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烟雨朦胧,灰色的云层,灰色的墙瓦,一大片桃花开得肆无忌惮。
春光正好啊。
李肆喝着一壶桃花酒,他在思索,也在犹豫,故事的优先度太高了,本来他以为是三级真实+,结果刚才江穆跑来和他说的这番话,让他直接把评价提升到了4级真实。
外面的人在看故事,听故事,以为知晓了故事的开头,经过和结尾,但真的置身于故事之中才会发现,这其实是一扇门,可以走出去的门。
而目前,这扇门的钥匙有一个半,一个在他这里,半个在米舟儿这里,至于另外半个在哪里,不用猜也知道,定然是在赵青榭手中,浮云山上浮云宗,这是以她为主角展开的故事。
所以,李肆被安排了。
香风扑面,赵青榭的身影坐在了李肆的对面,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像是隔开了一切,悦来客栈的大堂内,连近在咫尺的几桌客人都好像变成了背景板。
她变强了,非常的强,甚至李肆都看不透,而在之前没有成为故事女主角之前,赵青榭还只是大罗三阶,但是现在,李肆觉得她可以用一根手指头就按住他。
“后悔吗?”赵青榭开口。
“后悔什么?”
“把我放出来,现在的我,其实是获得了最大的收益,你根本不了解,也无法探知的利益,我在虚实之外,找到了一种全新的,更强大的法则结构,我管它叫做——历史,比故事更广泛,定位也更准确。当然,这得听你的意见,毕竟,你才是这种结构的初创者。”
“我还以为你要造反呢。”
“所以你真后悔了?”
“我能后悔啥,就是你以后不要这样胡乱安排了。”李肆无奈,“那就叫历史法则吧,说起来,我都想把自己变成故事,变成历史,这感觉太舒服了。”
“你不想去门的那边看看?你可是掌握着唯一完整的钥匙。”
“不想。至少现阶段不想。”李肆摇头,然后看着人比花娇的赵青榭,还是觉得太梦幻,有句诗说的好,从此君王不早朝!
“冷静,四级真实下,任何感官的级别都提升到了超限入微境,就算你在外面境界再高,在这里都扛不住我的诱惑,不过适应一段时间就好。”
“那你给我说说你的感受吧,记忆什么的,一切都有?比如你还记得杨眉吧,她和你爹娘,都不记得你了,甚至你爹娘都因为受此影响,把他们的女儿取名为赵青榭,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一种污染?”
“算!如果用曾经我们的修行界理论来看,我们这个历史,这个故事,就是最恐怖的诡异,可以在无形之间影响干涉任何低于这个优先度的天地。”
“另外,我当然记得一切,一切的一切。”
“也许曾经这一切都不重要,但只要你在,我在,那就很重要,对你我很重要,对别人也很重要,这里,将是唯一。”
“这个唯一,将变成历史,历史不容改变,但不是因为已经发生的故事,不是因为时间流逝而无法进行干涉,而是因为,历史的优先度,足够高!”
“当没有人能触碰到这个高度,所有试图接近这个高度的人都会被影响,被干涉,那么,我觉得,我们就真的获得了足够的安全。”
赵青榭的眼睛很亮,她的话,甚至在这里能形成言出法随的效果,假如李肆不反对的话。
“所以争得,其实还是个权限对吧。”
“对,构成世界的是什么物质,这个物质是以怎样的结构去运转,这就是法则,最底层的法则基础决定最上层的建筑。虚实,是一种基础法则结构,原则上,要比我们的历史法则结构优先度更高。”
“但问题在于,虚实不是被谁垄断的,就算是诡异长河,也做不到,所以给了我们这个机会,比如,我感应到了那个观察者,再比如——”
“靠着这个历史法则,我们已经很顺利的干涉影响了六个鱼塘,所有人都获益匪浅,偏偏那个观察者对此一无所知,我觉得,他充其量也就是虚实三级的样子。”
“六个!”
李肆吃了一惊。
“对,一开始我们也没想到的,还记得我没有成为历史之前,我对你说,我有一种大难临头,濒临死亡的感觉吗,你说可能是有一个我的姐妹,而事实上是,是另外一个鱼塘里的赵青榭,她身负重伤,要死了。”
“后来我只是想救她,结果莫名其妙的就干涉了这个鱼塘世界,那里本来也没有什么稻香小城,也没有什么浮云宗,但只要听到,就会触发联想,就会生成记忆,然后,我们就真的触及到了那个世界,你现在,甚至可以直接前往这六个鱼塘世界。”
“还有,我还遇见了三个四狗子,其中一个死了,另外两个,都很平凡,资质差的不是一丁半点。”
“你也遇到了另外六个赵青榭?”
“是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开始我们还能各自有各自的记忆想法,简直就像是不同的人,但历史法则覆盖下去之后,我看她,就像是看到了自己的影子,而她们看我,则是犹如做了一场大梦,梦醒了,就都成了我自己,这不是吞噬,也不像是融合,我也说不清楚,但我的确因此变得实力大增。”
“怎样大增法?”
“在这里我能打一千个你,算不算?”
李肆哑然失笑,“没有发现风险吗?”
“没有,优先度碾压得太厉害,反正我没发现风险。但是,我发现这种覆盖式扩张也是有极限的,我最多还能覆盖三个鱼塘世界,所以这还得你来解决。”
“你能控制这种覆盖扩张吗?”李肆又问。
“不能,我和米舟儿都不能,我和她,在历史法则里都是无敌的,但出了那个门,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尤其让我担心的是,我们虽然覆盖了六个鱼塘,但仍然无法将影响覆盖到我们原来所在的那个演化天地,我不明白这里的因果,所以还得你来解决。”
“我总觉得,历史法则虽然优先度极高,但就像是个壳,把我们束缚,固化在了一个极高的层次。就像是,真的被锁在了历史里,这样下去肯定是不行的,如果历史法则是一本书,那么就必须有打开这本书的人,还有这本书能容身的世界,这个世界不一定非得是固定意义上的,而是,怎么说呢,总得有一个根在那里,就好比我知道你在外面,我会很安心。”
李肆看着赵青榭,听着她的总结,良久,才思索着开口。
“历史,需要有意义!”
“而历史的意义,不仅仅是指路明灯,也应该是一种归宿,是一种沉淀,你说反了,根不应该在外面,而应该埋在历史里,如此才能茁壮成长。然后才会有更多的故事变成历史,更多的出色的人族成为历史,而不是像从前一样,要么灰飞烟灭,魂飞魄散,要么被抓去做血食,要么被因果束缚,成为因果的奴隶。”
“历史,应该还是功过评判的地方,还应该是文明之火的壁垒,是人族的城墙。”
“历史,既是基于高度真实,也能沉没于高度虚妄,嗯,我再想想。”
李肆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