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断面处还往下滴着鲜红的液体,老白用手蘸了点,放到鼻子下闻了闻,又抬头看着我们说:“是血。”
我有些震惊,按照爷爷书上所说,鬼手竹是一种竹笋,但是竹笋怎么可能有血有肉呢?
“你们说……”牛大师拿出一个布口袋,又把鬼手竹包好,“鬼手竹有没有可能其实是一种动物,而不是植物呢?”
我心说有道理,看了看老白和秦安,他们两个在那互相使眼色,一句话也不说,我便也没说话。
见我们不说话,牛大师扔下一句:“几位道友好好休息,我们后面还有挺长的路要走。”
说完,他便起身走了。
老白这时也招呼着我们回房休息,说是不想这些无用的,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我便回房间躺了会儿,在床上满脑子都是会流血的鬼手竹,我又想到孙老爷子的尸体的那副模样……假如鬼手竹真的是动物的话,那么背上长了根的孙老爷子现在又是什么呢?
他还是一具单纯的尸体吗?
这问题细思极恐,我便想出去转转。出门没两步,路过楼梯间的时候,我透过半掩着的门,看到老白和秦安坐在楼梯下面,小声商量着什么。
在好奇心的驱使之下,我凑过去想听清楚他们在说啥。
“那牛鼻子不会坏我们事儿吧,看他调查出不少东西了。”这是老白的声音。
“没事,我们别让苏惑和他接触太多就行。”这是秦安的声音。
“嗯,不能让那小子知道太多,要不然我们的计划可就泡汤了。”
我听到这里,心中有些慌张,心想他们有什么事情瞒着我?这一分神,我的手不小心滑下去,推动了旁边的楼梯门。楼梯间里面的声音戛然而止,只听见老白喊了一句:“谁!”
情急之下,我直接伸手推开了楼梯间的门,装出一幅睡眼惺忪的样子。
看到我,老白显得有些惊慌,问我:“你怎么来了。”
“刚睡醒,准备下楼转转,你们在这干啥呢?”我假装伸了个懒腰。
“哦,我们在这抽烟呢。”老白摆了摆手上的烟头,“走吧,一起下去转转,反正这也快到饭点了。”
他说完,便过来搂着我的肩膀就往下走。
路上他们说啥我也没听进去,我只是在想他们背着我商量的那些话。他们有什么秘密不能让我知道的?他们口中的计划又是什么?为什么让我知道了计划就会泡汤?
这都是我不明白的。
毕竟这活儿是秦安邀请我来的,按理来说他们不应该有事情瞒着我。
但是现在仔细一想,从昨天来到这里开始,他们就有很多不对劲的地方。出现的那些异常包括那个尸体的脉搏、那个棺材上面的花纹,他们都没给我个解释,只是敷衍我了事。
而今天,我又听到他们故意瞒着我什么事。这着实令人不解。
在这样的胡思乱想之中,我跟孙家人草草吃了个午饭,然后孙立招呼着人就要出发。都到这一步了,我不可能中途退出,即便有再多疑惑也只能跟着一起出发。
这次出殡的车队一共五辆车,中间是装有棺材的灵车,前面两辆轿车,后面两辆轿车,带着丧葬的队伍以及孙家的人。
至于我们三人则跟孙立、牛大师一起坐在灵车后面,以防万一。
这灵车是辆卡车改装而来,在后面加了棚子。棺材放在正中间,而我们五个人坐在两边的座位上。
我这个位置离那棺材只有半米的距离,虽然这口棺材出自我手,但是一想到里面那具青黑色的尸体,我就有些毛骨悚然,身体不自觉往后面缩了缩。
坐旁边的老白看我这样,还嘲笑我:“你都卖几年棺材了,还怕这东西?”
要是搁之前,我估计还会呛回去。但现在我知道他们有事瞒我,总觉得心里边有个疙瘩,不想理他,于是没说话。
他嘿了一声,也没再说话。
随着外面的唢呐响起来,车队缓缓开动。现在的时间已经是下午一点,就算开得快,到目的地也应该有六七点了。
虽然这大夏天的黑的晚,但是七点钟估计也没什么光亮。
一想到要在黑夜里葬下这口棺材,我就浑身不自在。但是孙立就坐在对面,我不便多说,只好闭目养神,不去在意旁边的棺材。
最开始路上还算平静,毕竟市区里面,大家看到灵车的车队,都避得远远的,我们算是一路畅通,体会了一把被“礼让”的感觉。
但是古人说得好,祸福相依,前面算是有福,后面多半来祸。这不,出城的时候就出了点意外,前面领头的车想赶在天黑前到地方,所以开得快了些,一不小心就蹭到了路过的车。
前车的人下来理论,两边争辩了半天也没个结果。
本来孙立作为戴孝的人本不能出面处理这些事,但是眼见着天色越来越晚,他耐不住性子,就下去亲自解决这事儿。
牛大师他们也跟着下去,想看看能不能帮上忙,我一个人自然不敢在这棺材边上待着,于是也跟下去。
被蹭到的车子车主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女人,一身职业套装,长得也挺好看。此时她双手叉着腰,正跟孙立的保镖理论呢。
西服保镖也在据理力争,喊道:“明明是你故意打方向过来别我的!”
