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纪兰站在原地,就觉得满农场的人看起来都有点傻,也有点儿好奇,似乎还真的不知道她为什么只嚷嚷着种小麦。
这时候最早种的春麦已经结粒了,虽然还只是一股白浆,但这已经是果实了。
摘了一个麦穗儿,揉出来,全是鼓鼓的,一挤一股白浆的麦粒儿。
“这不很简单的事儿,咱们是在干啥,是在垦荒啊同志们,看看这四周,全是野草,野树,那根子一片连着一片,种子漫天乱飞,同志们,就跟解放战争一样,咱们的四周全是小日本鬼子,它们饲机而动,它们随时准备反扑,你可以种苞米,种红薯,种菜,产量高,但是一颗种子和一颗种子之间肯定会有缝隙,草籽飞过来就长,到时候田里一半草,一半菜,到了明年,咱们是不是还得垦一遍荒?”毛纪兰问大家。
没人说话,因为大家发现还真是这样。
“麦子就不一样啦,它的播种距离特别的密,草籽儿飞过来,只是落在它上面,根子扎不下去,就跟咱的人民军队和人民一样,心连心,手挽手,那么紧紧密密扎一块儿,日本鬼子一样的草籽儿,它往哪儿长?”毛纪兰又说。
这是一个老革命者真正的情怀,所以她说的慷慨上因为风向不明,不知道该站哪根墙头,简直要苦恼死了。
但毛纪兰同志收获的,则只有劳工们的嘘声。
试问,在这种情况下老太太还怎么当选?
不过就在这时,龚书记突然出列,说话了:“同志们,我们的决定很可能是错误的,农场的场长由我任命,必须是毛纪兰同志。”
保剑英看苏樱桃诡异一笑,突然才明白过来:合着苏樱桃刚才,其实一直就是在用到无与伦比。
当然,既然当选了,她心里早有一套计划,就开始风风火火的实施了。
儿媳妇们继续在农场干,开荒挖野菜,一边赚工分,一边攒野菜蘑菇各类中药材。
三个儿子现在也不靠工分了,老大和老四在家盖新房。
老二人机灵,会做生意,悄悄在黑市上赚钱。
一家子所有人,分工有序,等过几年,一家一个院子盖起来,她给儿子们主持着分个家,多齐活的一家人?
当然,前提还是把农场搞好。
老太太都顾不上跟苏樱桃庆祝,为了儿子,房子,儿媳妇,风风火火的,就又杀回农场去了,
再说另一边。
苏樱桃刚出了农场,就听龚书记在身后喊她:“小苏,那笔煤钱,你还真打算去问牛百破要去?”
“要啊,怎么不要,那笔钱咱们必须要回来。”苏樱桃说。
龚书记脸上颇有几分为难,低声说:“保剑英同志虽然犯过错误,但毕竟丈夫是烈士,她本人也是被牛百破给逼迫的,她刚才跟我说让我劝劝你,牛百破在市里势力颇大,那钱你就别跟她争,别跟她抢了,这种风头没必要争抢,因为最后吃亏的肯定是你自己。”
“您放心吧领导,我心里自有章法。”苏樱桃笑着说。
保剑英可真是可笑,她始终搞不明白的一点是,虽然说苏樱桃和她干的工作看起来差不多,但苏樱桃的出发点始终是为了整座工厂好。是为了工厂的前途,而她,则是为了出风头。
得,让保剑英好好儿看着吧。
当然,关心牛百破的人不止龚书记和保剑英,还有个郑凯呢。
这一回郑凯输的一点也不丢面儿,真要按举手表决,他是妥妥的第一。
但是龚书记用自己的下放把他给压了,他心里郁闷,可也虽败犹荣,毕竟一帮小弟足够给面子。
刚才龚书记和张爱国也一人让了他一支烟,还一起夸了他的大哥气质,现在他两边耳朵上都夹着烟呢。
所以选举败了,真不算什么。
但是,关于郑霞,他是真不想让妹妹再难过一回了。
所以,他来找苏樱桃,开门见山就说:“苏主任,咱能不能把我们打的那个赌,给当成屁放了?”
“你的意思是,就让郑霞天天在家疯疯颠颠的哭就完了,你这个当哥哥的,打算就那么看着?”苏樱桃问这夯兮兮的傻子。
郑凯长嘘了口气,两手叉腰:“你让郑霞指证了牛百破,事情传扬出去,她的名声咋办?”
“我都说了,事情不会闹大,再说了,现在郑霞的名声就好听了吗?东风会的人谁不知道她流过产,堕过胎的事儿,你要到秦城去打听,所有的小h兵几乎都知道这件事情,于其瞒着,你不如挑出来,把牛百破那个人渣给制裁了,至少还能少几个女孩子受牛百破祸害吧?”苏樱桃说。
是,受害的女孩子是挺多的,但是,谁不顾名声,谁又肯出面指证牛百破。
小h兵团里,牛百破手下那些女孩子的名声都传烂了。
郑霞的事情,几乎所有的小h兵都知道,只不过郑凯不混那个圈子,所以才不知道。
那么多受害者,总得有一个出来指证牛百破吧,要不然,大家都不出面,就放任牛百破继续祸害别的姑娘
郑凯闷了一会儿,毕竟男子汉大丈夫嘛,说到得做到,回家,劝妹妹去了。
凑巧成双,因为苏樱桃打算周末去趟市里,问牛百破要钱,所以是准备把汤姆和珍妮,让邓昆仑照顾着的。
谁知道巧了,邓昆仑居然也要去市里头。
所以,他也想把汤姆和珍妮扔给苏樱桃。
而现在呢,都要去市里,怎么办?
