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是收获的季节。
姜莱最近更是收获多多,老房子卖掉以后,他一直寄居在沈家。
前天,在隔壁一条弄堂,他买下一座两层的小楼,带三十平米的小院,房屋一楼占地面积一百八十平。
后天开始,新房子要简单翻修一下,哥说了,住进去之前,一定要翻修一次。
未来是要住很久的,房子越结实越牢靠些更好。
院子内,已经堆了不少砖头,要加盖一层。
地基是打的结实,都是三层楼的地基,不用担心。加高一层房子,他还要学哥家里一样,有些地方需要改造。
学哥一样,塞点钱给官员,房契改成三层。
沈母在家中和儿媳聊天,说到姜莱,这小子现在和自家很亲,她也开始操心起他的婚事。
等房子弄好,就要开始找人给他相看。
老高一家消失以后,房子就这么空了下来,后来有人住了进啦。沈清和几次探查,知道不是特务,当初高家的房契他都收了起来。
现在住进来的人,是一位官员的姐姐家。官员的姐夫做了一点小生意,她姐姐也经营着一家颇有名气的旗袍店。请的大师傅,手艺精湛,不少名媛贵妇,都是她的旗袍店的客人。
昨天,官员的姐姐林秋芳,和她家隔壁的邻居说,旗袍店缺人手,想招几位打杂和学徒。
出门倒垃圾的曲彩霞听的真真的,很想去,不过她和隔壁的宋太太没有什么往来,也不好意思说。
她知道这条宽阔的弄堂,和一般的弄堂不一样,她们这住的邻居都是有钱人,不像她家是捡漏。误打误撞住进来的。
除了对面的许家人没有瞧不起自家,大部分邻居都是瞧不起自家的。
住在这里也好,自家改善一次生活,吃点肉,也不会引起邻居们的注意。这里每顿做饭时,外面都飘散着肉香味,鱼香味,根本不知道是谁家在做肉鱼。
自家一个星期必会改善一次生活。
动了心思的曲彩霞,想着自己出去找家裁缝铺或者服装店找份工作,来了沪海两年多,她会基本的沪海话,简单聊天是没有问题。
吃完早饭,送走家里上班的和上学的,和婆婆说了一声,她一个人去到街上找工作。
街道上有传统的旗袍店,也有新式的洋服店,也有华西合并的时装店,既做旗袍又做洋服。
还有什么专卖衣服不做衣服的时装店。
她还是倾向于去那种口碑很好的服装店,既能做洋服又能做旗袍,当然那些师傅的手艺要足够好,她想学手艺,以后不再店里干了,也能回家自己接生意做。
每间店,她都走进去看看,问问。也悄悄的看看衣服的针脚,别的不懂,可是针脚细密还有一些简单的缝制技术,她还是能看的懂。
乡下女人大部分都是会自己做衣服做鞋子,能看懂是必然的。
曲彩霞进到一家会做洋服和旗袍的店铺:紫罗兰服装店。看了看玻璃窗上贴的招聘,迈腿走了进去,夫妻独处时,她也跟着丈夫学了很多字,会写会认。
“客人是做衣服还是买面料?”走进去,就有人招呼她。
曲彩霞还是不好意思,她只是想先看看,万一手艺不好,她可不会进。连连摆手,“我不买面料也不做衣服,我是看了你们贴的那个招聘进来的。”
虽然不想此时就说原因,可她面对问她的人,还是说了真话。
“只招学徒,你想试试吗?”
“我行吗?”