我看了看,那女人的车确实是横在车队前面,是从旁边打了个方向别过来的,看上去像是有意而为,难不成是碰瓷的?
只见孙立这时赔着笑脸上去,示意保镖后退,自己从旁边车子里摸了一沓钱,估计有几万块,就往那女人手里塞。
“实在是抱歉啊,我们这有急事,您把钱收了,多担待一下,让我们过去。”孙立说。
我心想有钱人解决问题的方式果真是简单粗暴,那人的车只是稍微被剐蹭了一些,重新涂漆估摸着也就几千块钱,这一下白赚了几万。
本以为事情能这么解决,可谁知道那女人看到钱,脸色一横,说:“别以为我是为了钱,我们做事要讲一个原则,就在这等交警来吧!”
这下子,孙家人可都翻了锅,即便是孙立这样好脾气的人脸上也有点愠怒了。孙家人有好言相劝的,有破口大骂的。
不管好说歹说,那个女人都不肯让路,车子就横在车队前面。
本来孙立想让其他车先走,留两个保镖在这处理事故。可那女人又拉着孙立,说是不让管事的人走。
出殡的事情,孙立肯定要在场,要是孙立不能去,我们一群人也只能一起在这等着。
不过靠在车边等待的时候,我倒是注意到一件事情。孙家的人基本都聚在那边着急,唯独孙毅不在那儿,反而是一个人到路边抽烟去了,好像不太在意这件事。
我心想这位爷倒是沉稳,自己老父亲的葬礼都不在意。
后来便是各方的人来了一圈,那女人反正不松口,我们等了差不多两个小时才处理完这件事情。
等车队重新上路,出了城的时候,太阳已经偏西了。
后来算是安稳了一点,车队上了省道直奔孙立的老家而去。不一会儿四个小时过去,时间来到七点半,天已经完全黑了。
我们几个人最开始还有些话聊聊,尬聊了会儿,后来没了话题,就都沉默了。
车子下了省道,上了一条有些颠簸的土路。没开多久,它突然一个急刹车,把昏昏欲睡的我们都惊醒。棺材差点脱离束缚甩出去,幸好我们几个人及时扶住。
孙立对驾驶室喊了句:“怎么了!”
“前面的车子跟丢了!”开车的保镖回应道。
我们下车一看,不仅前面的车子跟丢了,后面的车子也跟丢了,土路上空荡荡的,就我们这一辆车。
孙立喊道:“跟丢就跟丢,你刹车干什么!”
“我……”保镖从驾驶室探出头,支支吾吾地说:“我刚刚不小心眯着了,醒的时候吓了自己一跳,下意识踩了急刹车。”
我心说好家伙,司机都睡着了,得亏没出车祸。
孙立深吸了口气,没有发怒,低沉着声音说:“那就让他们先去,不用跟了,我们在这等等后面的两辆车!”
老白上前安慰孙立,说:“祸福相依,过程这么曲折,结果一定是好的。”
孙立只是点点头。
我心想,要是我在自己老父亲葬礼上遇到这么多挫折,我肯定就要发飙了。不过我转念一想,好像没这个机会,毕竟我从来没见过自己的父母。
我六岁时被爷爷收养,而六岁前的记忆,我连一丝一毫都没有。爷爷说他是在孤儿院把我领来的,但我没有一点印象,我想我应该是个笨小孩,才会记不住小时候的事。
黑夜之中,我们等了快二十分钟都没个车影来,中途孙立一直打电话联系后面的两辆车,但是一直没打通。
一阵晚风吹过,吹得我浑身起鸡皮疙瘩。
老白忽然从自己布袍的袖子里掏出一个罗盘,借着车灯看了半天,忽然脸色一变,说:“有问题!”
我心想他又在搞什么鬼,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他对孙立嘱咐道:“你们在这里待着,我们去去就来。”
说完,他拉着我和秦安就走。
走了点路,老白看离车子很远了,小声贴在我耳边说:“牛大师有问题,你回去看着他,我和秦安去找前面两辆车!”
我没太相信他,但也点点头。
他们支开我应该又是为了瞒着我什么事情,但是我就算硬着头皮跟去,他们也不会让我知道,反而会加重他们的警惕心,所以我倒不如按老白说的做。
看他们的身形消失在黑暗之中,我也转身回车子那边。
才刚靠近,我脑子里还在编个跑回来的理由,耳朵忽然听到“咚”的一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惊得我心脏都是一下抽动。这声音我来形容一下,就像是一个人用非常大的力气拍一张木桌子的声音。
但是我们这里没有木桌子,只有木棺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