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9
知眠没想到段灼竟然是带她来看烟花。
她仰头看着灿烂的夜空,心间掀起涟漪,各种情绪涌来,一时间翻滚沸腾。
烟花极致灿烂。
却也极致孤独。
美丽,却只短暂存活那么一秒,再也不复存在。
她想起小时候i及很喜欢放烟花,每次过年,爸爸妈妈都会陪着她在家门口放烟花。
那时候,她以为,他们会一直陪在她身边,未来永远都会是无忧无虑,没有烦恼。
可是后来他们都离开了,只留下她一个人。
放眼望去,万家灯火,团圆而温暖。
谁又能告诉她,那个可以让她栖息一辈子的港湾在哪?
烟花璀璨间,知眠转头看向身旁的段灼,忍不住出声唤他:“段灼——”
男人低头:“嗯?”
知眠亮澄澄的杏眸注视着他,心底伴随着耳边的砰砰声,百转情思。
她动了动唇,轻声开口:
“明年你还会陪我跨年吗?”
段灼没察觉到她的情绪,漫不经心笑了声,“我不是每年都有陪你吗?”
知眠闻言,提起唇角,心头却泛起一片苦涩。
他回答得那样笃定自信,仿佛能永远陪在她身边。
可谁又能预知新的一年呢。
谁又能知道,他能陪在她身边多久呢?
看完烟花,从观景台下来,段灼直接去订了一个套房。
一进门,知眠就被按在墙壁上,男人的吻下落,搅乱她的呼吸,男人指尖褪去所有的布料,引起她的战.栗,急促而炽.热。
知眠知道这事迟早会来。
每到这时候,段灼总是格外有精力,乐此不疲。
他基本上占据主动的地位,心情好时,便会温柔宠溺几分,让她与之沉沦。
床垫柔软。
洒落头顶橙黄色的光晕。
在他掌心,她便如一颗荔枝,白皙而清甜,光影迷离间,她仰头看向他,男人紧紧搂着她,脸上的汗从利落分明的下颚线滚落,眉眼如泼了欲色的墨,肌肉贲张。
气息缠.绵。
强烈失神。
最后,段灼满足了,放过她。
从浴室被男人抱出来后,她滚进温热的棉被中,段灼长手一捞,把她带进怀中。
他指尖摩挲着她的蝴蝶骨,忽而道:“说句话。”
“嗯?”
“我听听看哑了没。”
知眠脸色发红,“……才没有。”
他勾唇,含住她的耳垂,轻轻咬了口,低哑的嗓音含笑:“怎么办。”
“什么?”
“还没彻底要了你,就已经把老子叫得受不了了。”
“……”
知眠羞赧地转了个方向背对他。
他抬手把她揽得更紧,她的后背贴上他的胸膛。半晌,知眠轻声开口:“段灼——”
“怎么了。”
话在口中辗转,末了只有四个字:“新年快乐。”
他懒洋洋应了声,而后道:“睡吧。”
男人没有心事,很快入睡了。知眠看向窗外,了无困意。
她突然想起今晚梁栀意说的那句话,“如果当初你没跟段灼回家,现在又会是什么样”。
知眠的记忆回到了七年前——
第一次遇到段灼后,她靠他给的钱度过了最难的日子。后来,她脑海中总是时不时浮现起少年的面容,像一根线在牵引她的思绪。
有个想法冒了出来:她想再偷偷看他一眼。
所以她开始每晚都会去那家大排档。可是好多天她都没看见他,她觉得希望渺茫。
一周后的晚上,她再次走去夜市街,到那家大排档时,她下意识看向曾经段灼坐过的那张桌子,却没想到,她没看到段灼,反而看到了一个眼熟的人——
曾经第二个收留她的亲戚家的儿子。
比她小两岁,名叫叶磊。
叶磊从小顽皮到大,备受溺爱,知眠住在他家时,他就经常捉弄她,或是做坏了事却撒谎让软乎乎的知眠担着。
叶家父母本来就不待见知眠,因此她受了很多责骂和偏待。
知眠不想看到他,转身想要走,谁料想对方眼尖地注意到了:“诶,知眠!你竟然在这!”
