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偶岛五
2017年11月31日
抓到它之后继续朝前跑,几十米后朝右边两棵树之间跳出去,拐个弯直奔“凤仙花”木屋,从途中回到丁字路口——把撤退道路牢牢记熟,柏寒这才把地图叠好塞进口袋,又最后瞧了一眼车票。
火把尾部被牢牢戳进地面,她摸摸肩膀上的萤火虫香囊,双手举起树枝逐一把附近蔓藤上其他玩偶拨拉下去。
一只,两只……头顶仿佛下起淅淅沥沥的玩偶雨,没多久地面便堆满陈旧破败的公仔娃娃,情景十分诡异。
三,二,一——柏寒果断地扬手两枚袖箭射中目标,随即抡起树枝:可真悬哪,原本像块木头的天马陡然扬起双翅朝着夜空飞翔,刚刚离开树干两米就被缠在袖箭尾部的蛛丝拽了回来,随即被高高跃起的柏寒抓在手中。
“小田切贡!”
“淅嚟嚟~”柏寒和天马同时大叫,随着银光闪闪的大黑狗骤然出现在身旁,周遭玩偶们也纷纷扭动手脚,姿势怪异地爬起身,灌木丛、道路两侧、远处树顶……越来越多的玩偶冒出头,眼球缓慢转动。
果然抓到它就得开始战斗。
柏寒左手抓紧不停尥蹶子的天马,右手利索地往它身上缠绕蛛丝,心里庆幸自己大黑足够震慑敌人,紧接着就被眼前情形惊呆了:
蜂拥而至的玩偶们并没有停留在大黑狗银光之外,反而一股脑儿朝柏寒猛冲:有的用力推搡她双腿,有的高高跳跃着攻击她眼睛或者心脏,还有的紧紧咬住她鞋子。
这是怎么回事?
猝不及防的柏寒被它们合力推了个跟头,倒把被拴在腰间的天马压得直叫,连忙单臂撑住地面跃起。
拾起树枝一通横扫,柏寒百忙中发现大黑狗正朝着差点骑着扫帚戳瞎自己眼睛的黑斗篷女巫猛攻:像以往一样,一只和女巫一模一样的恶灵被扯出躯壳,在它利齿间破碎了,树脂身体则僵硬地倒下去再也不动弹了。
咦,没有被其他阴魂占据?
也就是说每个玩偶们的灵魂是独一无二的?
这场任务倒是与众不同。
柏寒顾不上惊奇,一脚把熊熊燃烧着的火把朝挡在前路的玩偶们蹬过去,按照计划好的路线疾奔。
避开垂耳兔的飞踢、躲开僵尸般走动的芭比娃娃,冷不防一个腐烂的塑胶婴儿抱住她小腿——可真恶心,柏寒甩了几下怎么也挣脱不开,只好拔出短剑弯腰把它一挥两段;敌人丝毫没受到影响,脑袋不停啼哭,两只手臂不肯松开。
还是冲过来帮忙的大黑狗低头咬住婴儿恶灵,柏寒这才把尸首似的躯壳甩开。
不行,实在太多了,大黑可杀不过来。
柏寒不敢耽搁,疾奔几步从两棵树之间越过灌木丛,绕了两个圈才冲回道路。
前方便是“凤仙花”木屋,刚刚把敌人甩远的柏寒松了口气,腰间不停乱踢乱挣的天马冷不防又是“淅嚟嚟”一声,周遭横七竖八的玩偶们像是从睡梦中被喊醒似的齐刷刷扭头瞪着这边。
柏寒气得半死,摸了口袋半天也没什么能堵住它的嘴巴,灵机一动把左手念珠按在天马头顶——就像滚油泼进冷水,天马惨叫着四蹄乱蹬,很快不动弹了。
糟糕,会不会死了?
柏寒顾不上细瞧,左手拔出短剑,脚步不停顺着道路奔跑。
迎面一堆花花绿绿的皮球咕噜噜满地乱滚,她不得不放慢速度避免踩到。
身后脚步声响,什么没穿衣裳的芭比娃娃、满身泥泞的hellokity、居然有个拖着雪橇的圣诞老人也跟在后头。
柏寒这辈子也不想过圣诞节了,不管什么挡在面前就是一剑;眼瞧着前方就是丁字路口,右腿陡然疼得钻心,沉甸甸迈不开步——却是条两米来长的鳄鱼抱枕,平时摆在客厅憨态可掬,此时张开血盆大嘴咬住她不放。
留在后面掩护的大黑狗拖着只章鱼公仔恶灵冲过来撕扯鳄鱼,很快把一条相同形状的恶灵拽出躯壳,三只猛兽魂魄翻滚着浴血搏杀。
得快点跑。
柏寒原地打滚避开不知什么玩偶,倒有四、五只胳膊和腿在脸前乱晃,连忙手脚并用爬出几步起身狂奔,数十只玩偶远远追了出去足足奔出两、三公里,身后才再也没有动静,回头只见来路空荡荡的。
它们也有地盘意识吗?
还是忌惮我的念珠和大黑?
