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以霖看着那微微低着头,身形显得非常高大的怪物。
它的身体微微缩着,像是等待被抚摸的大型犬类。
——乖顺得不可思议。
江以霖沉默着,最终接过了那一朵玫瑰。
而就在那朵玫瑰被他接过的时候,一切又回到了原来的样子。
【叮——叮——】
【重要剧情线回溯结束————】
【世界观探索度:50%】
江以霖的神情恍惚了一下。
他又重新恢复成了坐在了轮椅上的身形。
黑发青年的手中,是一朵在阳光下显得炫目的玫瑰。
——这朵玫瑰不是瘦长鬼影送给他的……而是乔伊给他的。
他在脑海里,开始和系统对话。
“系统,我现在开始对你给我的那一段剧情提示,产生了些许怀疑。”
【哦,怎么了?】
“我从瘦长鬼影的身上……在刚刚的记忆回溯里,没有感受到一丝恶意。”
“但是为什么到了现如今,你说他已经附身在了我身边的人之上……并且让我成为他的新娘?”
“这中间的转变……是怎么产生的?”
“——到底发生了什么?”
系统沉默了片刻,他的声音有些古怪。
【江先生……您知道吗?】
【他是鬼怪,您不能以人类的思想来揣度他。】
【鬼怪永远都是鬼怪——可能它前脚的温柔只是为了麻痹您,让您大意,然后再露出獠牙。】
系统的声音轻轻地哼着,就像是飘散在空气里的浮尘。
【鬼永远都是鬼……人永远都是人,鬼永远对人都是抱有恶意的,鬼的面目永远都是狰狞的,不是吗?】
江以霖没有评述。
他把手中的玫瑰花转动了一下,又低下头看着那刚刚在回忆中出现的泥堆。
不知道那处地方后来有没有被教父发现——以那个男人缜密的心思,应该是被发现了吧,那么极有可能在后来被处理掉了。
“哥哥……你是要想起了什么吗?”
乔伊顺着江以霖的视线,看向了一片泥地。
他突然发出了一声了然的声音,那双银灰色的眼里掠过了一丝恶意。
“哦……让我猜猜吧。”
“那里似乎曾经埋着一只猫啊……”
“——是哥哥喜欢的猫呢。”
江以霖听到了他的话,猛地回过头,看着自己这个名义上的弟弟。
少年微笑着对江以霖说。
“不知道哥哥还记得吗?你小时候曾经养过一只猫呢,还挺可爱的。”
“并且那只猫……”
一瞬间,那双浅色的眼睛,就像是被什么激烈的情绪所渲染,变得无比的深刻。
“——那只猫……是我送给你的呢,哥哥。”
黑发青年抿了抿嘴,他的眼神仍然平静无波,问道,“那么,那只猫……是怎么死的呢。”
乔伊就这样静静的看着江以霖。
过了几秒,又像是过了很久……
少年眨了眨眼,唇边的笑意漾开。
也许是他长着一张温软面容的缘故,那眼眸轻眨的动作,显得无比的俏皮。
“……还能是怎么死的呀?病死的。”
“我也没有想到那只猫似乎从生下来就患有遗传病……感到十分抱歉呢。”
“那只猫的死似乎还让当时的哥哥觉得很难受,真的很对不起哥哥了。”
——病死的……?
——绝对是假的。
江以霖的脑海里,还留有那只猫被硬生生扭断脖子的画面。
——乔伊……他在隐瞒一些东西。
他直直地看着乔伊那双清澈的眼睛,然而乔伊却不曾回避,嘴角弯起的弧度,仍然显得那么的甜软。
过了一段时间,十余名女仆走了过来,年岁有些大的女仆长向江以霖鞠了一躬,缓缓说道。
“主人有些事找先生,想要请先生去一趟书房。”
乔伊听后,嗤笑了一声。
少年侧过身走了一步,像是在回避着什么。
他挑了挑眉毛说,“哥哥,你还是先去吧,不用管我。”
“毕竟我的父亲,尽管表面上看上去似乎很有耐心,其实还是一个有些暴躁的男人呢。”
“因为他最讨厌不守时的人了……所以如果您不能按时到他指定的地点的话,那可就糟糕了呀。”
他凑近黑发青年,吻了吻他的面颊,顺手把那朵玫瑰又重新拿了回来。
“这朵花……也最好不要被他看到。”
“——还是暂且由我来保管吧。”
在江以霖被女仆长推着轮椅离开的时候,乔伊走到了花丛前,蹲下了身子。
“你说……”
乔伊仿佛在自言自语。
“你说……他记起来了吗?他快要记起来了吗?”