叶磊追到她面前,只和她一般高。
他双臂交叠,像个小大人一样打量着她:“我妈妈说你从姑妈家跑出来了,你胆子很大啊。”
知眠冷眼看着他:“和你有关系吗?”
“我看是没人要你了,你爸爸死了,你妈妈自杀,我妈妈说你就是个累赘,才把你送给姑妈家的。”
知眠握紧拳头,转头要走,就被叶磊和他几个朋友嬉笑着拦下。
她转身往后跑去,却突然扑进一个身子。
她鼻尖一痛,感受到温热的体温,慌得退后了步,抬头,视线就猝不及防撞进那熟悉的眉眼中。
耳边人声喧闹、酒杯碰撞。
少年穿着白色t恤,目光静静垂下,却打乱她的心跳节拍。
她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刻以这种方式再度遇见他。
知眠犯了懵,下一刻发顶就被扣住,少年的声音落下:
“小孩儿,跑什么。”
她还未开口,叶磊等人就走上前:“知眠!我还没说完话你敢跑!你个没教养的东西!”
“我要告诉我妈,在这里遇到你了,我要让她把你抓回去打,你个垃圾……”
知眠心里一咯噔,头顶忽而响起一道懒沉的男声:“闭嘴。”
她倏地抬头。
叶磊看向知眠面前的男生,叉着腰瞪了过去:“我和知眠说话,你是什么身份,竟敢插话?”
他话落,段灼的手落在他肩膀,知眠就瞧着叶磊的五官渐渐“变形”。
“啊啊啊痛……”
段灼舌尖抵了抵上腭,居高临下看着他,笑了:
“我是你爹,你说我是谁?”
叶磊嗷嗷求饶。
段灼松开手,“滚一边儿玩去。”
几人吓得飞快逃走。
知眠愣愣得没反应过来,而后段灼俯下身和她对视,笑:“小孩儿,你怎么又被人欺负啊?”
又……
他也记得她?
她被他领到旁边的桌子,知眠才知道原来他今晚也在这,只是他们那光线不好,她刚才都没注意到。
知眠被领着坐下,看到同桌的依然是上次那两个男生,但这次他们听到了全程的对话,才知道知眠不是骗子。
知眠被热心关心几句,最后她乖巧道:“谢谢哥哥们,我要回家了……”
段灼问她住哪,她说了地点。
“这么远?”
“嗯。”她平时要走一个小时才到这。
段灼和两个男生说了几句,捞起桌面上的车钥匙,对她道:“我送你回去。”
段灼上了停在路旁的的摩托车,把头盔拿给她。
她就这样呆愣地上了他的车。
最后回到她租的房子,大院门口坐着有几个喝酒的中年人,段灼见她害怕,把她送到了她住的门口。
她打开门,他看到房间里只有一张床,水泥地水泥墙,极度简陋破旧,还散发着霉味。
知眠对他道谢,段灼眉头微皱,“你就一个人住这?”
“嗯……”
“那些亲戚都不要你了?”
她垂头,“是我不想在他们那儿生活了。”
少年没再说话,她正要走进去,就听到他叫住了她:“小孩儿——”
她转头。
他单手插兜,望向她黑晶晶的眸子,懒洋洋开口:“要不然,你跟我回去吧。”
知眠呆住。
“你一个女孩子住这种地方太危险,可以先在我家住一段时间。”段灼拍了拍她的头,俯下脸看她,挑起唇畔,“怎么样,考虑一下,要不要跟哥哥回家?”
……
后来,知眠被他养到了现在,从妹妹变成了女朋友。所以在她心里,他不单单是男朋友,是偶像,更是恩人。
但也如同那天边月。
仿佛永远遥不可及。
元旦假期第一天,知眠在家中画稿子。
下午,肝完画稿后,她把稿子发给了悠悠,顺便说了声新年快乐。
悠悠刚好有空,很快回了过来,和她闲聊几句后问:【你来工作室也快一年了,这一年感觉怎么样?】
知眠想了下,道:【学到了很多,您还有vk老师给了我很多帮助。】
悠悠觉得知眠学东西比别人快,而且在这方面也很有天赋,【你大学为什么不读美术专业?】
为什么没读?