看着一件件精致华美的洋服,还有一件件优雅的旗袍,曲彩霞有点忍不住的想摸。
没有女人不喜欢一件件华美精致的衣服,她也不例外。看着那些试穿衣服的贵妇小姐,有那么短暂一瞬的羡慕。
“那要看你自己,喜欢就能行,不喜欢就是行也不行。”
不知道为什么,曲彩霞鬼使神差的说了一声,“我喜欢。”
之后就莫名其妙的成了紫罗兰服装店的学徒。
曲彩霞的学徒生涯就此开始,她不知道她真正被老板录取的原因是她会湘绣。她的湘绣的手艺是跟着老家一位老寡妇学的。
老寡妇以前是位绣娘,技术精湛的绣娘。她全部学完了那位老寡妇的绣艺,只是有些还需要不断的练习。让技术更加的熟练。
刚才在服装店,她展示过她拿手的技艺,精明的老板当然愿意她来做学徒。
能进紫罗兰服装店做学徒,曲彩霞还是很高兴。学徒就学徒,她打算都要学习。有一技在身,比没有技术在身要好。
她会刺绣,可是丈夫不许她多绣,说是会绣瞎眼睛,得不偿失。
在乡下时,刺绣也没有多帮助家里改善生活,加上她要做家务,带孩子,也没有多少时间绣花。
慢慢的手艺多少有点荒废。
从后天开始,曲彩霞也要开始上下班。
晚上,曲彩霞和公婆丈夫一说,沈清和第一个赞同,“蛮好,出去学学手艺也好,说不定以后能用的上。”
沈父也赞同,“彩霞的想法好,年轻人是要出去做做事情,再过一年小果儿也该去上学,家里有你娘就成。”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以后说不定还能给家里挣点油盐钱。”
沈母没有意见,家里两位能做主的男人都同意了,她也就不再有意见。
两个孩子光顾着啃骨头,也没有时间听大人们说事情。
姜莱的房子已经加盖加固好,只剩下刷白,还有改造几个地方,置办一些家具。年前是一定能住进去的,想到自己年纪轻轻也能置办下这份房产,心中有点小小的得意。
大半年的时间眨眼一瞬,转眼就是1937年五月,姜莱在沈母的张罗下,替他找了一位知书达理,性子温柔的女子叶兰为妻。
刚结婚半个月,正是甜蜜之时。
灾难即将到来,再有几个月,沪海面临一场残酷的战役。
几十万的军人也拦不住那凶残的侵略者。
沈清和最近积极的寻找红.党,希望在关键时刻,他能帮点忙。如果没有至亲家人没有幼儿,他肯定会捡起木仓,去报效祖国。
只是他身后还有需要他护佑的家人。他不能去真刀真木仓的报效祖国,但是为她做点什么,他是愿意的。
何老板最近也开始到处的处理在沪海的产业,他要带着一家老小去到海外,国内的环境太糟糕,人身安全没有保障。
他只能带着一家老小移居海外。作为他的司机,沈清和每天也是够累的,跟着何老板到处奔波。早上,第一眼看到老板就知道他没有睡好,精神萎靡不振,双眼红肿充血,“老板,您是不是生病了,要不要去看看大夫?”
“确实有些不舒服,时间还早,去看看大夫也好。”何老板揉揉眉心,难受的很,头晕脑胀,看人都有些模糊,走路也有点打晃,状态差到极致。
“老板要去哪间诊所?”很多富商都有自己相熟的大夫医生,何家也有,只是那位大夫住的地方和上班的地方离何府都有些远。
“就近找家还过得去的医生吧。”何老板难受的靠在座位上,此时也不一定要去找自家熟悉的医生。
“是,那我就就近找家诊所。”沈清和启动轿车,缓缓行驶,行驶到一条辅街,看到一家中医铺,回过头问,浑身不舒服的何老板,“老板,这家可以吗?”
迷糊的何老板,扭头看了一眼诊所,他已经发烧烧的有些严重,才短短的十分钟,他已经发起高烧。
“行,扶我进去。”沈清和下车扶起烧的迷迷糊糊的何老板,店铺坐堂的周红河,忙上前帮忙。
铺子刚开门没有多久,还没有需要看诊的病人,见到脸都烧红的何老板,赶紧迎上去。
“哟,怎么高烧的这么严重?”周红河摸摸何老板的额头,烫的吓人。
扶何老板坐在椅子上,沈清和拉过来一把椅子也坐在何老板身边,扶住他。
周红河熟练的把脉,检查,然后开方子,“小哥,要不你扶着这位先生进去临时病床上躺躺,我让伙计煎好药,送过来。”
“麻烦您了,周大夫。”
沈清和扶着何老板进到里面躺着。
看样子何老板今天没办法去工作,沈清和去到外面大街上的公用电话亭给何府报信,然后给公司也去了一个电话,告知他们老板今天不去公司,有事等吃晚饭的时候汇报。
