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花园的油纸布被真正全部揭开的那一天,正是使臣抵达京中的那一天。
其实本该早一日就揭开的,不过入了春之后,这京中的春雨连绵,实在是扰人的很。
朱红也在使臣来到的前一日,给了祝星河他们“最后通牒”:“若明日揭开这油纸布,花园里头还是这般杂乱的话,皇后娘娘必定要你们好看!”
不知为何,这一日晚上,祝星河回到房中睡觉的时候,都感觉到大家对她好似格外的好。
好的就像是……她明日就该因为这花园而被问罪斩首了一般!
这一夜,大约除了祝星河和德贵之外,这偌大的一个栖凤殿之中,没有一个人是睡得安然的。
使臣进京,也算是这朝中最重要的日子之一了。
祝星河难得地拿了一身新衣裳,虽说仍然是和旁人一般的宫女服,不过她的心里头倒是高兴得很:她们这般的小丫头,经常穿的就是旁人穿不上的淘汰下来的衣裳。尤其是祝星河个子小也年纪小,公主殿里头的那些负责上报做衣裳的大宫女为了私吞油水,常常从她们这些小宫女的身上克扣。
只要她们有衣裳穿,谁会在乎她们穿的是新的还是旧的呢?
祝星河穿着衣裳站在永乐的身后,就瞧着永乐今儿穿的倒是好看得很。
一身正红的风马绒宫装,衬得她整个人都娇俏可爱。
加了整整一头红石榴珠的头面,配上金色的流苏,也是贵气逼人,丝毫不失天家风范。
可能唯一比较“煞风景”的就是,永乐的口中始终都在嘟囔:“什么劳什子的使臣,要本公主起来的这么早?若不是寒王哥哥亲自去迎接那些使臣,本公主才不乐意这么早起来呢!”
平日里,便是再大的事情,都拦不住永乐公主“睡懒觉”。
放眼望去这偌大的宫里头,也没有人有她这般待遇。
她回头,看向了祝星河:“比起这个使臣什么的,我倒是更希望瞧瞧,你们折腾了这么多天,又是弄新的花苗,又是引御湖水又是弄暖房的,到底将这花园给折腾什么什么样!”
祝星河跟在永乐的身后,微微一笑:“殿下即刻就能看到了!”
所有人都朝着凤栖殿走去的时候,前头的太监也已经传来了消息:皇上和使臣乌乌寻已经见面了,他们会在殿中和寒王殿下一起寒暄两句,然后带着使臣参观御花园。
多洛公主也已经到了,正在被宫人们带着朝着凤栖殿而来,要给皇后请安。
这一套流程,和祝星河曾经在各种小说电视里看的都不同,也更加符合这个朝代的一些规矩:男人为尊,所以使臣乌乌寻要在皇宫最大的正殿和皇上见面。
多洛只是一个别国公主,是个女子,是不可以在男人们说话的时候踏入那个正殿的。所以她自当先来拜会朝中最尊贵的女人皇后娘娘,来显示他们对朝中的敬畏之心和规行矩步。
听闻此言,永乐一边走,也是一边嘀咕道:“听说这个多洛公主是送来和亲的,日后都要留在京中了,也不知是个什么模样。她比我大上两岁,可我听闻他们胡族部族的女子都是模样凶神恶煞的。可保佑别将她赐给我寒王哥哥,她才配不上我寒王哥哥呢!”
是啊,如今这偌大的京中,好似只有寒王和寻王没有婚配。
寻王是个“傻子”,皇上自然不能将部族最尊贵的公主赐给寻王。那……就只剩下还未婚配,而且早就已经到了年龄的寒王殿下了。
不知为何,只要想到凌倾寒会和多洛在一起,祝星河就觉得好奇怪的。
凌倾寒这个男人的身边该站着什么样的女人,祝星河是不知道。但却能感觉到,总不会是多洛那样的女子,也不该是和胡族部族的女子,哪怕多洛是公主。
“公主,看前头!”
祝星河的思绪,被一个宫女的惊叫声所打断——
永乐已然走过了长廊,看到了栖凤殿的正殿和正殿前头的花园。
“嘶——”
永乐停下脚步的时候,祝星河就听到了长夏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
她虽是永乐公主身边的大宫女,却再也忍不住地惊叹一声:“这怎么可能?!”
这队伍之中,唯一一个没有惊讶的人,或许就是祝星河了。
如今花园上的油纸布已经全部都被拆了下来,这他们忙碌了好些日子的花园,也终于显露出了真面目来!
这偌大的一个花园,被布局成了一幅“百鸟朝凰图”的模样。
可这一副百鸟朝凰图,可不是用丝线绣出来的,也不是画匠画出来的,而是全部都用了各种各样的花儿,给拼接出来的!
位于正中的凤凰的身体和头部,用了魏紫姚黄这样名贵的牡丹,尾部的那大大展翅,则是用了其他的牡丹代替,但凤凰整个身体都是牡丹造就,而且祝星河和德贵专门让人将这整个凤凰底下的土都垫高了两层,就让这展翅的凤凰,傲立于众花之上,独领端贵。
周围的百鸟,喜鹊便用紫丁香,黄鹂就用黄迎春,白孔雀就用白色百合,画眉就用月季……
有多少种鸟儿,便是用了多少种花儿。而且用垫土和装饰的草的高度不同,点缀出了不同的层次。
这样一来,便是不从空中眺望而只从平面看来,也不显得杂乱。
今儿的天色又好,这样的一副百鸟朝凰图,在天高云淡的印衬之下,又加春风徐徐而来花草皆数摇曳,竟是栩栩如生,仿佛下一刻那凤凰就要带着百鸟飞起来了一般。
“祝星河,这是你想出来的主意?!”
永乐公主惊讶半晌,转头看向了祝星河的时候,眼中全然都是不可思议。
而皇后娘娘带着朱红等人站在栖凤殿的正殿门口,也早就已经看痴了。
祝星河的声音里,带着正好的略微的小得意:“奴婢多谢皇后娘娘,多谢公主殿下,能给奴婢这个机会。日后殿下若是想将花园种成什么样,只管告诉奴婢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