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你就是a大的,这些话我也不好和你说。”姜则怀寂寥地说。
他也曾有过一尘不染的梦想,可惜那些梦想不能全然套进应试教学的樊笼,学生忙着考证实习的时候,他这些阳春白雪的惦念,在生活的顾虑面前,都太过苍白和不切实际。
“我第一次,为考不上a大而感到了一丝骄傲。”江依依很有身兼重任的得意。
“好好学习,争取奖学金,求职的时候很重要的。”姜则怀斜她一眼,鞭策起她来。
“姜老师,不是说好了不功利的吗?”
“不行,你得功利一点,你的情况比较危险。”
江依依:“……”
把背包抱在怀里,江依依卑微地缩进了椅子。
姜则怀这才注意到,她的紫色书包鼓囊囊的,问:“上哪儿去?”
“找我哥一起回家。”
姜则怀隐隐猜到回家的原因,说:“两个人一起也好,安全。”
“当然,打车还划算。”
“楚陶然去庚辛楼帮我送资料了,一会儿也就回来了。”
“那我在这儿等他。”
姜则怀点点头,从椅子上站起来,江依依也跟着礼貌地站起来。
他摆摆手,说:“我先走一步,你们路上注意安全。”
“好的,您也是。”
“好好学习!”姜则怀站在门口朝江依依努努嘴走了,背影轻松了不少。
他离开后,画室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江依依倍感无聊,开了灯。估计姜则怀刚刚确实是郁闷之极,黑漆漆站在里面沉思,冷不丁出声,还真把江依依吓了一跳。
抱着背包又坐了一会儿,她实在手痒,左顾右盼看看有没有什么好玩的。
楚陶然的专用画架后,是一把高脚椅子,椅背上挂着一个黑色的画筒,江依依眼睛一亮,蹲在那里,把画筒一举,没错,底部一个白色的“楚”字,笔力刚健。
她回头看看,门开着,方便听到有没有脚步声逼近,确认暂时没有其他人后,江依依小心翼翼转开上面的盖子,牛皮包层,手感不错。
把里面卷起来的画都抽了出来,她一个一个展开来看。
这个不错,这个树的造型很设计,很艺术,啧啧啧,厉害……
哇,这是a大的哪个楼?我好像见过,但记不清在哪儿了,这透视太准了……
这张也不错,就是没画完,这边只有个框架,是什么东西……
咦,这不是我吗?没意思,还在画我,能不能不要画我吃蛋炒饭的样子……我明明有更好看的时候……
啊,是这间画室,呦呵,原来平时有这么多人……
……
江依依乐此不疲,张张审完,想起刚刚姜则怀的评价,她暗戳戳考虑,要不就先偷偷藏一张,等他出名了,就值钱了……
晃晃头,她把画纸再卷回去,弄了半天,实在搞不清楚陶然之前是怎么把这么多塞进去的,乱七八糟挤在一起,她把七八张画收拾进了画筒。
大功告成,把画筒挂回椅背,拍一拍手,江依依转身找自己刚刚坐的椅子。
楚陶然闲闲靠在门框上,一瞬不瞬地注视她。
“好玩吗?”他问。
“大师之作。”江依依停顿一秒后,立刻激昂地赞美。
楚陶然挑挑眉,走过来把画筒打开,重新拿出来整理。
江依依耸耸肩,一跃坐上了旁边的桌子。
“见到姜老师了?”
“是啊,你怎么知道?”
“路上遇到了。”
“他让我劝你好好学习,求职的时候很重要的。”江依依说,学着姜则怀语重心长的样子。
楚陶然在理画的空隙里,抬头扫一眼江依依嘚瑟的小模样,说:“‘好好学习’这四个字,说的是你吧。”
江依依脸上一僵,叫道:“没啊,说的就是你!你不好好上学,让他操心了,让我有空就督促你,能更进一步就更进一步!”
“你开心吗?”楚陶然定定望着她。
“开心啊,开心着呢。”江依依莫名其妙地说。
楚陶然不高兴了,把画筒放下来,伸手捏住她的脸:“再说一遍。”
“喂——三三,放开!说什么?我开心啊,当然开心了,有什么不开心的……”
“你不会想我吗?”
江依依不挣扎了,原来是问出国的事:“我又不是小孩子。”被捏成嘟嘟嘴的样子,嘴唇动得艰难,像在水里吐泡泡的鱼。
“你是。”楚陶然没有放开的意思,反而走近了,捏着她的脸,抬起她的下颚,他挺拔地站着,低头俯视坐在桌子上的女孩仰起的脸,“你就是小孩子。”
“想也没事啊,电话、语音、视频,有的是办法联系,有空了,你还可以给我搞搞代购。”
“有人欺负你怎么办?”他松开了捏着的手指,指尖还残留着她脸上的软糯触感。
两手向上,楚陶然有一下没一下地揉其她的头发。
“欺负到我还是要点本事的。”
“又没零花钱了怎么办?”
“小金库。”
“又离家出走了怎么办?”
“酒店,记得带身份证。”
“又感冒了怎么办?”
“枇杷膏。”
“又……”
“三三。”江依依拨开他的手,抬头对上他的眼睛,“你想好了?”
想好了,决定出国读书了吗?
他反着拨开江依依的手,带着执拗性子,再度凌虐起江依依的头发来。
江依依难得乖顺地低头坐着,任由楚陶然乱七八糟地瞎揉,反正自从小时候有次楚陶然发现揉江依依的头发,他可以静心顺气,就变得很爱揉她的头发。
发丝自然卷,是舒展的大波浪弧度,漆与白最羡慕的,就是江依依的头发。
“没想好,但没有以前坚定了。”这些天,姜则怀时不时地给他暗示和点拨,楚陶然有些动摇了,“要是你呢?”
“我永远只有一个选择,选择你的选择。”
楚陶然的手停了下来,画室仿佛被抽走了空气,沉重的寂静在两人之间下了一场雪。
“不去,陪着老楚。”他突然说。
“嗯,挺好。”
江依依点点头。
画室里的电灯闪了一下,就如时空交错里的,一次若有所思的回眸。其实选择确定下来也就是一瞬间的事,但如何对这个选择负责,才是山石错动的四伏危机。
“走吧,不早了,赶飞机。”
“好耶!”
楚陶然退后半步,江依依跳下了桌子。
太好了,今天在飞机上,应该能看到星星了。
把画筒递给江依依,楚陶然拿起江依依的背包,单肩背在了身上。
“喂,这真的是女孩子的背包。”虽然是中性的款式,但这个紫,真的太紫了……
“我能驾驭这样的单品。”他随意道。
江依依:“……”
抱着画筒,江依依吐了吐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