服,然后从工作服的兜里掏出了香烟,抽出一支烟放在嘴上。
“乔治!舰长让你有时间的时候上去一下。他想知道这一次舰体损坏的详细情况!”一名水手跑过来,对乔治说道。
乔治点了点头,随着这名水手往上走去,等他们刚刚来到舰桥的门外的时候,突然听到了头顶上的桅杆上,瞭望哨绝望的叫喊声:“鱼雷!左舷!鱼雷!左舷有鱼雷朝我们来了。”
一声巨大的爆炸随后传来,乔治用手握住了战舰楼梯上的栏杆,好不容易稳住了身体,等他再回头的时候现送他上来的水手已经从十几米高的舰桥上跌到了甲板上。
这艘战舰完了!乔治的脑海里瞬间就掠过了这个念头,他赶忙拉开了舰桥的门,看见了一脸是血的舰长正在接受军医的包扎。而凌乱的指挥舰桥上,可以用一片狼藉来形容了,这些军官才刚刚从地上爬起来,刚才的爆炸让刚刚恢复了的指挥再次瘫痪了下来。
“舰长!这船要沉了!你必须让人员马上疏散!组织士兵登上救生艇,不然就来不及了!”一进来,乔治就大声的说道。他不想死,他还要回到不列颠岛上去,看他那个几年没见过面的小孙子。
就在他说话的时候,他脚下几十米远的地方,海水涌进了一个又一个舱室,里面的士兵来不及逃走就被浸没在了冰冷的海水里,绝望的士兵敲打着扭曲的密封门,他们打不开这些被震动损坏了的铁门,只能看着海水涌进来然后慢慢等死。
带着鲜血还有碎零件的海水在战舰的体内横冲直撞,淹没它所经过的任何地方,损管员来不及堵住裂缝和缺口,被海水灌入新的舱室,更有的士兵还有损管员直接被海水淹没,再也来不及逃走。
刚才还和乔治有说有笑的弗兰克直接被倒塌的钢筋敲碎了脑袋,而他身边的另外两个损管员也都因为刚刚堵住的地方再次崩裂,突然涌入的海水太多被淹死在了舱室里,他们甚至都来不及跑向距离他们只有不到5米的楼梯。
“立刻!马上!宣布弃船!舰长!”乔治盯着一脸错愕的马来亚号战列舰的舰长说道:“如果您再犹豫一段时间,就要有上百个人白白送上性命了!”
“刚才的爆炸有可能是殉爆!不一定在水下!我没有权利在这种不明情况的时候下令放弃一艘如此重要的战列舰!”舰长推开医生说道。
“不管那是什么爆炸!这艘船的损毁都足够它沉没的了!我刚刚从下面上来!那里还没有修理好,现在又出现了这么大的震动,那里应该已经彻底完蛋了!”乔治歇斯底里的叫喊道:“算我求你!给下面的士兵……”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一个放在海图桌上的钢笔滚落到了地面上,所有人都看着那管钢笔,震惊的说不出话来。这艘战舰几分钟之前刚刚向另一侧放水,稳定住了战舰侧倾,可是现在侧倾又出现了,说明刚才的努力都白费了,整个战舰确实有下沉的危险了。
“给所有的岗位消息!让他们撤离!命令锅炉舱关闭动力,所有人员上甲板!防空武器继续还击,所有人必须穿上救生衣。”舰长最终看了一眼乔治:“你带领损管人员再下去看一看损毁情况,如果……我是说如果,还有抢救的可能,请务必努力。”
然后他又转向自己的大副:“给鹰号航空母舰信号,就说我舰正在下沉,请组织救援工作。”
“舰长!舰体中部中弹,有很多舱室的通声管道还有电话线都已经损毁了!很多舱室的人可能得不到弃舰逃生的命令。”乔治没有走,而是大声的提醒自己的舰长。
“派人立刻去每个舱室通知!如果进水了,就大声的喊3分钟!确保救出大多数人。”舰长无奈的闭起了眼睛,因为他已经看到自己的指挥舰桥倾斜到了相当严重的地步。
几名军官疯狂的跑出舰桥,他们奉命去找到联络不上的人员,带领他们一起逃生,乔治也赶忙下楼,他刚刚回到主甲板上的时候,就看见人山人海的水兵正在弃船跳海。更多的人手忙脚乱的拥挤在救生艇的周围,时不时听到宪兵队的枪声和警告。
乔治想要下到船体内部找一下弗兰克等人,却现自己上来的楼梯已经满是海水了。他四处张望,想从人群中找到自己同事的身影,可是他现这一切都是徒劳的,因为周围乱成了一锅粥,根本不是找人的时候。
他被人群推着到了侧舷栏杆边上,他看到曾经距离海面非常遥远的侧舷现如今也就只有三米不到的距离了,海面上漂浮着不知道哪里泄露的机油,还有密密麻麻的英国水兵。他刚想回头,就被人群推下了船,砸在了下面人的脑袋上。他呛了口又咸又涩的冰冷海水,拼命的挣扎着浮出水面,猛然间看见高高的桅杆顶端,英国海军的军旗飘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