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莱二十六(1 / 1)

蓬莱二十六

2017年11月18日

“这次你俩要睡多久啊?”

把小青放进盛满雨水的铜盆里洗得干干净净,裹着毛巾举起亲亲,柏寒这才把它捧进花圃里,“饿不饿?”

昏昏欲睡的小小飞龙动了动,眼睛也不睁开便爬上一棵亭亭玉立的鲜花张开嘴巴大嚼,连绿叶也不挑剔,没用几分钟那棵鲜花便只剩一根光杆——好在只消一昼夜,它就会重新绽放。

屋檐下的躺椅方向传来声音,“要是我说,我就是和那个人吃顿饭,你信不信?”

“不信。”

柏寒干脆地说,顺手把湿漉漉的小蓝拎高些,揉出棉花糖般的浴液泡沫抹上去。

梁瑀生只好双手投降:“好吧,其实就是我们科室主任介绍的,认识认识聊聊天,没你想的那么复杂。”

小蓝打个喷嚏,雪白泡沫把柏寒溅得香喷喷,后者忍不住也打个喷嚏。

“单身狗多了,干嘛不介绍给别人,非得介绍给你?”

“哪儿的话,我们可是事业单位,科室就我一个光棍,同屋跟我一样大的孩子都打酱油了。”

他态度诚恳地说,满是无可奈何的味道:“说难听点,都快以为我有毛病了。”

柏寒忽然想笑,板着脸把小蓝湿淋淋捞出来,“你为什么不拒绝啊?

就说你还不想找呢。”

答案出乎意料。

“那人是我们主任老婆的同学,既然张嘴了,怎么也得给个面子。”

他挠挠头,“我们主任怕老婆怕的什么似的,我要是直接把他驳了,以后还想不想混了?”

好像也不能都怪他。

柏寒嘟囔着“就一小破公务员,有什么了不起?

不混就不混呗。”

梁瑀生很有些灰头土脸,“不混不行啊。

梦里我怂的很,就在济南上了个二本,根本没去过北京,更没圆明园技校文凭。

进这个破地儿家里没少托人,花了十多万。

猜猜我每月挣多少钱?”

济南小小事业单位公务员一枚,连个办公室主任也没混上,柏寒试探着伸出四根手指,却见他慢慢把脸颊埋在手掌里。

“税前三千八,扣完社保公积金才三千二,中午吃饭便宜,年底没奖金,动不动就加班,听说明年还要全额扣社保。”

确实有点惨,比我在北京的薪水都差远了。

柏寒很是同情,只听他继续诉苦“衣裳鞋都不敢买,月底还得家里贴补,抽烟只能抽小熊猫”便耸耸肩膀:“怪不得你没女朋友。”

他呵呵笑,“女朋友这都跟我急眼了。

小柏,怪我没想起来你?”

梦境中的男朋友和陌生人吃顿饭,柏寒并不在乎;想不起来自己就很糟糕了:她还记得自己在书店盯着武侠小说回忆他的情形,赌气把小蓝也捧到花圃中。

“梦里总共七天,我总能见到你的影子,可惜看不清你的脸,更不知道你是谁。”

看起来他不像说谎,摊着手掌说:“夜里也能梦到你,我不知道怎么回事,还假装出去办事,溜了趟医院。

医生说现代人生活压力大,很容易抑郁;有可能我暗恋过谁,劝我赶紧找个女朋友。”

“我仔细回忆,确定没见过你,暗恋什么也不靠谱,只好认定你是我幻想出来的,我喜欢的类型。

我总觉得奇怪,觉得人生不应该是这样子;又后悔没好好上学,否则也不会混得这么惨,还跑到剑道馆报名。

不过这些不足以让我察觉那是个虚假幻境,是场梦。

小柏,只有我自己的话估计就这么挂了。”

他停下来起身,顺手拖张木椅跨过庭院坐到花圃旁,半晌没说话。

被两只小龙闭着眼睛大嚼一气,数棵鲜花光秃秃的甚是可怜,于是柏寒把它俩捧进花圃中央的翡翠荷叶。

那是波寒冬博物馆的收获之一,慈禧太后陪葬宝物,浑然天成筋络分明,足有两尺方圆;此时荷叶中央滚动着八颗掌心大小的珍珠,周遭各自笼罩手掌大小的八色烟云:有的天雷滚滚,有的暴雨倾盆,有的烈焰如炽,有的飞沙走石……倒像八个小小宇宙。

自然是八岐大蛇头颅中挖出的八颗内丹。

始终昏昏欲睡的小龙不知怎么兴冲冲直扑上去,又双双张开翅膀把珍珠尽数拢在身下,这才踏实地不动弹了。

诺大庭院静悄悄的,只有寒风不时拂动草叶和小龙半边天鹅翅膀的羽毛,彼此呼吸可闻。

我生气是不是有点没道理?

就像楚妍说的,他们三个确实比我俩差远了,醒不过来也有情可原。

另一个念头涌上脑海:也许他喜欢你远远不如你喜欢他~

又一阵寒风拂过,只穿毛衣的柏寒打了个寒颤,身畔梁瑀生也随之起身。

“小柏,别生气了。”

他好脾气地说,“是我不好,好吗?”

