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令居的路上,窦辅和张绣聊起了凉州的风土人情。
眼看着前面就是张掖郡的骊轩县,窦辅记起在洛阳听过的一个传闻,于是笑着问张绣:“佑维,张掖郡的这个骊轩县,在洛阳那边,曾经有人说过一个故事,不知你有没有听过?”
佑维是张绣的表字。窦辅和张绣一起待了这么多天,关系非常密切,干脆以兄弟互称。
张绣好奇地问道:“大兄,是什么故事,说来听听。”
窦辅神秘地一笑,对张绣说道:“骊轩的名字,据说是和西域以西的一个大国有关,那个大国的名字,就叫骊轩,也有人称其为‘大秦’!”
“大秦?”张绣从没听过这个国家,一脸迷惑地问窦辅,“大兄,这个国家和二世而亡的前朝有什么关系,为什么用同一个国号?”
窦辅有些尴尬,张绣问完以后,他才想起记载这段历史的是几十年前名将班超的儿子班勇,原本还在洛阳,只有胡腾与他看过。不过好在张绣读过一些史书,这样窦辅就有了圆场的措辞。
“这个‘大秦国’,我也是在洛阳时知道的,据说是班定远之子所记录。书中说,这个国家‘其人民皆长大平正,有类**,故谓之大秦’。
书中还记载,‘自安息西行三千四百里至阿蛮国。从阿蛮西行三千六百里至斯宾国。从斯宾南行度河,又西南至于罗国九百六十里,安息西界极矣。自此南乘海,乃通大秦。其土多海西珍奇异物焉。’其中的真伪,就不得而知了,大汉很少有人去到那里。”
张绣又问道:“既然是西域的国家,为什么会和张掖郡有关系?”
窦辅等的就是这句话,他将洛阳的那个传闻告诉了张绣。
“洛中传言,因孝元皇帝时安置大秦投降的军队在此,于是有了骊轩县这个名字。”
张绣撇了撇嘴,反驳道:“张掖郡是冠军景桓侯开拓河西后,孝武皇帝下诏建立的。怎么会等到一百年后的孝元皇帝时,才取上各个县的名字?不过,大兄说的这‘大秦投降军队’,又是怎么一回事?大汉虽然用兵西域,可最远的几次,也只是孝武皇帝时贰师将军远征大宛,以及破胡壮侯远征康居、斩首郅支单于,怎么会有‘大秦的投降军队’呢?”
冠军景桓侯是霍去病,贰师将军是李广利,破胡壮侯就是说出“虽远必诛”的陈汤。
窦辅继续‘解释’道:“传说中,这支‘大秦投降军队’,并不是被汉军击败的,而是和安息国交战时被打败的。败军后路被断,不能归国,辗转来到康居,被当时寄居康居的匈奴郅支单于收纳。郅支战败后,破胡壮侯又将他们迁到这里。”
张绣更加不屑,嘲笑道:“一支战败的军队,在没有粮草补给的情况下,竟然能穿越数千里的安息国土,抵达康居?只有没经历过战事的无知小民,才会相信这样没有依据的故事吧?”
窦辅不禁感到尴尬,好像被嘲讽了,他原先也相信过这个传言。不过后来读了班勇记载的历史,才发现里面的漏洞很多。除了张绣刚才说的,还有几个地方难以解释。
“佑维说的没错,这个传言有不少地方都与大汉实际情况不符。比如说,大汉从高皇帝建国起,对于各方夷狄都是设置属国安置的。并州的上郡有龟兹属国,幽州的有辽东属国,益州有蜀郡属国、广汉属国。
像这样的属国,凉州也有,张掖属国、居延属国、张掖居延属国。如果大秦的军队真的被安置到河西,那也应当是按照惯例,建立‘大秦属国’或者‘骊轩属国’,而不是按照内地设置郡县。”窦辅举例解释道。
张绣听后笑道:“大兄说的没错。不过郡县之外,可不只有属国啊,还有一种称作‘道’。例如狄道县,原本称为‘狄道’,设有道蔷夫。因为当时的狄道虽在**境内,然而大多是羌胡部落。”
窦辅赞叹不已,又说道:“佑维不愧是凉州人,对边境事务的熟悉,都可以去洛阳的大鸿胪做事了。
张绣回忆起在护羌营时夏育讲过的,出言赞同道:“弟在护羌营的时候,听夏校尉提起段公当年平羌,就是和破胡壮侯一样的做法。依仗精妙的战术,只需要花费很少的钱粮,就可以达到预想的成果。兄长用奇兵出允吾、又游说湟中义从胡和昭武义从胡,不也是这样做的吗?”
窦辅忍不住大笑,对张绣说道:“佑维,你都把我和破胡壮侯以及段公相提并论了,陈、段二公都是汉家名将,至于我,还差得远呢!”
张绣说的没错,不但段颎,凉州三明的另一位,也就是安定郡朝那县的那位皇甫规,又何尝不是这样呢?
窦辅回忆着尚书台中两位名将的奏章:
“愿假臣两营二郡,屯列坐食之兵五千,出其不意,与护羌校尉赵冲共相首尾。土地山谷,臣所晓习;兵埶巧便,臣已更之。可不烦方寸之印,尺帛之赐,高可以涤患,下可以纳降……”
“今若以骑五千,步万人,车三千两,三冬二夏,足以破定,无虑用费为钱五十四亿……”
皇甫规只要几千人的部队,就敢打包票能平定羌人;段颎更绝,五千骑兵、一万步兵外加三千辆各式车子,三个冬天、两个夏天,就真的平定了东羌,而后十六年再没有发生羌人反叛的事情。
回程的路上,没有了压力,窦辅的速度比来昭武时慢了许多,七天后才回到了令居。
没过几天,北地的战事结果传来,汉军大胜!滇猛虽然发动先零羌所有青壮,还挟裹了数万人的杂胡部落,但是仍然被三路汉军击败,他自己也被张掖太守傅燮临阵斩杀。
夏育执行了战前定下的“高压”政策,斩首四万,不留俘虏,老弱妇孺则直接迁到湟水,分给参战的湟水义从胡七大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