他估计吃晚饭的时候,何老板的身体会稍稍好一点了。到时接接电话,说点事,是可以的。
在诊所,沈清和没啥事,等待中他闲的无聊,四处观看。
李博进到诊所,沈清和一眼就认出来,是他之前救过的那位倒霉鬼。
显然倒霉鬼也认出来了他,看向他的时候,眼睛闪烁了一下。显然不想见到沈清和,无意中还撞到一块儿,真是孽缘。
沈清和倒是大大方方的,也没有什么要回避的,对着倒霉鬼李博微微一笑,眼神眨几下。
搞的李博心脏扑通扑通的乱跳,不由得对着沈清和苦笑一下,心里苦啊。怎么就遇到这位了。
两人之间的眉眼官司,让周红河看了一个全,他不明白小李和今天扶着雇主来看病的这位小哥有什么关系。
沈清和离开后,送老板回家,他也在老板家里待着,没有老板的交代,他不敢离开。
直到下午四点,老板娘让他回去,他才离开。只是离开之前,他刻意去了上午去过的诊所。
他不知道在他离开以后,周红河与李博进到后面小院单独的房间交谈过,谈话中两人还谈起过他。
忙完病人的周红河与李博一前一后悄悄的来到后院的小屋。周红河坐下,一脸严肃,“李博同志,你已严重违纪了,你不该来。”
李博也不想来,但是事急从权,他没有办法不来,“老周同志,事情紧急,我不得不来,据探查来的消息,倭国正在沪海秘密的撤侨。”
“撤侨,是两国交战之前的惯例,看来他们是要进军沪海。消息太重要,必须马上报上去。”
有着丰富经验的周红河眉头皱的死紧,这种事都不需要下意识的反应,就能明白。
“白天不能发报,很容易被锁定。”
“顾不上了,必须第一时间报上去,希望能转给蓝.党。”
说来说去,这份情报主要是转给蓝.党。毕竟沪海除了租界大部分地区都是他们所掌控。
他们也无法干涉到这边。
“唉,谁让咱们在这里没有驻军。也无法有更多的作为。”
周红河想起在前面时,李博和病人司机的眉来眼去,他得问问,“小李,在前面你好像认识我一位病人的司机。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你知道他的背景吗?”
“认识,但是不熟悉。去年,我在来沪海的路途中,被人暗算,差点就死在郊外。是刚才那位在运输过程中,看见被他们掩埋的我,然后救了我。
我问过他,为什么救我,你猜他怎么说?”
“他怎么说的?”
“他说,远远看不清楚。以为人家埋的是宝贝,才匆匆回来挖木箱的,只是没有想到宝贝没有挖到,挖出来一个倒霉鬼。但是为人不错,有责任心,知道我受伤,没有挖出来就跑,还等我醒来,在野外待了一夜。一直到天亮,进到沪海才分开。”
“我还以为你们有什么别的关系呢?”
没有过多的牵扯最好,免得害人害己。
他们这样的人,有时候只要和他们接触多的普通百姓,只要出事,就会被牵连。
“没有别的关系,就是救了我。”
下午四点半,沈清和走在诊所对面的马路上,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觉得这家诊所有问题,却又说不好。
只是远远的看着慈济诊所,然后拎着给好学的儿子闺女买的点心回家。
儿子闺女除了上学,还有跟他学习功夫,也有学习西洋乐器,两个小家伙一个学习钢琴,一个学习小提琴。
小闺女还小,大部分时间都是玩,放学以后才去附近老师家学习小提琴,现在也就是学习极其简单的基础。
两个孩子也比隔壁那些邻居家的孩子懂事,学习的时候都是很用心。他时常带些小点心回家,给两个孩子解解馋。
两个孩子是他的心头宝,他也不想再要孩子,有他们两个就够了。父爱再分散,估计就会薄几分。
周日,全家人都出动,沈清和带着父母妻儿去到翠湖楼听京剧。
能如此安宁的听一次京剧的机会已经不多了,时间一天的逼近,八月即将来到。
也许是八月之前最后一次家庭日。
翠湖楼是法租界有名的戏楼之一,今天有位广州来的京剧名伶登台。
宣传一直在做,沈清和托人买了戏票,还特意提前定了一个小包厢。
家里有老人有孩子,定包厢安全安静一些。
一家人落座以后,伙计给他们一家人送上茶点和水果。
有名的名伶就是不一样,唱腔婉转动听,身段优美。
沈父沈母都听的津津有味,偶尔还跟着轻轻哼上那么一两句。
