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人凶猛,大家都知道不好对付,所以当初辽王要求谈判,所有人都把担子往沈逸身上推。
今时不同往日,西域人一向为中原人所鄙夷,除了有钱,也没啥了不是?
西域人虽然不算无知,但比起辽人来也好不到哪去,论知识渊博,中原是西域的老祖宗,还能怕他们不成?
而且,朝廷的要求并不高,并不是要把西域人给谈退兵,把崇平还回来,只是结成盟约,共敌北辽而已。
基于唇亡齿寒的道理,这事还是相对容易的,办好了就是大功一件,所以此行的领头人,成了抢手的事儿。
实际上,谁都知道此去并不是为了用谈判来给大周带回多大的利益,更大的可能,只是虚与委蛇而已。
大周哪怕不惧那些番邦,可合为一体之后,也是有着二十万大军的大国,岂是易与之辈?
侵吞大周疆土,这是难以缓和的矛盾,只不过碍于辽人的威胁,大周没得选而已。
没等开始商量人选,代替赵明月辅政的淑容太后问道:“诸卿,若番邦大举推进,西陲会朝着怎样的局势演变?”
她这话一问出,众人包括兵部几位堂官在内,统统都把目光看向了苏乾。
苏乾环顾四周,心下微微冷笑。
“二十万之数,多半是假,但是我军如今主力都在北境应对辽人,且近来北辽频频异动,先前撤回的兵力,又有回援迹象,一旦西域进军,与北辽起遥相呼应之用,恐怕到时候就不是如今这样的局面了....”
“....”
淑容太后沉默下去,美目微微望了一眼天子赵元展,心下叹然。
很多人都有一个误区,误以为天下就是一家一姓之天下,其实不管是哪朝哪代,一家一姓都是坐不稳江山的。
整个天下,或者说一个国家,是有许多势力、家族、门阀共同执掌的,坐在龙椅上的皇帝,与其说是天下的主人,其实更像是一个制衡这些家族为江山效力的裁判。
如果这个裁判做的不好,或者他没有能力做这个裁判,那么就会导致江山不稳。
周帝在位的时候,京城里各方势力都算平衡,而且他颇有手腕,所以即便在他执政后期,整个京城乃至大周他都可以一个人说了算。
但是赵元展不行。
一来他太过年轻,二来他正如沈逸一样根基浅薄,在朝堂之上并没有自己的死忠势力,这也导致,朝廷的政令往往要经历许多关卡,才能最终实施下去。
“崇平...崇平....”
苏乾也叹了口气,轻声道:“说实话,臣也不知道崇平应该如何处置,按理说西域番邦占了这么大便宜,应该知足才是,大周之军力,他们该是了解的,如此不顾一切地攻进大周来,臣实在想不通谁给的勇气……”
“这般强横的姿态,让人不得不怀疑他们还有别的后手。”
按照道理来说,如果西域的手段只是那些奴隶兵、月牙刀以及不算高明的竹弓等兵器,他们是没有足够的本钱能够跟大周正面抗衡的。
可这半年以来,北辽给了天下人,尤其是给了大周太多的忌惮,闻所未闻的火炮,再到精铁冲阵车,几场大战下来,直接死在北辽手上的周军就有十多万人。
天知道,西域的番邦脱离了大周的管束这么多年,会不会也掏出什么稀奇古怪的兵器来,让大周再吃上一个大亏。
如今的大周,可以说已经是伤筋动骨,如果再次大败,那么就到了动摇国本的地步了。
输不起了。
摄政王皱眉道:“现在只有暂且保持守势,同时可以派出使臣去崇平,跟西域人和谈,一方面探探他们的虚实,另一方面尝试着通过谈判,让西域的士兵撤出崇平去,这样即便付出一些代价,我大周面子上总算过得去了。”
苏乾轻叹,其实他心里明白,大周还能付出什么代价拿回崇平?除了疆域,还有什么是西域人看得上眼的?
若说钱,这些年西域客商是提高了大周的税收,但他们从大周赚到的利润却更多!
奇珍异宝,西域也并不缺,若说代价,大周还真拿不出来什么像样的。
另一点,也是摄政王太过在意皇室或者说大周的颜面,以至于把他自己都在往牛角尖里逼。
之前摄政王曾私下和苏乾谈过,他异常之后悔当初没有及时宣发康王的罪行,才导致如今被先声夺人,那事,也是因为摄政王太在意皇家颜面。
“这使臣的人选?”
绕了半天,最终又绕回了谈判的人选上头,在众人开口请缨之前,苏乾竟也说话了。
苏乾无奈地一拱手:“臣亲自去一趟吧,自打被先帝提拔,臣也十多年没有去过西陲了,这一次就去看看。”
苏乾年轻的时候,也是一个潇洒倜傥的公子,十多岁年纪便四处游历求学,乃是“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的代表人物。
可惜他这话一出,天子赵元展低头思索了一番之后,有些犹豫:“苏老是我大周重臣,那些西域番邦会不会假借和谈,将苏老扣住?”
有辽王的行径在前,众人也不得不小心前车之鉴,少了个康王无非是多了些大义上的麻烦,但怎么说苏乾也是大周朝廷的顶梁柱,他被扣住那可真是伤筋动骨了。
别人还没说话,朱长威竟也站出来道:“末将认为如今形势紧张,苏老不便离京,政事堂相公足有七人之多,其它六人,也该为苏老分一分身上的担子。”
朱长威这话一说,倒让众人都有些出奇以及不悦了。
不悦的,是政事堂的六位相公。
什么叫“为苏老分一分身上的担子”?
难道他们以往没有吗?这不是在讽刺他们是吃干饭的嘛!
出奇的则是苏乾,大周朝廷文武虽两立,但两边的首官,苏家与朱家的关系一向都不错,苏乾本以为他人会带着抢功的心思来反对,却没想到朱长威会提出反对意见,毕竟由他去,本是最稳妥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