“要不就把他俩一起带着?”邓昆仑于是说,同时他也说:“但我得去趟军区,他们得你带着。”
汤姆一伸手:“我找钥匙的范围,又要扩大啦。”
汤姆的钥匙,堪称狗屎运了。
不过苏樱桃是真的不想带孩子出门。
她自认还是少女,带俩孩子进城,嫌麻烦。
“难得汤姆主动想进城,你就带他们去逛一逛吧。他们头一回来秦州的时候……”邓昆仑顿了顿,又说:“我们一下火车,就有好些人朝着他们吐唾沫,汤姆和珍妮从哪以后连厂区都不敢出,至于秦州,一提起来他们就害怕。”
难怪厂里的孩子们都特别喜欢进城,汤姆和珍妮却一直连出厂的意识都没有,更甭说进城里去玩一玩。
他们甚至连城里才有的冰棍儿,米花儿,糖条这些东西都不渴望。
原来是来的时候就给吓坏了。
“行吧,咱们一起去逛一逛,但是汤姆,城里可不比咱们厂或者乡下,偷孩子的人尤其多,你要随便跟着谁的屁股跑了,婶婶很可能永远都的不到你,知道了吗?”苏樱桃得嘱咐这孩子一点,因为他实在太能跑了。
汤姆别着两把盒子炮,已经要出门了:“我当然知道,大家对我好是因为他们怕你们,要他们不怕你们,才不会对我们好呢。”
才六岁的孩子,汤姆可太了解这个世道了。
到了夏天,拖拉机能不开就不开,虽然说那台拖拉机的性能很好,但有一点,坐着它就得吃土啊,灰尘四扬,等拖拉机进了城,大家肚子里也吃了半斤的土了。
邓昆仑带着他自己配比好的机油,以及他自己在厂里的专用工具,带着苏樱桃和俩孩子,得去挤厂区发往市里的大班车。
不过就在他们等车的时候,突然从远处来了一辆越野车,一路扬起漫天的尘土,刷一下就停在邓博士身边了。
从车上跳下来的,正是陈超陈团长。
他本来笑咧着嘴,一见苏樱桃和孩子们,愣住了。
“博士,我来接您了……您在国的时候,他们的部队可能管理不严,允许女人孩子进去,但咱们军区不行,要不就让他们先回家?”他悄声说。
邓昆仑没想到军区居然会出车来接自己,而且开车应该是一件很文雅的事情,但是这些人军区的大老粗们,全然不爱惜这辆车,也完全不懂得驾驶的艺术性,照他们这么折腾,这辆车的寿命至少要比预期短五年。
而现在,国内还奇缺汽车。
因为要用来生产汽车的生产线就得秦工来整体设计制造,秦工目前还顾不上这种大型生产线,他们又何来汽车可用?
“我家夫人上市里还有别的事情可干,到了市里,你把他们放下就行了。”邓昆仑虽然心里颇多不满,但友好而又心平气和的说。
陈超坐在后面,开车的是一个大小伙子,笑咧咧的。
看博士全家上了车,而又是一个看起一年龄不大的女同志坐在旁边,估计也是头一回见从国归来的博士,又还是头一回见俩洋孩子。
就觉得很新奇。
这个年代的人们,因为一系列抗援朝电影的上映,像《上甘岭》、《烽火列车》、《英雄坦克手》等,可是赚足了大家的眼泪,以及对于帝国主义的愤恨,民族团结意识特别的高。
而比窦娥还冤的邓博士,难免走到哪儿,迎接他的都是一个下马威。
就比如他们刚上了车,而博士因为早晨忙没顾上吃饭,现在才要开始喝奶粉。
这小司机一脚油门,直接飚的车飞了起来。
博士的奶差点没洒了一胸膛。
“博士是不是被吓坏了,您的奶都要洒了,要不我帮您端着。”陈超笑咧咧的说。
邓昆仑摆了摆手说:“不用不用,赶紧走,我留给你们的时间应该是我要用来陪伴我的妻子和我家俩个小侄子逛街的时间,陈团,早点到地方,咱们开始工作。”
司机又是一脚油,汽车简直要起飞了。
当东方和西方文化相撞,必然会产生矛盾。
而朝鲜战场上,中确实有过流血冲突,但这跟博士有什么关系?
他恨不能把自己当成一截蜡烛燃烧又是为了什么,还不是因为他亲眼目睹了西方的发达,也知道自己的祖国到底有多落后。
他也不是不想跟这些人争个高低,而是因为他觉得这种事情会浪费自己的时间,浪费他的生命。
怎么办呢,随着司机再一脚的油门,苏樱桃系着安全带都差点冲出去。
她觉得自己不能忍了,博士因为忙可以不计较。
但她有必要替博士教育一下这些个拿粗鲁当豪爽的东方汉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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