好戏正酣,大家听的津津有味之时,几个倭国浪人喝醉以后冲进来,还冲上戏台调戏台上的女子。
“你们想干什么?”此时台上唱戏的不是那位名伶,她刚刚下台换戏服,还有稍作休息,上台的是本地一位小有名气的花旦。
花旦被冲上来的浪人,吓的花容失色。说话也有点发颤,嘴唇还微微发抖,有点不受控制。
“呦西,花姑娘,美美的花姑娘……”
戏台下不少人都吓的抱头鼠窜,也有不少正义的人,站在台下愤怒的大声呵斥,可是并没有什么毛用,浪人依然如故,还在撕扯花旦的戏服。
有两位后生跑上去帮忙,可是文弱男人哪是那些浪人们的对手,加上浪人们喝的醉熏熏,在酒精的刺激下,出手更是没有轻重。
沈清和看了一眼,带着妻儿们父母先回去,“爹,娘,我们回去吧。”
沈父见着乱糟糟的楼下,也是有些害怕,怕这些人伤到孙子孙女,还有伤到儿子。“行,世道乱了,还是家里安全。”
离开戏院,走了一段路,沈清和招来三辆车,让他们先回去。
沈父看着儿子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用眼神示意他早点回家,注意安全。父亲关爱的眼神,还有对他的信任和支持,让他有些难过。
悄没声息的走进附近的一个巷子,快速的换了一声西装,戴上大墨镜。还给自己贴上络腮胡,伪装到他都不认识自己。
快速的返回戏院,此时的翠湖戏楼已经乱成一团,那些巡捕不知道是偷懒还是不想得罪倭人,始终没有路面。
戏院门口已经没有人查票,他装作迟到的票友,走了进去。
里面的闹剧还没有停歇,两位冲上台帮忙的好汉,已经被打伤。
一个箭步冲上台,沈清和冲进浪人圈中,手脚并用,每一击重拳都直击到浪人的脑袋和鼻子,眼睛上面。
哪里最痛他攻击哪里,还有男人最疼的部位也没少攻击。
“八嘎,阴险的华夏人。”一位浪人被沈清和不要脸的攻击,惊的大叫起来。
疼死人了,弯身捂住某个部位,疼的不想做人。
左右闪避,他的攻击每一次都没有落空。还完美的攻击到那些浪人不可言喻的部位还有眼睛。
“两位小兄弟还能自己走吗?能的话还走,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谢谢了大哥,我们就是气不过这些倭人,我华夏的土地上烧杀抢掠,侮辱妇女……”
两位热血年轻人带着年轻人该有的热血和激情,瘫在地上看着沈清和和浪人对打,他们是不会离开的。
二十分钟以后,沈清和击倒这些浪人,表面上他放过了他们,可是只有他知道,这些人伤好以后,就会死。他在他们的伤口都撒下了一种粉末。不去疗伤他们不会有事,可是只要他们疗伤就会产生化学反应,伤好以后就是他们的末日。
他不能给倭人找戏院普通百姓报仇的机会,他看过不少电视电影,只要有人挑起倭人的火气,就会找普通百姓寻仇。
也会有很多普通人因此死亡。
打跑浪人,沈清和带着两位伤员离开,送他们进了家门,沈清和才回转。
他的身份最好不要让人知道,他不想把麻烦引进家门。
撤侨不代表所有的人都会离开,沈清和去了一趟倭人租界。侦查一些事情,不少倭人还没有全部撤走。
自己也有机会捞点偏财,他自己不打算留几个,想着以后说不定能帮助到该帮助到的人。
从倭租界回来,已经是月上柳梢头。
几天后,沈清和送走了何老板一家人。这一去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回来,他从到何家做事开始,一直很的何老板信任,加上这段时间帮助何老板忙前忙后,何老板临走之前,交给他一个大盒子,“清和,此次一别,不知是否还能再见,这盒礼物是我临别赠予,不许说不。”
“却之不恭,谢谢老板。”沈清和知道何老板的脾气,爽快的收下。
也不知道大盒子里面装的是什么,首饰肯定不是。掂掂手,有些沉。
回家后,沈父瞧着儿子手上的盒子,问道,“和儿,买的啥?”
“爹,不是我买的,是何老板送的。”沈清和坐在桌子前,打开盒子,里面有四沓钞票,还有一个他们在米国的地址。
也许是想着以后,还能通信或者有什么别的念想吧,沈清和不知道何老板给他留地址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