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京大学分为小学部、中学部、高中部和大学部。
其中小学部五年学制,目不识丁的孩童进入小学阶段,头三年属于启蒙,学习的内容也以识字、背诵唐诗宋词以及简单数学。
等到了四年级,也就是小学生差不多十岁左右的时候,开始学习《论语》、代数和几何,等到五年级时候,增学格物与化学。
也就是说在燕大,小学生学习的四书五经只有《论语》,这与当初朱厚炜说的以儒学为主的话完全不符。
但是外朝没有办法,因为燕京大学谁都知道是嘉靖帝培养新学读书人的圣地。
在燕京大学,举人给小学生充当教习,教他们读书认字,就算是教授《论语》,也不传授论语当中的字句含有的深意,而举人本身在燕大更像是一个极其特殊的群体,因为他们不但是教习,同样也是学生。
大学部的学生!
至于翰林教习,那十有八九都只是挂个名,别说十天半个月,多数是一年半载都不会出现在燕大一次……
燕大教习的中坚力量来自于永王府学堂已然毕业的新学读书人,能成为教习,那么这些人都至少也专精一门杂学。
朱载坖虽然只有五岁半,但是经过庄妃的教导加上本身的天赋,自然无需继续在小学前三年的启蒙班就学,于是一入学,朱载坖就成了一名光荣的四年级新生!
四年级都是十来岁的孩子,突然间冒出来一个小不点,孩童们也不傻,自然知道朱载坖是受过家学教导,那么身份定然是非富即贵。
燕大的小学生几乎九成五以上都是从民间搜罗而来的贫苦孩童,对贵族子弟天然就具备一种莫名的敬畏之心,哪怕接受了几年教育,有些根深蒂固的东西轻易还是无法改变。
所以朱载坖在燕京大学没有朋友……
不过也是因为大家都不知道朱载坖皇长子的身份,否则那么多的孩童,怎么可能会少了故意攀交的幸进之子。
朱载坖对此表示无所谓,因为他已经被格物彻底迷住了,年级虽然小,可已然沉浸在格物的海洋当中忘我的遨游。
但是这种好日子没持续多久,因为王鏊来了……
眼神浑浊,满脸老年斑的王鏊直接将朱载坖从小学部提溜了出去,然后关进自己的小院,并对燕大宣布,从即日起,他就是燕大的教习之一,专门负责教导朱载坖!
没人质疑,面对王鏊的光环还有名头,就连祭酒杨慎都没说半个不字,甚至是乐见其成!
朱厚炜的脸色不太好看,庄妃在旁边抽抽噎噎,任何男人的心情都不会太好。
庄妃之所以哭泣,自然是因为恭恭敬敬,规规矩矩站在一边的儿子朱载坖。
按照燕大的学程,学生每旬拥有一天的休息日,这是朱厚炜定的规矩,为了就是让紧张学习了九天的孩童能够放松一下心神。
而每个休息日,朱载坖会被接回宫中陪伴母妃。
今天又是一个休息日,细心的庄妃立即发现往日里聪明好动,眼睛里面都透出灵气的儿子变了。
变得中规中矩甚至有些呆板,问过之后,庄妃气急,立即便带着儿子来找皇帝……
“坖儿。”
“儿臣在。”朱载坖微微俯身,脸上表情没有丝毫变化,成熟的跟个小大人一样。
“听说王少傅收你做了学生?”
“回父皇,是。”
“他教了你些什么?”
“回父皇,老师这几日教授儿臣的是《孟子》”
“少傅觉得你书读的如何?”
朱载坖的目光明显有些黯然道:“老师说儿臣朽木难雕,孺子不可教……”
朱厚炜有些无语,这话自然不可能是王鏊的真心话,毕竟以儿子的才智都成了朽木不可雕的废柴,那这天底下的孺子就没能教的了。
这是传统,尤其是老师和父亲最喜欢干的就是这事,哪怕心里面满意的一塌糊涂,可嘴上依旧会说你如何如何不行,之所以如此,无非是想要打击你的信心,让你戒躁戒躁,进而端正态度,好好学习。
就跟父母嘴里面最最常见的别人家的孩子是他么的一个道理,全然不会去顾及孩子的感受,会不会让自家的孩子变的自卑。
这种教育方式在后世还被美其名曰‘挫折教育’,当然挫折教育是对还是错没有定论,就好像棍棒底下是不是一定出孝子,根本不可能被完全证实一个样。
最后对应挫折教育又出来一个自信教育,就是不管孩子的成绩有多差,都要鼓励他,赞美他,让他拥有强烈无比的自信心,但是这样培养出来的孩子会不会目空一切,唯我独尊,谁他么都说不好。
在朱厚炜看来,挫折教育也好,自信教育也罢,都有可取之处,但是绝对不能一概而论!
因材施教是一个道理,比如朱载坖,他本身就很聪明伶俐,脑袋灵光的小孩为什么就一定要打击他的自信心,难道让他变得唯唯诺诺,灵性全失才是对的?
朱厚炜叹了口气道:“朕当初想过,如果把坖儿留在宫里,那么按照常制,翰林院会派遣翰林入宫教导,学的还是儒家那一套,朕也不是说儒学不好,只是让坖儿多接触一些别的知识,开拓自己的眼界,显然更合适。
所以朕让坖儿去了燕大,但是朕没想到外朝会把窝在吴县不肯动弹的王鏊都给请了回来,外朝是什么心思朕知道,无非是想要坖儿专心学儒,进而亲近儒家,对未来未雨绸缪罢了。
但是外朝终究还是不懂啊,坖儿在燕大学习了两个多月,见识了杂学的魅力,如何还能安心学儒?
儒家就算是一颗参天大树可终究触不了天,而学了杂学的读书人则是翱翔在半空中的雄鹰,如何愿意一直栖栖在树上。
不过外朝没错,倒是朕错了……”
庄妃可不管外朝的官员有哪些心思,只是不愤道:“陛下,坖儿年幼,臣妾自己便能教导。”
朱载坖脸上的欣喜一闪而过,朱厚炜笑了笑,很显然儿子也不愿意留在母亲身边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