疲惫不堪的柏寒坐在地板喘息,焦急地朝来路张望。
还好没多久一只银色大狗便朝着这里奔跑,显然敌人被消灭了。
“大黑,辛苦你了。”
眼瞧伙伴银光黯淡不少,柏寒心疼地抱抱它,这才顾得上把天马拎到眼前:它像受了重创,耷拉着脑袋一动不动。
奇怪,车票背面的任务要求却完全没有变化,难道它不是我的目标?
粉红翅膀草绿马蹄完全没错,再说这三晚我接触不少玩偶,都不像它一样还能朝同伴求救。
先回去再说。
柏寒挽起裤腿查看,幸好冬天衣裳厚,又贴身穿了防弹衣裤,小腿只留下两排鳄鱼牙洞。
凌晨四点多了。
一人一狗不敢耽搁,又点起支火把,脚步不停回到落脚地点。
距离“西番莲”别墅还有数十米,柏寒便透过窗户看到三等座墨镜和二等座鹰钩鼻指手画脚说着什么。
难道他也抓到目标了?
柏寒惊喜地朝门口奔去,守在那里的新人惊叫着“又来了又来了”声音都变调了。
什么又来了?
莫名其妙的柏寒带着大黑狗径直进入客厅,却见墨镜和一名队友躲在鹰钩鼻后头,新人们也远远缩在墙角,个个脸色惨白见了鬼似的,奇怪地问“怎么了你们?”
鹰钩鼻腰间也挂着个哆拉a梦,指指自己的大角岩羊,后者立刻朝着大黑狗冲去,两只同样暗淡许多的守护神彼此嗅嗅,看上去相当融洽。
什么意思?
柏寒立刻想起“荒山孤坟”那场任务的情形,一种不祥的预感顿时涌上心头:他们吓成这个样子,难道有人冒充我?
答案是肯定的。
负责留守的墨镜又是后悔又怕别人责怪,什么也说不利索,倒是新人首领外科医生还算有条理:“……那个不知什么变得柏姐就这么把我们两个人带走了。”
还有这种事?
生平第一次被别人尤其是玩偶冒充的柏寒哭笑不得,随之背脊满是冷汗:这个东西是什么?
怎么变成我的样子?
八成和我近距离接触过。
“你们是怎么发现的?”
她皱紧眉头试图找出头绪,“他们走了多久?”
哆哆嗦嗦的墨镜把不对劲的地方说了。
柏寒和鹰钩鼻一商量,出门分头寻找。
站在路口四面张望,却哪里有两名新人的踪影?
柏寒想不出办法,只好沿着大路搜索,不时吹响铜哨。
好在天快亮了,也不用怕被敌人围攻;果然没有天马的求援,视野中的玩偶像白天一样僵直不动。
东方天色逐渐化为鸭蛋青,远处出现两个熟人身影:是周丹宁和胖子,腰间都挂着战利品,各自的守护神银光也黯淡许多。
柏寒高兴地迎上前去,路上暗示大黑狗冲到前面,还好守夜人和小兔爷顺利通过考验。
听说有玩偶冒充柏寒闯进落脚地点带走新人,两人震惊之余都责怪留守的三等座乘客太大意了:“新人不懂,他还能不懂?”
柏寒也无话可说,“那个墨镜也刚第二场,都吓懵了。
不说他了,哎,你加菲哪里找到的?”
浑身脏兮兮的,围巾都成了泥团,亏了胖子还能分辨出来。
他自己也大为得意,口沫横飞地说,“别提了,三天起码碰见百八十个,眼睛都花了。
后来我也不管长得什么样,只要是加菲就上手摸,其他都没事,就这个喊得跟喇叭似的。”
换了自己也只好如此,柏寒想。
胖子继续吹嘘:“旁边正好是海棠屋,好么,几十号不知道什么玩意就这么堆我一身,里头还有只一人高的大猩猩。
要不是小兔爷三下五除二把那个大猩猩鬼魂弄死,我就被它们活活捂死了。”
“够悬乎的,我刚才也是。”
柏寒又把注意力集中到自己队友腰间的狐獴——《狮子王》里的丁满身上,后者像睡着了似的动也不动。
周丹宁在旁边解释:“一,一直瞎叫唤,我一,一着急,就给了它一下。”
显然也被害苦了,又指着车票挠头:“没变啊,不知道怎么办。”
让我们抓这抓那,费了这么大力气抓住干嘛?
柏寒一手拎着一个毛绒玩具研究,却实在没什么收获,随意撞在一起——一阵耀目血光闪耀,鲜血突然“滴答滴答”从它俩身上不停滴落。
这是怎么回事?
三人面面相觑,柏寒不敢再碰天马,用树枝拨拉几下,这只毛绒公仔依然毫无反应,鲜血却已经在路面汇聚成小小水潭。
“看,变了!”
周丹宁激动地喊,柏寒也连忙看向车票:背面任务要求第二条“独自寻找并捉住”的目标已经变成“老木匠亲手雕刻,蟋蟀和驴子是他的朋友,说谎话时鼻子会变长,幸运地得到仙女青睐”,原先关于天马的描述不知何时消失了。
果然和大家猜测相同:找到一个不算结束,继续下去才行;鼻子会变长?
