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依依走到他面前去，背向走着，对楚陶然盈盈地笑：“以前你带我来这里时，维及艺术馆里我一个作品也没看懂，好失望，回去后下了个决心苦学，好几次还为了晚上看得太久，白天和你在图书馆的时候竟然睡着了而懊恼，可是现在我对艺术作品一知半解了，倒反而也不求甚解了。”
楚陶然眼里一片幽深的光：“为了我而学艺术理论吗？”
“嗯。”江依依用力点点头，“感动吗？”她也曾想全心全意追上他的脚步，想看明白他眼里的光彩，在面对那些奇异作品时的光彩。
楚陶然不说话，却把她拉近了，吹走了她头发上粘的一片雪白的苇穗，像赶走了一片不属于这个世界的雪花。
江依依分明看到他眼底蛰伏的，心满意足的笑意。
“回答我啊，感不感动？”江依依不依不饶，手在他的口袋里抓了抓他的。
楚陶然低头浅浅一笑：“高兴。”
“这才对嘛，你笑一笑，多好看啊……”江依依拨拨楚陶然额前的碎发，“我不要看你不高兴的样子，和我在一起，你没道理不高兴。”
“之前没有不高兴。”楚陶然说。
“骗人，一提到那车，你就不高兴了。”江依依摆摆手里的芦苇杆，转身在前面洒脱地带路，步伐没有节奏，想到哪儿走到哪儿，只管牵着楚陶然的口袋往前。
楚陶然拉着她，在后面轻轻叹了一口气：“你为难我，我从来，都会为你不高兴，也只会为你不高兴，你不许我不高兴，那以后，我不就是个只会傻开心的笨蛋了吗？”
江依依在前面笑得弯腰，头发和衣摆都被吹乱了，在风里狂乱地招摇，天色暗了下来，路边的灯光逐一亮了。
“那也没关系，无论你是傻了，还是疯了，我都会养你的！”江依依豪情壮志地说。
楚陶然突然停下脚步，江依依只管往前走，这就被带得猛地一阵回跄，楚陶然顺势把她拉着转了半圈，让她翩翩然刚好正对着站在自己面前。
“你觉得我傻不傻？”
楚陶然问得认真。
江依依微微怔忪，凑近了仔细打量一番他的五官，然后仰一步，摸着下巴以一副学者般的神情，也认真道：“不傻。”
“真的吗？我觉得我好像变得傻了……”楚陶然说不上来自己的感觉，好像自己最近总有哪里不对劲。
“不是变傻了，是我们的相处变得比以前单纯了，人就也变得简单了，你想，以前我们没在一起的时候，你呢，是以退为进，我呢，是懂装不懂……后来我们在一起了，虽说从小认识，但做情侣还是头一次，总有在对方面前嘴硬维持的东西，毕竟那时候也年轻……但是现在，虽然差张证吧，但我觉得挺老夫老妻的，那是因为我们的心都安定下来了，也从容了……”江依依自己琢磨着，加了一句，“帮我记着，晚上把这一点人生感悟融合进稿子里。”
楚陶然有些急迫地追问：“那你是喜欢以前的我，还是现在的我？”
“没区别呀，都是你啊，难道我说是以前的你，就会立刻和你分手，然后穿越时空去过去找你啊……”
楚陶然固执地摇摇头，说：“不一样，我想知道你喜不喜欢我的变化，要是我以后还会变，变得更傻了，更强迫症了，更严格了，除了泡面，连外卖也不许你吃了，或是家里全用欧式蜡烛……那你还喜欢我吗？会生我的气吗？”
江依依眨眨眼睛，笑得站不住，咕噜爬到了楚陶然的身上去，抱着他的肩不肯下来，把芦苇杆插在了他帽子上的扣眼里胡闹。楚陶然抱着她，气她这样的取笑，又爱她这样的黏人，皱着眉烦躁地卷她身上的缎带。
“三三，明天就去登记吧，你要是以后傻到都不知道要和我结婚了那就麻烦啦，我还是该趁你现在好骗，就赶紧把你捆起来，哈哈哈，原来楚画家也会这么没有安全感……”
安全感？楚陶然像听了个生词，从没想过自己心里也会出现这种情绪，分外觉得自己低估这小女子的影响力，低眉笑了一声，无奈又轻声：“你就得意吧，但明天之后，就冠上我的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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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酒眼角直抽，她真的怀疑沈清玦是那一杯清酒就醉了。
导购员弯腰在一边，轻声细语地在沈清玦耳边介绍和解说着，而沈清玦本人，正大模大样闭着眼睛，躺在一张按摩椅里，被下面的机器振动连带得不停耸动，不时有滋有味地皱皱眉，撇撇嘴，或是露出一张慈祥的笑来，生生溢出了考究的老态来……不过这在花酒眼里，都是极其阴森恐怖的。
“沈清玦，你现在就像一个举世无双的大变态。”花酒忍不住说，沈清玦皮糙肉厚听了也当没听到，那一边的服务员倒是尴尬地红了红脸，掩饰性地咳了咳，直起了腰来。
似乎这几声咳嗽，让沈清玦有了那么一丝懒怠的兴致，不情不愿地掀开一只眼睛，睃一眼花酒，说：“你妈用的，当然得尽心好好试一试，上了年纪的人大多都骨质疏松又肌肉萎缩了，要是这椅子还给按得没轻没重的，受罪的可是你妈，你这个女儿不出力就算了，我这儿忙前忙后的，你还甩着膀子站一边说风凉话，怎么，是看不起我沈清玦的用心，还是看不起我哥的孝心啊？”
花酒冷哼了一声：“用心？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你是开车开累了，顺便来白蹭一个免费按摩呢，要不你再问问人家，看能不能再给你这老人家端杯枸杞茶来，待会儿还得去赶广场舞的场子吧。”
导购员在旁边适时地又咳了咳，沈清玦已经在店里卖得最好的几套按摩椅上，依次适用了将近一小时了，提也没提过价格。
“你嗓子不好？”沈清玦睁开两只眼睛看向那导购员。
“不是不是……”那导购员眼里一瞬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