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不宜使出传送符消失后,衡予长老笑容戛然一顿,都未及阻拦。
他的徒弟,没、没了?
老祖眯眼,一股浩瀚的威压散开。
执法者被沉重的威压压弯了腰,急忙给出解释:“逐不宜奸猾狡诈,他定然是心虚,担心会被老祖问罪,自己跑了。”
“老祖,此子危害甚大,定要将其捉拿。”
话虽说出,却手心冷汗,衡予老祖是活过千年的老前辈,睿目一扫,他们总有种自己被看穿的感觉。
不过,看穿了又如何,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九州,为了天下安宁!
衡予老祖不虞,“老夫倒不知,你们昭明寺何时,变成听令而行的傀儡了?”
他这些年在暗处追击邪魔,对九州之事略有耳闻,未曾上心,但稍微掐指一算,便能猜测一些事情。
昭明寺荣光不复,再未能出现一个有本事的主持,渐次沦为平庸。如今几代主持心生不甘,便走上了歧途。
衡予长老一番话,让执法者们冷汗簌簌,“老祖——”
衡予老祖摆手,他对这些狗屁倒灶的事没兴趣,他感兴趣的那人已经跑没影了。
余光瞥见落在地上的星夜灯,老祖‘咦’了声,弯腰捡起。
细细观察后,他激动起来。
这,他所瞧见的珍珑山上的特殊灯笼,便是这种。
这灯笼?
“禀老祖,此乃逐不宜昨夜所放,能引开邪魔……”
紧随在后的两个督查者,赶紧将事情报给衡予老祖,对于这般能操控邪魔之物,决不能隐瞒。
附带的,他们将昭明寺发现逐不宜点亮星夜灯后的所作所为,钱长老被杀的原因,皆事无巨细地呈递。
末了,还不紧不慢地补了一句,
“他们说着灯笼,是邪物,使用这灯笼的逐不宜,未来定会祸害九州。”
这话说的,特有意味。
每一句,都又准又狠地戳在衡予老祖的心口上。
进入州安卫的,没一个不憎恶邪魔透顶,若叫他们发现,有擅长诛魔的好苗子,定会生出爱才之心。
两位督查者你一言,我一语,将执法者们架在了火堆上,不停地刷油,添火,生怕他们烤得不够焦脆。
才听到一半,衡予老祖便火冒三丈,虽只有一面之缘,可他就是对那孩子有眼缘,再听见他用星夜灯驱魔的法子,更觉相见恨晚。
此子在诛魔一道上,根本无须拜任何人为师,他反而要向他请教。
执法者摇头:“此法子甚好,奈何使用者是逐不宜,他有这本事,未来若做出什么,无法预料。”
“望老祖明察,他竟将钱长老丢给邪魔,其心思可见狠辣!”
衡予老祖冷冷道:“那小子做了坏事吗?”
“他戕害自己父亲,叛出师门。”执法者不假思索。
父亲,师门。
这两样,放在任何一人身上,都足矣将人钉死在耻辱柱上。
督查者疑惑地道:“奇怪,逐道友父亲不是还好好活着吗,千宗大会上,他虽挨了逐飞羽,也就是银魔照无痕一掌,受了重伤,好在没死,如今还待在血魔宗呢?他哪里杀了父亲?”
另一人道:“至于叛出师门,更是无稽之谈,谁不知道,逐不宜他没有师门!”
执法者还要再解释,就见两个点了辩才技能的督查者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执法者:“……”
衡予老祖怒然挥掌,将那些企图辩解的人打飞出去,“够了!”
“没有人天生是魔头,星慈老祖所推演之事,也不完全正确!你们昭明寺却是非不分,愚钝至此,老夫都怀疑,尔等是否早已叛投了邪魔阵营。”
“老祖,此话万万说不得,我昭明寺为九州奔走,怎可能与邪魔勾缠?”
督查者当即接上,“为九州奔走,都奔走了些什么?这些年,都没见你们杀掉一只邪魔,抓人倒挺勤快。”
执法者们陷入僵局,无法辩驳,冷视两个捣乱的督查者。
怎么回事,他们不是要监督逐不宜吗,为何要替那祸世者说话!