只凭这一句柏寒就断定自己这次的目标是匹诺曹,周丹宁的任务目标也变成了新的。
旁边张大嘴巴的胖子也试探着把自己的加菲猫碰碰天马和丁满,果然又是一阵血光闪耀,他的车票任务也有变化,不由非常失望:这位二等座乘客还以为捉住一只就能过关呢。
朝阳洒下第一束光芒的时候,“西番莲”别墅中的柏寒屏住呼吸,看着男朋友用短剑剖开刚刚被抓住的半兽人手办:看上去它是树脂做的,相当坚硬。
那是什么东西?
半兽人胸膛中没有五脏六腑,却躺着两根纤细红润的手指,看着十分诡异。
众人纷纷倒吸一口冷气,梁瑀生也骂了一声,“抓了一晚上,想不到里头藏着这个。”
两根手指被小心翼翼取出,截面还能看到血管骨头,没有僵硬尸斑,像是刚刚从年轻女人身上砍下来似的。
“有歹徒侮辱了她,又把她的尸首斩成很多块”、“尸首不见了,地板上只有大滩血迹”贝拉斯克斯先生的话语陡然浮现在柏寒脑海,她想也不想便说:“是米娅,一定是米娅!”
众人都是见多识广的,反应也很迅速:当年惨死的米娅尸首始终没被发现,怕是被这些玩偶占据了。
下一个被解剖的是柏寒抓获的天马,仅仅一小会功夫,这只公仔流出的血迹已经把桌面浸湿了。
梁瑀生走到它面前,又和柏寒说“点根烟”这才拎起短剑,旁观新人医生却主动请缨:“梁哥,要不我来吧,别的不敢说,这个我倒是专业。”
梁瑀生欣然让位。
只见他干净利索地把天马剖成两截,赞道“真快啊”,从里头摸出一大块血淋淋的新鲜内脏给众人看:“成年人的肺,看起来刚刚脱离人体,不超过半个小时。”
柏寒忽然想吐:我居然拎着死人的肺跑了这么久?
周丹宁的丁满消瘦矮小,里面塞满大肠;胖子的加菲猫块头最大,放着半截大腿;鹰钩鼻的哆拉a梦则装着肾脏。
赵邯郸收获一只左脚,沈百福和小雀斑以及其他二等座依然没能找到自己的目标。
外科医生利索地把残肢和器官按照位置摆在地面,用笔虚虚画个人型,这才擦着汗说:“各位,按照这个比例,我觉得这个米娅的尸体被斩成30块左右,想拼凑完整相当艰巨啊。”
上午八点的时候,两位新人的尸首在岛屿深处被发现了。
看得出他们死前相当痛苦,挣扎了好一阵:马仔像被车轮反复碾压过,身体活活嵌进土地;熟女血肉模糊的尸体布满爪印齿痕,显然众多玩偶一拥而上的结果。
尽管事情不能直接怪在墨镜头上,他依然很受打击,脸色苍白一句话也不说;看起来徐海鹰想劝几句,却只叹了口气,指挥新人们把两人尸首火化,深深埋进地底。
他们是被长得像我的玩偶骗走的。
柏寒心中难过,默念:有机会我一定帮你们报仇,梁瑀生轻轻搂住她肩膀。
1,假设米娅被斩成30块,我们五人必须再找回两到三块,二等座次数肯定比我们少。
2,这座岛屿的玩偶只能由守护神杀死,躯壳不会被其他阴魂占据;死一个少一个,问题它们实在太多了。
3、第四晚开始玩偶们肯定不会束手待毙……
柏寒像往常一样写着日记,却被放到面前的牛肉汤和三明治挡住视线。
梁瑀生从背包取出便携餐具:“现在就惦记写东西了?”
“我吃不下。”
柏寒蔫蔫地说,却被他把汤勺塞进手里:“早点得吃,要不哪儿有力气干活?
好吧好吧,柏寒只好合上笔记本。
热汤是超市买来的方便食品,倒上热水焖一会就行,鲜红牛肉丁合着蛋花、蔬菜热腾腾一大碗……她忽然想起被自己拎在手中的死人肺,忍不住干呕起来。
“慢点。”
梁瑀生连忙把碗推到一旁,拍拍她的背,又从行李箱放出橙汁和蛋糕。
几口橙汁下肚,柏寒觉得舒服些,擦擦嘴巴:“梁哥,你下个要找什么?”
梁瑀生举起车票:“蜘蛛是他的伙伴,飞檐走壁易如反掌……”
毫无难度嘛。
柏寒啃着蛋糕:“蜘蛛侠而已,我可是匹诺曹,比你厉害多了。”
梁瑀生呵呵笑着吃自己的烧饼夹肉。
“好好,你的匹诺曹厉害。”
距离“西番莲”别墅数公里之外,一只木头雕刻的匹诺曹玩偶静静躺在太阳底下,蟋蟀、驴子和仙女或站或立,陪伴在他周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