男朋友脸颊平滑,被她咬出的齿痕已经消失,柏寒却望向他肩膀和脖颈——突围时那里被恶鬼钢叉刺伤,当场被自己换下,他退到佛珠圈里草草裹绷带,此时也被列车医治好了。

我们都活下来了,还瞎生什么气呢?

她心中柔软,又想自己三天都故意躲着他,这么哄几句就过去了,一时又有些别扭。

于是柏寒耷拉脑袋,不知说什么好。

“要不这样,以后再生气,今天算了。”

他忽然想起什么,摸摸她黑发:“今天可是我的大日子。”

下午阴雨连绵,睡醒午觉躲在房间吃热汤面的柏寒开始憧憬年底雪景,一定很美丽吧?

堪堪傍晚时分,四只火锅被架在梁瑀生家中庭院,大捧牛油扔在锅底,熊熊燃烧的火盆把周遭映得通明。

刚刚从美食城市返回的缘故,食材自然是不缺的:鸭血鸭肠牛肉黄喉虾滑毛肚脑花耗儿鱼午餐肉应有尽有,素菜更是把餐桌都摆满了。

最早来的是刚刚分手的薛鸿文几人,姜杏毛呢裙更是成了“扒蒜小妹”,吭哧吭哧剥好半盆蒜瓣便跑了“我们找福哥去”;彭博四人也到了,和柏寒队伍非常亲热,满口“阴曹地府如何如何,鬼差真tm难缠,可惜九霄雷霆咒没地方换”,听起来倒像他们义薄云天、两队始终并肩作战似的;金丝眼镜和佛经女子、小雀斑胖子、苹果脸板寸头几队熟人陆续到了,就连没什么交情的徐海鹰和不少新人们都来混个脸熟,不得不又摆两桌。

老胡丁一到的最晚:他们夜间十一点才回到蓬莱。

楚妍早早到家了吧?

肯定给我家打过电话,听到我消息的爸爸妈妈一定很高兴。

好友不在身边以至于很不习惯的柏寒这么想着,连吃几大口耗儿鱼,顿时被辣的眼圈都红了。

身畔梁瑀生赵邯郸和客人侃的热闹,话题围绕昔日并肩作战的任务打转;沈百福埋头苦吃,酒也没少喝;新队友周丹宁喜气洋洋,少见的说个不停。

这位马上踏入一等座行列的乘客身手了得,守护神也够硬,始终在众人替补队员之列;这次豁出性命接应,彭博四人冲着约定的宝物,他则充分表达入队的诚意。

涮羊肉蘸芝麻酱确实好吃,辣锅只能香油蒜泥;柏寒吃得津津有味,又用笊篱从沸腾红汤里捞出鱼片肉丸分给伙伴,顺手也匀他几个,同时祈祷着这位仁兄的运气千万不要继续下滑了——有百福在,应该罩得住吧?

“酆都”鬼门关被分析的底朝天,随后各队刚刚结束的任务也被拿出来讨论,有人员损失的队伍免不了打听合适人选。

听起来其他人还好,同样临近鬼门关的金丝眼镜和老胡丁一两队也是险死还生。

话题很快转回重庆:用六大门派的话说,重庆盆地乃是开天辟地之时,被女娲补天所砍那只巨龟脚爪踩出来的地方;江底泥则是远古时分神魔战场凝聚出来的,被数万年前的巫山派前辈发现异处:加上无根水和丰都鬼城之中尘土绘制而成的路引可以连通阴阳;三等座和新人们却很有些沮丧:阴曹地府不能出声,他们也凭空少了一次寻找守护神的机会。

为了探听“登奈何桥喝孟婆汤”之后发生的事情,也为了和“蓬莱派”建立友情,巫山派和茅山、龙虎山三派送了柏寒队伍数张“五雷符”和“紫电惊雷符”,可惜“九霄雷霆咒”再也没有了。

“重庆好好玩。”

姜杏和毛呢裙两位最年轻的女生喊着,“我们还去了洪崖洞,《千与千寻》就是照那里画的。”

一座座错落有致、玲珑剔透的传统吊脚楼亮起灯火,配着悬挂屋角的大红灯笼和苍松翠柏把夜幕装点得光怪陆离又格外美丽,就连吊桥也仿佛千寻和白龙走过的——这个美丽画面浮现在柏寒脑海,忍不住心想:要是我们下场任务还在重庆就好了。

子夜时分,柏寒的小小愿望毫无意外地落了空。

车票正面:计数:壹拾捌,蓬莱——玩偶岛 2017年11月28日 08:00

车票背面:

任务要求:1、停留在玩偶岛;

2、日落之后保持沉默,直至独自寻找并捉住__为止。

时限:七天

归程:2017年12月8日

备注:完成本场任务后,乘客将乘坐列车回到原始世界,无需再次进入蓬莱。

在场乘客们围成一圈,就着火光陆续传阅梁赵两人脖子上的车票,都是咂咂感慨;紧紧握着柏寒手掌的梁瑀生表面还算镇定,点烟的时候却两次才点着。

四角游戏那场任务要求也有空白地方,午夜到了临场才出现,变数很大。

而且……大家又必须分开行动了。

倒霉,好的不灵坏的灵,柏寒腹诽着:楚妍临走推测剩下两场任务都很艰难,果然被猜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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