正思索如何应对,几艘云舟从天外飞来。
到了地方,仙魔两道各大势力掌门、宗主匆忙下了飞舟。
见到珍珑山情形,众人心底紧绷,昭明寺那群人,还真的跟逐不宜打了起来。
“呵,打得很激烈,昭明寺好生威风。”
一道清淡的嗓音,带着不容忽视的嘲意,突兀在背后响起。
众人心下一紧,回头,就见炎火族族长司容琰,面无表情地捡起一块石头。
将石块上的血迹示出,司容琰道:“你们同本族长定下契约,只要逐不宜不为祸天下,就不会伤害他,这才过多久,毁约弃诺的速度挺快啊。”
“司族长,此乃误会。”
司容琰道:“本族长不管是不是误会,伤害确已造成,若我外甥无事,还好,若有事,你们必须给我一个交代。”
“司族长放心,待事情调查清楚,该如何处理,便如何处理。”
司容琰冷笑了一声,也不知信了没信,甩开众人走到前方。
他身后,众人对视一眼,眉间皆是悻然,同时暗含怒火,昭明寺这是怎么回事,当初司容琰说出那番话,主持也在,谁知转过头,就让他们自打嘴巴。
一众人赶到珍珑山中央,见到衡予老祖,纷纷行礼。
“衡予老祖。”
衡予老祖面色淡淡,他身后的驱魔司一长老站出,将事实真相讲予众人。
昭明寺诸人脸色难看,还要辩驳,仙门众掌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重伤的古玉桢身上。
沧澜派掌门蹙眉,查验徒弟伤势,幸好未伤及根基,拧着眉丢过去两瓶丹药。
“弟子无事,只是在山中,被、被银魔所伤。”
古玉桢一字一顿,道出一个惊天的消息。
银魔!
众人脸色都变了。
衡予长老也变了脸色,肃然道:“怎么回事,说清楚。”
古玉桢缓了缓,缓缓将他在珍珑山遇逐不宜,两人一起进入深山,如何遇见两只银魔一事讲出。
“两个银魔,其中一个是照无痕,他许是使了什么秘法护住一脉生机,得以不死,转而投入一孕妇腹中。另一只邪魔,身披黑袍,看不清身份,修为却比原本的照无痕还要强……”
“……那黑袍银魔险些救走照无痕,是逐道友带路,找到了他们,才得以除掉照无痕,可我们却非另一只邪魔的对手……”
“因照无痕死去,那黑袍魔离开之时,引动了满山血魔。逐道友带着弟子,一路拼杀,半路见有还有活人,复又回去,将人救出,便是这人,秋夏。九死到了山下,却撞见封山阵,我们出不去了……”
古玉桢一句银魔,引得众人震撼不已,凝神细听。
然后,他们就听了一个跌岩起伏的少年双杰诛魔故事。
这时,小女孩秋夏也醒过来,一见这么多人,吓得缩回古玉桢身后,大大的眼睛带着恐惧。
“是,那个大哥哥,救了我。”
听到古玉桢的话,秋夏小声附和,她虽很怕那个人,但他救了她,她不能忘恩负义。
说完,她又害怕地缩了回去。
古玉桢拍拍秋夏的背,复杂神色渐变清明,心境愈发澄澈。太公所占卜的预言,只代表了一种可能,不代表绝对会发生。他今后会竭尽全力,去阻止逐不宜犯错。
有了想法,古玉桢决定,待他养好伤,便回去星宿海,见太公一面。
太公出关一次,会在占星阁停留几月。太公是他唯一的亲人,可他们之间,一人忙闭关,一人忙修炼,很久没说过话了。
听古玉桢说完在珍珑山上的经历,众人都握紧了手中灵器。
银魔,一出现便是两只,难道万年前死去的银魔,全都复活了吗。
银魔复活,那么夜魔赤那野——
一道沉笑声打破寂静,
“古小友亲口所说,逐不宜上山是为了诛魔,他诛杀了一只银魔,救下两条人命,结果换来什么——九死一生回到山下,却发现有人布下封山阵,将他锁在山里,还口口声声说他是祸世者,要为九州除害。”
“衡予老祖,诸位,事到如今,谁是祸害,还分不清吗?”
司容琰说到这里,语声苍凉又悲愤。
“我那外甥诛魔的本事和天赋,说是同辈里的佼佼者,不为过吧,他甚至让我这个当舅舅的,自愧不如。昭明寺此番作为,是不是得给我那外甥一个交代?”
衡予老祖颔首,摸清楚了这事的来龙去脉,“是该给个交代。老夫想不通,你昭明寺为何一心想要逐不宜死,在见到了他诛魔的能力之后,反而更想让他死?”
