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陶然从后备箱里选出了三件东西，看他往外搬一个电器箱子，江依依问：“这是什么？”
“扫地机器人。”
江依依挡住他往院里走的脚步，瞪着他手里的箱子说：“我觉得太贵了，一个扫地机器人至少好几千吧，我说，又不是真正的亲戚，也太……”
“怎么不是真正的亲戚了？”
“这……”想想也不太好说，江依依顿了一下，“可我还没和我爸妈说我和你的事，奶奶也不知道，这个扫地机器人在我们这地方就是很贵很贵的东西了，下次，下次好吗？你要送下次再送行吗？”
“放心，我知道怎么说。”楚陶然绕过去，抱着箱子进去了。
江依依关上后备箱，忙不迭跟上了。
老院在冬日就显得空旷了起来，菜田里种的菜都冬眠了，只有院子一角长着挡住颓圮院墙的小片竹林，那竹子还是青翠的样子。
院中架起了一块水泥板子，板子上立着一根管道，接一个水龙头，平日在田里摘了菜，就在水龙头下洗净了，洗完的水正好流进前面的土地里，滋养着田里的菜蔬。
江老太太正在院子里端着小锅洗鸡蛋，看到个穿着藏青色大衣走进院子的年轻人，年轻人正抱着东西，箱子上露出五官来，江老太太眯着眼睛，觉得这年轻人长得不错，洗东西时俯着的身板，慢慢直了起来。
“奶奶好！”
“奶奶，他就是我那朋友！他……”江依依从后面赶了上来。
“我是林静涵的儿子，叫楚陶然。”
“哦哦——静涵我知道，听媳妇说过，是她的朋友。”
“对，我来找依依玩的，保险公司送了一个扫地机器人，我妈说奶奶年纪大了，既然我要来一趟，就给奶奶带来了，以后打扫也方便。”
江依依瞟他面不红气不喘的样子，呵，以后大家都不要买房了，说不准保险公司也送房子，大单子客户送别墅。
“唉！那怎么行？好贵的吧，你们自己家不用吗？我这里反正是乡下，地上也不要多干净，用不到的……”
“家里有一个，没事的奶奶，我妈近来也受了汤阿姨许多照顾，您不要，我妈心里就真过意不去了，回去该怪我不会说话了。”
江依依站在旁边，冷眼瞧着楚陶然一句一句蹦出来的好说辞，她没有再出声。
她没什么好说的，总归是个要不要的问题，她是受礼的一方，总不好腆着脸说要，但既然是给她奶奶的，她个小辈也没道理站出来替她家长辈说一句不要，两手插在口袋里，江依依明明白白置身事外。
你们牵扯吧，我连局都入不了，没发言的资格。
“真的是保险公司送的？”
江老太太松口了，楚陶然说林静涵受了汤莹照顾，江老太太也挺有面子的，媳妇做人不错。
“是啊，运气好，抽奖抽中了。”楚陶然反应快速，说得跟真的一样。
“那……那就放……”
“来，跟我来，放房间就是了。”江依依到了该说话的时候了。
楚陶然对江老太太笑笑，跟着江依依走了进去。
水龙头的水还在哗哗往外涌着，江老太太愣了许久，才恍然记起，慌忙把水龙头关了，原来静涵家的孩子都这么大了。
眨眼之间，已是长身玉立，一表人才了。
“喏，放这儿就好了。”江依依指指奶奶房间门口的矮架。
楚陶然依言放在了那里。
江依依家的旧房子看着陈旧，内里却是重新装修过，江依依上初中的时候，江际扬就把老家翻新过了，常备的家电都是齐全的，只是江老太太过惯了节俭日子，平日也不大舍得开暖气，这几天江依依回来了，才开了起来。
后来江老太太一个人过了好几年，家里的东西也磨损得慢，看上去也还是半新的样子。
江依依团在了沙发里，鞋子一脱，缩进了沙发上的毯子，把插着充电的小熊拔下来，抱在怀里，开了电视，满足地傻笑起来。
楚陶然把她脱在沙发下面的两只拖鞋摆正，给专心调遥控器的江依依掖好了毯子，就走出去了。
江老太太听到门响，回头见楚陶然出来了，说：“孩子怎么出来了？外面冷，回屋去看电视，别冻着了！”
“我来洗吧。”楚陶然走过去。
江老太太立刻端着装鸡蛋的小锅拿远了：“别别别，哪有让你动手的道理？奶奶不用你帮忙，去，回屋去，是不是依依又一个人霸着电视了？依依！依……”
“不是，我在城里长大，这里看什么都新鲜，坐不住，让我帮奶奶做点事吧。”楚陶然诚恳地说。
“哎！奶奶你别叫我！”江依依在屋里大声应着，“他是个大男人，哪能忍得住自己在暖气里享福，而听着奶奶你在外面操劳啊！又不是人人都像我，又懒又脸皮厚！”
“听听，不干活还反而有了底气！”江老太太宠溺地摇头，江依依跟在她身边长大的，从小就畏寒，江老太太怎么可能不知道？是自己惯常就不让她做事罢了。
“不是棉花杆子折不动的吗？正好了，楚三三，待会儿帮我奶奶烧一烧灶火吧……”
江依依的声音由远及近，楚陶然原本蹲在水泥板上，立刻站了起来，蹙着眉往回走，边走边说道：“我知道了，你别下来，穿鞋，回去，把毯子裹好……”
“哦哦哦哦……”屋里，江依依应了几声，声音又由近及远飘走了。
楚陶然停在院子中央，等屋中传来稳定的电视播放声和江依依的笑声时，他才又走回到了水泥板上。
江老太太三角形的眼睛，慢慢变圆了。
“我腰不好了，昨天晚上想添一把蒸包子的火，瘦瘦一根棉花杆子也折不动了，被那小丫头笑了好久。”
活了大半辈子的人，在话说到什么地方就该停，把握得非常精妙。
“正好我来了，就我来烧火吧。”楚陶然拿过挂在水龙头上的锅盖，跟着江老太太进了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