其实她很想去读,但是读美术很烧钱,路也很窄。
从初中到大学,她的学费基本都是段灼出的,她当时实在不好意思让他出钱送她学画画。
所以她想着可以先读书,课余时间再画画。而且当时还在犹豫,也不知道自己适不适合这条道路。
悠悠听完她说的,问:【那你就没考虑自己出来当主笔?】
知眠看到这话,心里一惊。
悠悠说,全国最大的漫画网站,乐画漫画最近在搞一个推广新人新作品的活动,如果作品入选,可以在他们官网上连载,人气高的话还能出版成册。
悠悠:【我画漫画快十年了,也带过很多人,你如果继续当我助理,我会特别省心,但我觉得当这一个小小的助理是埋没了你,你实力绝不止如此,你好好考虑一下。】
自己当主笔……
意味着自己她会拥有属于自己的漫画。
知眠从前想过,可也只是想,觉得自己离这一步还有很大距离,现在竟然有人告诉她,可以自己出来试试。
这番话如同一颗石子投入知眠的心湖,激荡起一片水花。
她心头发热,感觉有一块地方在燃烧,噼噼啪啪摩擦出火花。
一个下午,知眠都在思虑此事,快到傍晚的时候,她听到车库的声音。
应该是段灼从外头忙完回来了。
果不其然,几分钟后,茶室的门被打开。
男人携着微冷的风尘进来,目光落在小小只的她身上,淡淡勾唇,“刚好在这儿啊。”
段灼走到她旁边坐下,知眠注意到他拿着的盒子:“这是什么?”
“给你的。”
他扔到她怀中。
她疑惑地拆开盒子,看到里面是一包茶叶。
“这什么茶?”
“你泡一下不就知道了?”
知眠立即起身。
这间茶室是专门为她准备的,里头是以中国古典风为装饰,一整面可移动的玻璃落地窗外,后院的竹林还晕着浓绿色。知眠盘腿在茶席坐下,拿出茶具清洗。
男人慵懒坐着,看着她笑,“那么喜欢喝茶啊?”
知眠闻言,莞尔:“以前我妈妈是茶叶品鉴师,我经常跟着她喝茶,自然而然也就喜欢了。”
知眠泡了一壶,当闻到特殊的茶香,眼前一亮:
“这是玉井流香?”
“嗯?”
玉井流香是武夷岩茶的一种,虽然不是上等稀有的品种,但是知眠最喜欢也是她母亲最欢的一款茶,小时候她最经常喝。段灼的舅舅也很喜欢喝茶,之前段灼带她去过他舅舅的茶室,里头有许多名贵的茶,却唯独没有玉井流香。
这款茶市面上不难买到,但是如果要买好的品种,也是要费心思的。
知眠开心地泡了一壶,坐到段灼旁边。
“你尝尝?”
段灼不喜茶,喝了一杯就放下。他看着女孩白若凝脂的侧脸,而后把她拉到身旁圈住。
“你怎么突然买这个?”她问。
他揉揉她后颈,“你爱喝就好,就当昨晚我没陪你,给你的补偿。”
知眠微微一愣。
每次他没赴约,或者没时间陪她,他总会给她买点礼物,用来安抚她的心情。
不知到底是算有心,还是懒得应付。
看着知眠喝完一壶茶,段灼起身上楼洗澡,他走后,知眠正打算泡第二壶,突然听到一个手机铃声。
她转头看到是段灼落在沙发上的手机。
上头显示“舒医生”——
这是上次庆功宴上,见到的那个舒姳?
她拿着手机,上了楼,回到卧室,听到浴室传来水声。
她敲了敲,“段灼,电话。”
“谁啊?”
她说完名字,他道:“你接吧,问是什么事。”
而后知眠接起,还没开口,那头就传来温柔娇媚的女声:“段灼,你今天什么时候来俱乐部?昨晚你走得那么快,我都还没把新年礼物给你呢。”
知眠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