他看向昭明寺众人,眼神充满了质疑。
仙魔两道的高位者,都将目光定在这些人身上。
执法者们硬是被看得生出心虚和恐慌。
是啊,他们为什么,一定要杀了逐不宜?
那时,他们心头火热。只觉得心底欲望被无限放大,几乎丧失了理智,仿佛杀了逐不宜,就能得到什么似的。
“他展示出来的能力,过于恐怖……”
有人干巴巴地解释。
但还不如不解释。
众人眼底的怀疑都要溢出了,昭明寺竟忌惮那种诛魔的能力,为什么?
衡予老祖说话直白,“既然你们解释不清,那就查一查吧,往常都是你们查别人,却从未自查过,哪里坏了都不知道。”
一句话,定下对昭明寺的处理办法。
众人都同意,不过,司容琰却有要求,他沉笑道:“这事都是昭明寺的错,那么付出点代价,不为过吧?”
“司族长言下之意?”
“昭明寺三番两次谋害逐不宜不成,也该允许他反击,后果昭明寺自负,其他人谁都不插手,如何?”
衡予老祖响亮地鼓掌,“好,好,此法甚妙。因果循环,皆是造化。
司容琰大笑,“前辈爽快,族人新琢磨出的几样诛魔法器,改日晚辈亲自送到州安卫,望前辈莫嫌弃。”
衡予老祖眼底一亮,“那逐小子放的,那种星夜灯?”
司容琰:“有,那小子没就爱瞎捣鼓这些,比几位炼器长老还爱折腾,前辈喜欢的话,晚辈回去让人多做一些。”
“哈哈,喜欢喜欢。”
仙魔两道掌门宗主们,听着司容琰与衡予长老的话,对视一眼,都露出羡慕。
炎火族封山这么多年,看样子,又弄出不少好东西。
可惜,九州如今的这些法器,都是当年剩下的,随着邪魔变得愈发精,很多法器都没什么用了,若是炎火族开启山门……
逐不宜和乐窈千里一瞬,落在了一处荒废林。
落了地,逐不宜便清洗一番,换好衣服,随即骨节分明的手在眉心一点,召出了九霄剑。
乐窈终于能从剑灵印跑出,她第一次感受被封印的苦闷,逐不宜以前从未强行封印她。
“不宜,让我看看。”九霄剑一脱出剑灵印,便飞到逐不宜身前,想要揭开他衣衫。
逐不宜此时身穿银色绣金线的长衫,袖子宽广,抬手间金光跃动,衬得人温雅俊朗。
此刻他身上,血气和血痕早已被处理了。
“都说没事,皮外伤,看着唬人,吃两颗丹药就痊愈了。”逐不宜很无奈。
乐窈仔细将逐不宜检查一遍,确实无大碍,松了口气。
“衡予老祖对咱们也没杀意,为何跑得这么快?”乐窈想起方才的那位老者,他身上没有对自家小可怜的杀意,应该不会只听信昭明寺片面之词。
逐不宜冷呵:“那老头的眼神太炽热,一副要带走我的样子,要是带到州安卫,就麻烦了,一群诛魔疯子。”
除非犯到眼皮子底下,逐不宜会操剑杀魔,其他时候,他对诛杀这玩意儿没有兴趣。
州安卫?
乐窈想起了原书中的一些情节,司九曜最后要毁天灭地时,九州突然出现一支由化神大能组成的队伍,联合设下诛仙阵,想要诛灭司九曜,最后司九曜自然是没死成,统一天下的进程却也被阻止了一段时间。
这支神秘队伍,就是州安卫。
回想起书中剧情的乐窈,只想说一句,哦豁。
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州安卫,居然现在就与她家小可怜会面了?
会面就会面吧,剧情已经崩的亲妈不认,逐不宜至今仍是逐不宜,仙魔两道不再盲从星慈老祖的预言,没对逐不宜展开围杀,无人逼迫,逐不宜肯定不会变成司九曜。
想通了的乐窈,就见逐不宜抱着九霄,正往荒林深处走去。
“咱们这是去哪?”
“夷昭门。”
什么?
乐窈一个鲤鱼打挺,夷昭门?
原书里,司九曜成为魔尊的起点,是率领一支小门派攻打昭明寺,那个门派的名字叫什么来着?
好像就是……夷昭门!
这时,逐不宜轻笑道:“夷昭门,夷平昭明寺满门,很喜庆对不对,这可是我当年费尽心思取的。”
乐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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