少年撒了个谎。
那只猫不是他送给江以霖的,而是教父大人送给江以霖的。
乔伊的父亲奥斯顿曾经养过一只猫,当时,江以霖还小,看着那只猫的时候,目光总是很柔软。
他知道自己这个名义上的兄长,虽然表面上看上去很冷淡,但骨子里应该是比较喜欢那种柔柔弱弱的小动物的。
——这也是自己总是伪装出一副柔弱样子的原因。
——他想要尽可能地伪装自己的本性,来博得江以霖的好感。
乔伊有听见,父亲承诺过,要在江以霖18岁的那一年,送给他一只猫。
后来……
乔伊的嘴角微微勾起。
——他实在是觉得太碍眼了。
当看见那只猫拱着小鼻子,在江以霖的怀里撒娇的时候……他真的是无法忍受啊。
这只猫可以轻而易举的,夺取他兄长的所有的视线,甚至都替代了他的存在。
他长大了,再也不能够像小时候那样,在自己的兄长怀里撒娇,而那只猫却可以。
——嫉妒……
——无比丑恶的嫉妒,在他的胸膛里发酵。
事实上,乔伊并不是教父大人怀揣着期待生下的孩子,他是一个私生子。
从小到大,他的父亲奥斯顿也没有教导过他,对待他的态度冷淡得就像是一个占了位置的物件一样。
甚至严格意义上来说,乔伊和管家的关系,都比这个名义上的父亲好得多。
他不是受到期望诞生的,他在这个家里,对于那个对自身要求极其严苛的男人而言,就像是一个洗不掉的污点。
而这么污秽的自己……对于另外一个人而言是不一样的。
——那个人就是他父亲的教子。
他是一个东方人,但是,在他的眼里,乔伊却看到了一种清淡的平等。
也许这一种平等是源自于江以霖内心出于本性的冷淡——他并不在意乔伊的出身。
换句话说,他不在意任何人的出身。
而乔伊却执拗地认为,他从那双眼睛里面,得到了他想要的那种东西。
——对于江以霖而言,乔伊只是乔伊,不是一个冠有私生子符号的标签。
站在花园中的少年这么想着,眉眼都温柔了起来。
他仿佛在小道上,看到了小时候那个摇摇晃晃走路的身影。
也许是因为先天性的残缺,乔伊直到四岁那年才学会了走路,而踉踉跄跄学步的身影,也让许多佣人都不由自主的发笑。
然而,他名义上的哥哥是不一样的……
江以霖会在那个时候,把他抱起来,呵斥那些无礼的佣人。
尽管那个时候,不懂事的自己会在那白色的衬衫上面抹下污黑的脏痕,而抱着他的少年,也只是皱一皱眉头,却不会就这样把他推开。
从那个时候开始……乔伊的心里便留下了这个兄长的身影。
青年在那苍茫不可说的回忆里,实在是太过美好,就像是泛着琥珀色的光晕,越是回想,他的执念也越来越深,让自己不甘心就这样放手。
——这些情绪不断发酵……是在什么时候,坏掉了呢?
大概就是在他成年之后,发现自己名义上的兄长竟然要和其他女人订婚的时候;
大概就是当他发现自己长大了,哥哥不会再和自己过分亲密的时候;
大概就是,当他发现……
当他发现,自己的兄长不再独属于自己一个人的时候。
——这份感情,就变质了吧。
“我最喜欢哥哥了呢,所以哥哥的身边还是不要有什么人,或者说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了,只要有我一个人就够了呀。”
少年伸出秀美的手指,抚着那泥泞的土块,眼神温柔到了极致。
“——乔伊会永远陪着你的,我最亲爱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