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一副谦和从容、以礼相待的模样,肃手向桌上摆好的酒菜示意,微笑道:“薄酒不成敬意,不知尊兄是否赏脸。”
陈恕也不知道他怎会对自己如此感兴趣,看样子不陪他聊聊是不行了,便走过去坐下来道:“不用如此客气,以你的身份,这般做派未免叫人有些不自在。”
康熙讶道:“我以为兄台是极为洒脱自在之人,难道也在乎我这重身份不成?”
陈恕看着他道:“我也是凡人,又岂能不在乎?”在他从前的世界,康熙可是被神化的一代“圣君”,这样的人物在他面前这般态度,说不在意那是假的。
康熙皱眉道:“但你在朕面前这态度,我实在是看不出阁下有哪点像是在乎的样子。”陈恕显然已知道他的身份发,康熙也就不再隐藏,他一句话里连用“朕、我、阁下、你”几般称呼,词锋咄咄逼人。
陈恕哑然失笑,说道:“我这态度有什么问题么?你对我以礼相待,我便和你平等交谈,这就是我的态度。”
他也不知道康熙本性是个什么样的人,何况这世界与历史上的那位恐怕也不一样。如果真是值得交往,即便是清帝,交交朋友也未尝不可。
康熙愕然一阵,向他瞧了一眼,点着桌上的菜肴道:“来,请尝尝宫中御厨的手艺。听说你身边有一位厨艺天下无双的姑娘,比此却又如何?”
陈恕心中却是戒备,凝神留意康熙举动,他尝过的菜才尝一下。虽然康熙似乎对他大为礼遇青眼有加,但毕竟他是清廷要犯,不能不小心。
康熙却似乎没注意这一点,放下酒杯,拍了拍掌,叫道:“苏麻,来替陈公子斟酒。”
“吱呀”一声,一名宫装少女推门进来,向两人福了一福。陈恕认得这也是那天在客栈见过的。
康熙瞧着陈恕眼色,微笑道:“听说陈公子风流倜傥,身边美人如云,不知对于苏麻能否看得入眼?”
陈恕向那少女看了一眼,听称呼,她便是康熙身边亦姐亦婢的苏麻喇姑了。这女子倒确实极美,只是陈恕这时候哪有心思跟康熙这十五六岁的少年谈论女人?
他淡然道:“你身边自然是极好的,你要跟我谈的就是这些话么?”
康熙微微一愕然,接着微微一笑,说道:“我自幼读史,每每观及历史上明君贤臣相得之故事,均为之惊羡。兄台学识渊博,昔年苻坚与王猛之事迹,想必定是熟知。此二人君臣一遇,便即如鱼得水,从此共创大业,相知相得,风雨并济,岂不是千古一段佳话?”
陈恕抬眼向他瞧了一会,摇头笑道:“你拿什么来举例子不好,偏要拿这两人。须知王猛可是在苻坚大业未成便身死,苻坚本人更是兵败而亡,为后世所笑,这算什么佳话?”
康熙面色一变,旁边正在倒酒的苏麻喇姑身子一颤,“当”地一声,将旁边一只酒杯碰翻。
陈恕恍若未觉,拍案长吟道:“欲将心事付瑶琴。知音少,弦断有谁听。”
康熙长出一口气,笑道:“时人念此人之词,多用‘壮志饥餐’之句。独兄台不然,可见你与众人俱不同。”
陈恕摇头道:“这你就错了,我念那一句的时侯更多。不瞒你说,我陈恕本是无才无能的凡夫俗子一个,这不用说。就算是真有经天纬地之才,也不会效法王猛。前贤不敢妄论,只是我自有自己的行事准则,这也不用在此说出来,否则大家均会尴尬。你若是看得起在下,我愿与你平等相交,至于其他,绝不可能。”
他面色平静,语气清冷,中间有一股坚毅决绝的语气。康熙还有些稚嫩的脸上神情变幻,忽然哈哈一笑,说道:“说得好,兄台的气节,我很是欣赏。来,喝酒,咱们今天只谈古论史,不说其他。”
陈恕将酒杯在唇边放了放,却并未喝。康熙倒是说到做到,接下来两人谈论的内容,均只是历史故事,并未再露出意图招揽之意。康熙对汉族历史十分熟悉,顺手拈来,滔滔而论,言语间颇有些自得之意。陈恕说得不多,但随口答上几句,往往俱是令康熙大为惊异。只觉其观点新奇,自己从所未闻,却又颇有道理,发人深思。事实上以陈恕在现代化社会接受的思潮和各种观念,比起他来,自然是要先进得太多。两人越谈下去,康熙越觉此人是个大才,越加精神焕发,大觉颇有史书中所说“所鱼得水、相见恨晚”之感。
陈恕向窗外瞧了一眼,皱眉道:“现下时间可是不早了,这些闲话,咱们改日再谈吧?”
康熙正在兴头上,被他这么一说,又是一愣。苏麻喇姑在旁边听着,心中诧异之极。这世界上,即便是鳌拜,在康熙面前也得装出些恭谨样来,哪有人如此无礼的?
但康熙却毫不动气,神色自若地点了点头,说道:“是我忘了,你还要与令尊相见。那便依兄台的,咱们改日再谈过。”站起身来,向苏麻喇姑挥了挥手,向外走去。
苏麻喇姑向陈恕躬身行礼,朝桌上酒杯瞧了一眼,她所斟酒杯中仍旧是满满的一杯,却是滴酒未碰。
待两人出门后,陈恕不免有些离奇的感觉。康熙竟似乎是将他当成了什么“大才”,********地要挖他过去。这自然是绝不可能,不过此人如此年纪,城府却似乎是极为深沉,很有些明君气质。
他静静地坐了一阵,忽听“喀”地一声,一人推门直入。
陈恕回过头来,与来人面面相觑地对望了一阵,好半晌才有些艰难地叫了一声:“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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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书中的苏麻喇姑,系采用电视剧《康熙王朝》之故事。历史上的苏麻本人比康熙要大四十岁,此本戏说,切勿深究。(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